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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餘蕊均
生娃究竟是誰的事？
「
有錢的中年阿姨，嫁了富人的年輕網紅，意外懷孕的女性。總之不是普通人的事，有閒錢和時間的人才生。
」
上個世紀80年代，計劃生育被列為基本國策，多數80後在「獨生光榮」的環境中成長大。如今，這群「最孤獨的一代」步入而立之年，有了（即將有）自己的小家庭，生還是不生？生一個還是生兩個？背後需要考慮的東西似乎比父輩們更多。
幾天前，人民日報海外版一則「生娃不只是家庭自己的事，也是國家大事」的文章，被不少人理解為「為國生娃」。
我們索性找了50位年輕人來一場快問快答。他們平均30歲，正值婚育年齡，來自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天津、成都等10座城市，也都是城市白領，工作體面，有一定經濟基礎。
抽樣結果其實並不令人驚訝，多數人是不願意生或者再生的，連理由都很一致。歸納起來，大致有這麼幾類，「負擔太大」、「不願再犧牲」和「有點喪失信心」。
再具體一點，50個樣本中，有20人屬於生了一個孩子堅決不要二胎，因為「生不起」；
只有4人積極地想要二孩，原因是「想給孩子找個伴兒，不讓他們孤單」；
還有14個適婚青年短期內無此計劃，因為對象都還沒（空）找；
而在近期有生娃打算的人中，也有4人是因為「年紀到了，不得不生」。
我們把這些對答記錄下來，就當是一場關於普通個體的社會試驗。
「老大是兒子，如果再生出一個兒子，負擔太大」
A女
31歲，非獨生子女，已婚育有一子
城市：重慶
事業單位工作，有房有車有貸款
家庭年收入30W
Q
&
A
1. 養娃的花銷主要在哪些方面？對生活有影響嗎？
目前孩子才2歲，日常就是奶粉、紙尿布等，這部分花銷不太大。但是明年要上幼兒園，如果搖不上公立學校，就要去私立了，還有早教課程，感覺一年至少得準備五六萬的教育經費才行。所以我以前買裙子可以逛商場，現在都是某寶上解決，這算對生活的影響嗎？
2. 平時誰負責帶孩子？
平時孩子奶奶帶，周末我和老公帶。
3. 你願意生二胎嗎？為什麼？
不願意。我本來連一胎都不願意生的，但是拗不過家里人，遲早得走這一步那就早點生了吧，年紀大了不好恢復。還有一點很重要的，我家老大是兒子，如果二胎再生一個兒子的話，負擔太大了，承受不起。
4. 你認為生娃是誰的事？
肯定不是我和老公兩個人的事情，如果是我們倆的事，我就不生了。
5. 你是否了解或享受到當地的生育鼓勵政策？
我兩年前生孩子的時候，剛好遇上政策調整，產假延長了30天，其他就不太了解了。
6. 什麼樣的政策，會吸引你生娃？
什麼政策也不能吸引我再生娃。
「老婆當了4年全職媽媽，再來一個犧牲太大」
B男
35歲，非獨生子女，已婚，育有一子
城市：成都
在國企工作，有房有車有房貸
家庭年收入50W
Q
&
A
1. 養娃的花銷主要在哪些方面？對生活有影響嗎？
孩子今年3歲，馬上要上幼兒園，還好搖上了公立學校，每年學費1萬。今後主要花銷肯定還是在教育上。
2. 平時誰負責帶孩子？
主要是孩子媽媽帶。
3. 你願意生二胎嗎？為什麼？
不願意。最大的問題是沒人帶。
我妻子從懷孕到現在4年，沒有工作，有時候她會沒有成就感，感覺和社會脫節了，要是再生一個小孩，讓她再繼續當全職媽媽，青春就沒了，犧牲太大。
我現在因為工作關係，精力根本分配不過來，已經是高負荷運轉，不想再增加負重了。總之，生孩子關乎一個家庭幾十年的規劃，養孩子更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
4. 你認為生娃是誰的事？
肯定是自己的事情，為國生娃怎麼可能？調侃而已，除非達到發達國家的社會保障體系。
5. 你是否了解或享受到當地的生育鼓勵政策？
知道國家鼓勵生二孩，不太了解具體政策。
6. 什麼樣的政策，會吸引你生娃？
養小孩考慮的不是一個單一的政策，更不是獎勵幾萬錢的事。
城鎮化對大家的育兒觀念是有影響的，和90年代進城的務工人員相比，讀書出來的這輩人已經過了「養活孩子」的階段，看著同事朋友都把孩子送去讀私立學校、假期到美國訪學，我總不能把孩子送回農村吧？對於有小孩的人來說，要生第二個孩子，肯定不能降低標準來培養。
但目前整個養娃成本還是比較高的，如果各方面條件成熟，有人帶，又能給孩子很好的生活環境、成長空間，按照中國的傳統，我感覺自然而然會多一些。
「紅黃藍、疫苗……某種意義上讓我喪失信心」
C女
30歲，獨生子女，未婚
城市：鄭州
在創業公司工作，有房有車無貸款
Q
&
A
1. 近期有沒有生孩子的計劃？
目前沒有，需要先找到孩子他爹。
2. 對於生孩子這件事，你是怎麼想的？
我其實挺矛盾的。不想生，是因為對現在的生活狀態很滿意，有了孩子就意味著要改變現狀，並且必然會降低生活質量，比如說我有10塊錢，肯定要給孩子花5塊，不可能只給他1塊。同時，平時看了那麼多關於月嫂、紅黃藍等問題的報導，會在某種意義上讓我喪失信心，我能讓孩子在安全的環境中成長嗎？所以不想生，也不敢生。
但另一方面，又覺得應該生孩子。畢竟年紀到了，中國人還是有這個傳統。我們家就我一個孩子，小時候不允許爸媽給我生個弟弟妹妹，覺得「愛」都要給自己。但是到了現在這個階段，又覺得如果有一個兄弟姐妹的話是很好的事情，因為有很多事情可以分擔，還不僅是照顧父母。
3. 面對催生，你會如何應對？
我現在的問題是催婚。不管催婚催生，其實都來自父母，其他人我也沒有必要交代解釋。所以我會和父母理性分析，講清楚現在為什麼不生。
4. 你認為生娃是誰的事？
生孩子是自己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左右，夫妻雙方商量著來。
5. 你是否了解或享受到當地的生育鼓勵政策？
看新聞知道遼寧有政策，本地不太清楚。
6. 什麼樣的政策，會吸引你生娃？
不說遠的，先把疫苗、幼兒園這種的我看得見的問題解決好，我會好好考慮生孩子。
「一線城市、普通青年、勉強謀生，哪有這精力」
D女
27歲，非獨生子女，未婚
城市：上海
在企業工作，工薪族，無車無房
Q
&
A
1. 近期有沒有生孩子的計劃？
目前沒有。
2. 對於生孩子這件事，你是怎麼想的？
一線城市普通年輕人基本是勉強謀生，都沒什麼錢，有點錢的都在還房貸；拼命加班累成狗，生理和心理都沒有精力用於生育事項。
如果有了小孩，我肯定不想帶，會使我勞累，但有誰能代替母親的角色呢？目前的社會習慣，還是主要由母親承擔撫育後代的責任，老人帶孩沒有科學方法又容易溺愛，所以前兩天才會有一篇叫「中年女人的生活是萬箭穿心」的文章在朋友圈瘋傳吧。
3. 面對催生，你會如何應對？
沒人催我，催了可以假裝沒聽到。我也不會催別人，普通朋友犯不著，那是人家的個人隱私；未婚的好朋友更不會，明知是累一輩子的火坑，幹嘛勸好朋友往下跳呢？
4. 你認為生娃是誰的事？
有錢的中年阿姨，嫁了富人的年輕網紅，意外懷孕的女性。總之不是普通人的事，有閒錢和時間的人才生。
現在的財富不平等，不僅導致了健康不平等、受教育不平等、甚至還導致生育權不平等，一線城市適齡女性生育率的降低直接反映了當代社會階層固化、上下階層流動困難、青年人缺乏奮鬥希望的現實。
5. 你是否了解或享受到當地的生育鼓勵政策？
上海嚴格控制人口，怎麼會鼓勵無戶籍人口多多生育呢？
6. 什麼樣的政策，會吸引你生娃？
房價降低，不用拼死拼活地還房貸；社會保障水平提高，年輕人不再朝不保夕地掙扎在貧困線邊緣，產婦和孩子都有安全及健康保障，消除職場生育歧視，孩子有平等的受教育權。
「不想老公被取笑是‘帶孫子’」
E女，31歲，獨生，已婚未育
城市：成都
在國企工作，有車有房無貸
家庭年收入40W
Q
&
A
1. 你近期有沒有生孩子的計劃？
我先生比我大很多，不想等孩子出生後，他被人說成「帶孫子」，所以是不得不生。
2. 此前一直不打算要孩子，是為什麼？
沒有做好準備。心理上和經濟上都沒有，再說也沒有多餘的精力。
我和先生平均每天工作12個小時，沒有固定的下班時間。每天回去玩玩手機，就洗洗睡了。剛開始聽別人說幼兒園4萬/年，很震驚，後來發現這事很平常，慢慢成了談資。說多了也就習慣了，現在可以很自如地自嘲，但不代表就真能承受這麼高的育兒成本。
3. 面對催生，你會如何應對？
只要不跟父母有眼神接觸，裝沒聽到就好。
4. 你認為生娃是誰的事？
當然是自己的事，沒人幫得了你。
為國生娃這事兒本身挺扭曲的，這麼高的育兒成本，誰替你承擔？育兒成本不僅僅是經濟上的，還有其他方面，比如食品安全，醫療，教育，一系列成本。很多年輕人會覺得生孩子是一件難事，而不是一件喜事。
5. 你是否了解或享受到當地的生育鼓勵政策？
我只知道為了鼓勵生育，單位把晚婚假取消了。我們國家太大，情況太複雜，不太可能像其他高福利國家一樣靠生娃養家。
6. 什麼樣的政策，會吸引你生娃？
不是政策，而是努力營造一個公平健康透明的社會環境。孩子生下來你是要負責的，阿貓阿狗你也希望它存活於一個更好的世界。
「獨生子女的孤獨感，
不想孩子再經歷」
F男
30歲，獨生，已婚，育有一子
城市：北京
媒體工作者，有房有車有貸款
家庭年收入40W
Q
&
A
1. 養娃的花銷主要在哪些方面？對生活有影響嗎？
孩子今年剛滿一歲。目前主要花銷在他的吃、穿、用上，在10W以內，對我們的生活還沒有太大影響。
2. 平時誰負責帶孩子？
孩子外婆和雇傭的阿姨。
3. 你願意生二胎嗎？為什麼？
願意。我和愛人都是獨生子女，除了成長過程中的孤獨感，面臨的壓力也是巨大的，相當於肩負著整個家庭的希望，如果能有個兄弟姐妹互相照應，相對會好很多。所以我們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成長中能有個伴兒，雙方家人更是希望能多生幾個，生孩子這個事情上，我們家里還是持開放態度的。
4. 你認為生娃是誰的事？
按理說應該是一個小家庭的事，但現階段中國的現狀多是三個家庭的事。
5. 你是否了解或享受到當地的生育鼓勵政策？
不太了解具體政策，只了解現在大的政策背景是國家鼓勵生二孩。
因為我愛人是自己創業，所以也不涉及到產假多休還是少休的問題。作為男方，好像陪產假的政策沒有大的變化，所以平時我倆比較少關注這一塊。
6. 什麼樣的政策，會吸引你生娃？
政策是一方面，主要還是根據自身實際來吧。
我覺得孩子是夫妻雙方幸福的結晶，養育孩子是很美好的事情，現在很多人把生孩子當作是一件很有負擔的事，我覺得這種心態還是需要調整一下。無關乎政策，首先你得自己想生並且愛孩子，這是一個大的前提。
「一個娃抗風險能力比較差，
兩個才保險」
G女
24歲，獨生，未婚
城市：廣州
金融機構工作，有房無車無貸款
Q
&
A
1. 近期有沒有生孩子的計劃？
有，2年內，只要能結婚。
2. 對於生孩子這件事，你是怎麼想的？
我一直都想生孩子，在等適婚年齡，等男朋友畢業了就結婚。其實之前也有被別人的經歷嚇到過，對生完孩子之後女性的生理變化感到恐慌，後來發現可以努力賺錢，掙到30萬就可以找代孕，就又可以「生娃」了。
其實我和男朋友在一起6年，雙方父母很積極地希望我們早點生孩子。他們非常會「洗腦」，經常說自己身體好、財力足，三個家庭養一個孩子難道還養不起嗎？而且他們還會說自己只有一個孩子很遺憾，「孩子這種東西，現在不生，後悔就來不及了。」
我自己是覺得，一個娃抗風險的能力比較差，兩個孩子才保險，萬一1個孩子掛了，不至於遭受滅頂之災，而且孩子有兄弟姐妹的話，可以相互陪伴，也可以互相競爭，教育上可能操心會小一點。
3. 面對催生，你會如何應對？
我連一胎都還沒生，就已經被父母催生二胎了。所以我們選擇裸婚，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生娃也是我們的事情，讓他們不要管。
4. 你認為生娃是誰的事？
肯定是自己的事。哪怕有意識為國生娃，也是自己的想法，自我選擇。
5. 你是否了解或享受到當地的生育鼓勵政策？
不了解。
6. 什麼樣的政策，會吸引你生娃？
教育、奶粉錢等都由國家負擔，不會因為孩子的到來而過多影響我的生活品質。
另外，基礎教育還要跟得上，解決上學難問題。
來源：城市進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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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編輯：一米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