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莢兒
研溪接小姨電話,你爸這個禮拜天結婚,你得想辦法了。研溪一臉懵。我爸什麼時候有了結婚對象,我怎麼不知道。小溪說,你爸是個能人,這婚可是他想結就能結的。現在就看你的了。研溪說,我能怎麼辦。小姨說,你要不想多個後爹後娘就趕快想辦法。掛了小姨電話,研溪在宿舍裡畫圈圈。畫夠了,打開電話,撥打母親的手機。
電話通了,沒人接。再打,還是沒人接,反反覆復,彩鈴聽得快將腦袋聽炸,就是沒人接。母親的彩鈴還是原來父親公司的廣告詞。研溪焦躁,就沖母親手機彩鈴一直不換,就是對父親的情未了。那離婚幹什麼。研溪的眼淚「唰唰」地流出來。
研溪邊哭邊收拾東西,完事打開手機買票。選擇最快的車次,幾個小時就能到家。舍友都沒有回來,她留了張便條,讓同學幫她請假。下課同學都出去玩了,本來她約好同學去打排球的,因為肚子不舒服放棄了,回來便接了小姨的電話。
研溪先回了母親的家。母親的家是父母創業之後購置的大房子,離婚時,父親放棄了所有權,搬去的他的小工廠。研溪一直覺得,父母的離異不是當真的。因為離婚的過程過於和平,百萬家財竟然沒有任何的爭議,喝口水的功夫就結束了。研溪還開父母的玩笑,你們鬧著玩吧。你們要是和各自的小夥伴玩夠了,就趕快重歸於好啊。
研溪所說的父母各自的小夥伴不算捕風捉影,父母吵架也是因為都有各自玩得來的人,研溪一直沒有把他們的那些關係歸結於父母的婚外情,主要是因為,在他們矛盾幾乎升級的過程中,母親一直沒間斷過給父親做飯。父親愛吃的,喝的,還是占據著母親的日常。怎麼看,都不覺得母親不愛父親了。可是,最終提出離婚的,還是母親。
研溪不能想這個,這有點超出她的年齡范疇。研溪見到母親了。她質問母親沒什麼不接電話。母親說沒看到。研溪不信。她直接問母親該怎麼辦。母親說什麼怎麼辦。研溪說,你真的想讓我有個後媽嗎。母親說,後媽也是媽。研溪說,那你也準備給我找個後爸嗎。母親說,在考慮。
研溪盯著母親,我怎麼攤上你們這樣的父母。母親說,我們怎麼了,我們多好,好聚好散。研溪說,媽,你就不想和爸以後一起住這個大房子嗎。母親說,想。可是,你爸不想了。
研溪說,我知道你想就行了,我會讓我爸也想的。母親說,你還是省省吧。你有後媽是指定了,我呢,保證不給你找後爸。研溪瞪母親。這日子叫你過的,不找你不孤單啊。要不,我不管了,你們各找各的小夥伴,我呢,還多倆玩的。母親瞪研溪,你這丫頭,太不仗義。
研溪準備去找父親。出門前和母親說,聽我的消息。研溪人小鬼大,他賭定父親和母親是一樣的貨色,都是咬定了不低頭。但是,事情到了關鍵的地步,一旦新人進了門,打架都不再是雙方的了,甚至想優雅都會因為缺乏了解而失去了戰局的把握。父母一起過了二十年,她也親歷的二十年,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這架要打,也是在他們三人中間打,外人加進來可不行。
研溪見到父親,父親和就要當她後媽的人在一起。她親切地喚那個人阿姨。那個阿姨討好她,她也討好她,弄得父親直盯著她,並問她怎麼突然回來了。研溪說,想家了。然後,研溪繼續討好那個比自己母親漂亮的阿姨。她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這個阿姨,總之是見過。這個阿姨是父親認識的諸多阿姨中的一個,給人的感覺,又知性,又文藝,難怪父親喜歡。
研溪的態度讓那個阿姨有點不自在,也讓父親更加不安。研溪從見父親開始,父親就有了做虧心事的感覺,研溪不停地討好,終於讓那個阿姨借故離開。局面只有父女兩個了,研溪慢慢沉下臉,盯著父親。爸,給我好好介紹一下這個就要當我後媽的人吧。
父親說,沒想讓你知道,你怎麼回來了。研溪說,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知道。父親說,多大的事,正常嘛。研溪說,這還小啊,這可是個我要管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叫媽的事。父親說,可以不叫,你呢,媽只有一個,爸也只有一個。研溪說,那就照著這個來吧。一個就是一個,不想有第二個。
父親說,這話你和你媽講過嗎。婚可是你媽要離的。研溪說,那你可以把我媽傷到她幾輩子都不想你,為什麼你不,為什麼你做得像個好人一樣,然後不給她後悔的機會,這就是你的報復嗎。父親說,你這孩子,學了哲學就是為了對付爸爸嗎。研溪說,至少,我的腦袋能保持清醒。不輕易否定,不浪費時間,而且還屈服於時間。你和任何一個人在一起,不會有和我媽一起的幾十年了。
父親說,即便我這麼想,你媽也不一定會這樣想。研溪說,你問過我媽嗎?我看你是裝糊塗,我看那個阿姨迷了你的心竅。父親說,不至於,清醒還是有的。你媽給我生了這樣的你,誰都不能和你媽比。研溪說,那你忍心丟下我媽?你們怎麼吵鬧,我都能忍,給我找新爸新媽這件事,咱還是商量商量,把這一頁翻過去吧。
父親說,怎麼翻,都要辦婚禮了。研溪說,用嘴翻。理是可以翻來覆去講的,就看你站在哪一邊。是站在那個阿姨一邊,還是媽媽一邊,你應該能分出個輕重。父親說,讓你上學,就是為了像今天這樣反對我嗎。研溪說,是,你們生了我,你們就應該好頭不如好尾。父親說,小妮子,長大了。
研溪盯著父親。爸,你得去見我媽。如果見了我媽,你還堅持你的婚禮,我沒意見,前提是,你得親自和我媽重新做個了斷。要麼你重新傷一下她,要麼你重新接納她,哪一樣,都做絕一些。我就受不了你們這樣,砍不斷,拔不折的。我呢,就請了一天假,明天晚上就得返校。不管好壞,明天你們一起請我吃頓飯,我這就去奶奶家了。
研溪說完,轉身離開。父親說,別走啊,現在我就請你吃飯啊,想吃什麼。研溪說,和你一個吃沒心情,走了。父親跟出去。廠裡的工人看著這一對父女一前一後地走,研溪禮貌地和大家打招呼,倒是父親有點尷尬了。
研溪見到奶奶,抱著老人家哭開了。奶奶說,我兒子媳婦不懂事,我孫女懂事,這上哪說理去。研溪哭夠了,吃奶奶做的從小她最愛吃的三鮮水餃。一夜無話。第二天中午,研溪接母親的電話,叫她去家裡吃飯。研溪說,不去。母親停頓了半晌,說,你爸也來。奶奶說,快去,這兩個冤家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估計是有門兒。
研溪回家。進門兒就見母親紮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桌子上菜品豐盛。父親從洗水間出來,並不直視研溪,往客廳走。研溪給母親幫忙,看母親的臉色。母親看一眼研溪。你爸說了,這麼大的房子要是別人住,他也不甘心。研溪一下子從身後抱住母親。母親說,去去去,冷酷的丫頭。
研溪去找父親。父親正在揪杜鵑花的腐葉。研溪說,爸,你看這老花,揪去腐葉,新芽兒會發得很好。父親直起身,少給我玩哲學那一套。研溪小聲說,爸,我覺得你的眼光挺好,那個要當我新媽媽的人感覺還不錯。父親說,是吧,要不是你攪和,我下周就當新郎官了。研溪說,那個阿姨沒哭吧。父親說,我沒本事讓兩個女生哭,有你媽一個就夠了。
研溪說,我媽哭了嗎,呀,我媽還會哭啊,難得,難得。爸呀,你也哭兩聲,這對我媽才公平。母親從廚房出來,紅著眼睛瞪著父女倆,接著指使父親,直呼大名。xxx,你來切洋蔥。父親嘟囔,聽不清個數。
研溪一下子橫躺在沙發上,心說,行了,這兩個淘氣的人歸位了。她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五光十色的廣告撲面而來,聲音蓋過廚房的吵鬧聲。一股睡意襲來,研溪如騰雲駕霧一般,瞬間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