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中國疫苗事件總結與思考

　　2018中國疫苗事件總結與思考

　　來源：寧南山

　　這個星期疫苗事件是中國新聞事件的焦點，我在這里就先不聲討長生生物了，畢竟這家公司應該涼了，管理層被刑事拘留，而且很有可能退市，從此消失。

　　7月27日晚間，證監會發布《關於修改<關於改革完善並嚴格實施上市公司退市制度的若干意見>的決定》，明確上市公司構成欺詐發行、重大信息披露違法或者其他涉及國家安全、公共安全、生態安全、生產安全和公眾健康安全等領域的重大違法行為的，證券交易所應當嚴格依法作出暫停、終止公司股票上市交易的決定的基本制度要求。

　　這與長生生物的問題很吻合。

　　其背後的原因主要是狂犬病疫苗造假，狂犬病是死亡率極高的疾病，以前是100%，最近十年來死亡率有所下降，但是仍然高達95%以上，在這種疫苗上搞生產記錄造假，並由此可能造出失效的疫苗，這比搶劫偷竊還要惡劣的多。

　　在這里，聊聊一些事實和想法。

　　1：政府這次對疫苗公共危機事件的應對

　　這起疫苗事件，熱度只維持了大概三天就下滑了，有點出乎意料。

　　其背後的原因，我核對了一下事件過程，我認為這起讓人憤怒的熱點事件熱度迅速降溫的原因，是中國政府對這起事件反應非常快，應對也非常合理。

　　前幾天晚上，我在辦公室和人討論事情，發生了這麼一件事：

　　有個老員工，他主管對他某方面的工作是不太滿意的，當時說了他幾句，結果該員工非常努力的為自己辯解，試圖說明自己其實總體還可以。結果他主管有點生氣的和他爭執了很長時間。從他和他主管的對話，我也能聽出來，他主管指出來的也確實是他的問題，他這個時候最該做的，就是立即承認這方面做的不足，保證之後改進，這樣對話就可以結束了。而不是努力的列出自己在各方面的工作業績，試圖說明自己總體還不錯，希望主管不要全盤否定自己。但這個老員工不斷訴說自己工作成績的反應，在他的上級看來，其實是不承認和回避自己的問題，所以他犯了應對上的錯誤。

　　那麼中國政府這次的反應，和這個老員工比較一下，以下是我整理的事件進程表：

　　7月21日（星期六）：

　　這次危機事件上周六（7月21日）開始發酵，原因是當天發出的一篇《疫苗之王》的文章在十幾個小時內刷屏。

　　7月22日（星期天）：

　　山東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陳輻寬要求，成立由一名省紀委副書記和一名省紀委常委負責的專班，組織得力人員對「問題疫苗」進入山東進行調查。

　　7月22日晚，李克強總理做出批示，要求嚴查。

　　7月22日晚間，國家藥監局負責人通報了長春長生生物科技有限責任公司違法違規生產凍幹人用狂犬病疫苗案件有關情況。

　　並且宣布：

　　一是對長春長生立案調查，涉嫌犯罪的移送公安機關追究刑事責任。

　　二是對所有疫苗生產企業進行飛行檢查。

　　當天，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央視網、檢查日報、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等五家官媒相繼就該事件發表評論，並將質疑指向問題疫苗流向、長生生物是否隱瞞事實、監管為何頻頻失守等。

　　在24小時之內，官媒，高層密集表態，並且迅速通報了情況。

　　7月23日（星期一）：

　　7月23日，習 近 平主席對長生生物事件做出批示。

　　7月23日國務院調查組當天趕赴吉林，開展長春長生違法違規生產狂犬病疫苗案件調查工作；

　　7月23日上午，山東省委副書記、省長龔正主持召開專題會議，研究部署疫苗問題處置的相關工作。

　　7月23日下午，國家藥監局召開黨組擴大會議。會議決定，對疫苗全生命周期監管制度進行系統分析，研究完善大陸疫苗管理體制，對長春長生所有疫苗生產、銷售全流程、全鏈條進行徹查。

　　7月23日下午3點，長春新區公安分局依據吉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涉嫌犯罪案件移送書》，對長春長生生物生產凍幹人用狂犬病疫苗涉嫌違法犯罪案件迅速立案調查，將主要涉案人員公司董事長高某芳（女）和4名公司高管帶至公安機關依法審查。

　　7月24日，長春新區公安分局宣布對長生生物董事長高某芳等15名涉案人員依法採取刑事拘留強制措施。目前案件相關工作正在進行中。

　　從7月21日-7月23日，只有短短48小時時間，中國政府完成了官媒和高層發生，通報初步情況並且展開全面調查，對涉事人員進行逮捕等動作，在這次危機發生之後的48小時迅速的進行了反應。應該來說，這次政府對疫苗公共危機事件的應對，算是比較成功的，

　　政府和官媒並沒有回避問題，政府出來承諾整改和依法懲治，並且對長生生物採取法律行動，對關鍵人物上升到了刑事犯罪。

　　這樣的反應，應該說比今天晚上的那個老員工表現要好，這起事件從7月21日發酵，在7月23日就開始逐漸降溫，大約兩三天的熱度，而通常熱點事件會維持熱度一個星期左右，這與強力部門迅速對長生生物進行執法，官方媒體批判疫苗涉事企業和監管，而不是極力為自己辯護是有關係的。

　　如果在疫苗事件發生後，我們的宣傳部門的方向是大力宣傳長生生物案是個例，大陸總體疫苗管控體系做的還不錯之類的話，那麼就是犯了「老員工錯誤」，整個場面就徹底崩塌了。

　　2：國產疫苗和進口疫苗，我會怎麼選擇？

　　我不會拒 絕國產疫苗，2017年大陸簽發了7.08億人份疫苗，國產6.9億人份，進口1800萬人份，國產疫苗占到97.46%，這種情況短時間不可能改變，中國是全球最大的疫苗生產國，全球沒有那麼大的產能給中國供應合格疫苗。

　　也就是說，對於大多數中國人而言，如果你因為這次事件不信任國產疫苗，拒 絕接種國產疫苗，那麼就將無疫苗可打，這才是對你的孩子最危險的事情。

　　這次的長生生物疫苗事件，要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生產過程記錄造假的狂犬病疫苗，未上市就被查處；一部分是效價檢測不合格的百白破疫苗，主要流向山東25.26萬支。

　　我們先看百白破疫苗，這是百日咳，白喉，破傷風三種傳染病的疫苗。

　　從2012-2017年，國產疫苗一直占據國內95%的市場。

　　這三種傳染病的最壞後果是什麼，就是死亡。

　　我們看下這三種傳染病的死亡人數，白喉就不用講了，大陸從2007年開始就徹底消滅了白喉病死亡，2007-2017年死亡人數都是零。

　　2012年死亡人數：百日咳1人，新生兒破傷風51人；

　　2013年死亡人數：百日咳0人，新生兒破傷風45人；

　　2014年死亡人數：百日咳2人，新生兒破傷風15人；

　　2015年死亡人數：百日咳2人，新生兒破傷風17人；

　　2016年死亡人數：百日咳3人，新生兒破傷風3人；

　　2017年死亡人數：百日咳0人，新生兒破傷風3人。

　　數據來源：衛計委，疾病預防控制局

　　大陸統計死亡人數，是在醫院，以及確診後在家死亡的人數，不排除有遺漏的可能，但是總的來說，大陸國民到醫院就醫的比例只會越來越高，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出現了死亡人數下降。

　　說明大陸對傳染病的監控非常嚴厲，2003年的非典對中國傳染病防控體系的完善起了很大作用。

　　以百白破為例，打國產疫苗的風險分析

　　任何疫苗的保護效果都不能達到100%。因個體差異的原因，少數人接種後不能產生保護力，因此，即使接種了疫苗，少部分人也有可能患疫苗針對性疾病。

　　根據山東疾控中心披露的數據，相關研究顯示，百白破疫苗預防典型百日咳的保護效力約為85%，預防兒童破傷風的保護效力為80%-100%，預防白喉的保護效力約為95%。

　　即使100支疫苗里面有2%的效價不合格（實際上2%效價不合格這個數字很驚人了，因為這樣計算的話，大陸每年上市的7.08億支疫苗里面就有一千多萬支效價不合格，這麼驚人的數字可能性極小），對孩子來說，只是把百日咳，破傷風，白喉的接種有效性從85%，80%，95%下降到了83%，78%，93%，這基本就是最壞的情況了。

　　當然了，接種了疫苗，還是有17%，22%，7%的孩子有可能得百白破，但是我們看實際的最終結果，2017年，百白破三種傳染病，全中國總共就死了3個人。

　　知道了死亡人數，我們就知道了打國產百白破疫苗的最壞後果是什麼，接下來我們看下次要後果，那就是這三種傳染病的發病人數，也就是說，雖然死亡的概率接近為0，但是疫苗無效，孩子得病也很糟心啊。

　　2017年，白喉中國發病0人，破傷風發病人數93人，百日咳發病人數10390人。這其中白喉近幾年發病人數一直是0，破傷風發病人數2012年為656人，2017年下降為93人。值得一提的是，百日咳的發病人數2012年還只有2183人，而2017年是10390人，最近五年全國百日咳發病人數呈現大幅上升的態勢。但是百日咳得病人數上升，這里面有多少是兒童，多少是成年人，國家沒有公布數據，從邏輯上推斷，由於大陸兒童疫苗接種率遠高於成人，即使部分疫苗無效，兒童的發病率也會遠遠低於成年人。

　　另外百日咳這個病，發達國家發病率反而很高，像美國的百日咳病例就遠超大陸，2016年發病數接近2萬例，而同年中國百日咳的發病人數為5000多例，由於人口只有大陸四分之一，這意味著美國的發病率是大陸的十幾倍。

　　這和診斷水平有關係，百日咳和普通的咳嗽，以及支氣管炎症狀很像，很容易誤判，我隨便百度搜尋了下，就發現有家長在問，百日咳和支氣管炎如何區分，醫生說是支氣管炎，他的判斷對不對。

　　我並不擔心百日咳，過去6年全國就死了8個人，說明這個病並不難治好。

　　這次事件，真正惡劣的是狂犬病疫苗生產記錄造假。

　　這個性質非常惡劣而嚴重。

　　2012年，大陸狂犬病發病1425人，死亡1361人

　　2017年，大陸狂犬病發病516人，死亡502人。

　　看起來發病和死亡人數大大下降，但是我們要注意到，死亡率2012年的95.5%，2017年是97.3%，簡直就是必死的傳染病。在主觀上為了牟利而在生產過程中做手腳，這是置病人的生死不顧的犯罪行為。

　　下圖是我根據2017年中國疾病預防控制局數據製作的2017年中國傳染病死亡率表格：

　　2017年中國死亡人數超過10人的傳染病只有14種，我們可以看到愛滋病遙遙領先，實際上2017年中國愛滋病死亡人數占傳染病死亡人數的77.04%

　　從這14種疾病中，我們再把死亡率低於1%的篩選掉，只留下死亡率在1%以上的，得到下圖：

　　2017年中國死亡人數超過10人且死亡率超過1%的傳染病只有5種，而其中狂犬病的死亡率遙遙領先高達97.29%，第二名的H7N9型禽流感死亡率也只有狂犬病的一半。

　　更進一步，全國一年能死亡100人以上且死亡率超過1%的傳染病只有三種：愛滋病，狂犬病，H7N9禽流感。所以我們為什麼總是能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禽流感的新聞，因為這是全國致死人數第三，而且死亡率超過40%的惡性傳染病。

　　從發病死亡率，可以看出狂犬病的確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傳染病，如果疫苗失效的後果也可以說是不堪設想。這次長生生物敢於在狂犬病疫苗生產上造假，嚴厲懲罰非常合理。

　　對企業涉案人員搞刑事處罰，我不覺得冤枉。

　　因此這起造假事件，影響了我對第二類疫苗狂犬病疫苗的看法，如果是我的孩子被狗咬傷了，我會盡量選擇進口疫苗優先。

　　原因很簡單，從這次對長生生物狂犬病疫苗生產記錄造假的處理，可以看出，如果沒有事件的發酵，很有可能就是簡單處罰下了事，這讓我對最近兩三年生產的狂犬病疫苗都產生了疑問，畢竟這個疾病死亡率太高，必須要謹慎。

　　這和作為一類疫苗的百白破不合格的性質完全不一樣。

　　孩子注射疫苗是一類疫苗，主要是為了防止傳染病，這次事件之後全國很多家長恐慌了，到處找進口疫苗，其實在我看來是不必要的昂貴支出。

　　根據2005年國務院頒布的疫苗流通和預防接種管理條例：

　　第一類疫苗，是指政府免費向公民提供，公民應當依照政府的規定受種的疫苗，包括國家免疫規劃確定的疫苗。

　　大陸的一類疫苗有14種疫苗，對應15種疾病。其中出血熱疫苗，炭疽疫苗和鉤體疫苗三種只對重點地區，重點人群進行接種。

　　因此全部中國兒童6歲前要接種11種一類疫苗。

　　分別是乙肝疫苗，卡介疫苗，脊髓灰質炎疫苗，百白破疫苗，白破疫苗，麻風疫苗，麻腮風疫苗，乙型腦炎疫苗，流腦A，流腦A+C，甲肝疫苗。

　　他們對應的疾病有：乙肝，結核，脊髓灰質炎，百日咳，白喉，破傷風，麻疹，腮腺炎，風疹，流行性乙型腦炎，流行性腦脊髓膜炎，甲肝，總共12種。

　　下圖是2017年這12種疾病的發病情況和死亡人數。

　　得病最嚴重的情況就是死亡，2017年這12種疾病全國死亡人數6人以上的僅有4種，其餘8種疾病死亡人數都在5人及其以下，其中有5種疾病2017年死亡人數為0。12種疾病里面，死亡率高於1%的只有3種，這三種疾病全國總發病人數才1300多人（注意是全年齡段）。

　　有人會有疑問，你這是偷換概念，死亡人數低那可能是因為大陸疾病治療體系好啊，不代表國產疫苗防治效果好啊。也就是說，生病了治好了，那不是國產疫苗的功勞，要看發病率才有意義，這個問題問的很好，

　　這12種疾病的發病率，2017年有11種相對2012年是下降的，後面我再分析。

　　更重要的是，幾乎所有傳染病都呈現中國兒童發病遠低於中國平均水平的情況。

　　我們以圖表中發病人數最多的乙肝為例子，注意上圖中的數據是全年齡段的，中國是全球乙肝大國，但是中國兒童的乙肝發病率卻遠遠低於成年人，為什麼？

　　因為中國從2002年開始在全國推廣免費為全國兒童接種乙肝疫苗，而這些疫苗幾乎都是國產。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中國發生了奇跡。

　　福建省是中國乙肝感染人數第三的乙肝大省，從2003年1月開始，福建省為全省兒童免費接種乙肝疫苗，到了2015年，福建省就宣布「我省18歲以下青少年，基本解除感染乙肝隱憂」

　　福建省這麼興高采烈是有原因的，該省1-14歲人群的乙肝表面抗原攜帶率，注意乙肝表面抗原攜帶並不意味著一定感染乙肝病毒 。2006年是2.6%，到了2014年就只有0.54%了，做到了數量級的下降。如果看1-4歲人群，乙肝表面抗原攜帶率更是只有0.23%，又下降了一半。全國的情況也是一樣，2014年，全國5至14歲人群乙肝表面抗原的流行率為0.94%，與2006年調查的數據相比，下降了61.16%。而全國1至4歲人群乙肝表面抗原的流行率更是只有0.32%，只有5-14歲人群的三分之一。

　　2018年一季度《柳葉刀》雜誌刊登了全球乙肝感染地圖，其中提到，2016年中國全國的乙肝病毒感染率為7.2%，而全球平均水平大約為4.2%，中國乙肝的感染率大大高於世界平均水平。但是如果單看5歲兒童的乙肝感染率，中國只有0.2%，香港為0.2%，台灣為0.3%全球平均水平為1.4%，中國兒童的乙肝感染率大大低於世界平均水平，和香港台灣差不多。

　　大陸這十幾年為中國兒童注射的乙肝疫苗基本是國產，這也充分說明了國產疫苗的控制水平。以下鏈接為國內的《醫學界》2018年4月對柳葉刀文章的報導。

　　http://dy.163.com/v2/article/detail/DETH7VML0514AD1K.html

　　我們可以看出，隨著國家免疫計劃，中國免費給兒童注射乙肝疫苗，讓中國兒童的乙肝感染率只有成年人的三十五分之一，並且只有世界平均水平的七分之一，而大陸給兒童注射的乙肝疫苗，基本為國產。

　　最後做幾點總結：

　　1：廟堂要把事件驅動型改革，轉變為主動改革。

　　這次疫苗事件，大陸政府反應速度很快，然而並不能每次都是出事之後再快速救火。預防比生了病再治要好，主動改革才能讓收益最大化。

　　1）國產疫苗企業做大做強，從政府監管轉變為強企業+強政府雙監管體制

　　中國疫苗企業從數量上似乎不多，有45家，但是我認為這45家還是太多了，是可以合併的，全球主要疫苗企業也就4家，大陸45家是在是太分散。

　　大陸的疫苗管理體制，從這次長生生物事件就能看出來，政府監管的成分更多，企業自我監管的成分較少。因此大陸應該推動，把45家國產疫苗企業中的優秀分子識別出來，推動進行合併和做大，而那些管理水平差的疫苗企業逐漸被淘汰和兼並。做到做強大陸國產龍頭企業，形成企業+政府的雙強監管，外疫苗企業的數量減少，也更有利於大陸藥監局進行統一監管。

　　我們去買東西，為什麼都信任大品牌，因為即使在同樣的政府監管力度下，大公司自身治理水平確實更高，因此要盡快引導大陸疫苗企業做大做強。

　　2）高額收益行為，必須伴隨高強度懲罰措施

　　為什麼長生生物敢於在狂犬病疫苗生產過程上造假，而百白破疫苗只是效價不合格？

　　原因很簡單，百白破疫苗是一類疫苗，國家不僅有專門的冷鏈進行管理，而且免費強制給全國兒童接種，因此價格壓得很低，長生生物這次效價不合格的百白破疫苗，生產數量共25.33萬支，銷售價格僅為3.4元/支，該批藥品的違法所得共85.88萬元，貨值金額共86萬元，這也是罰款三倍+沒收貨物總共才三百多萬元的由來。

　　因此在一類疫苗上造假，單支收益會很低，而涉及到的數量卻會特別多。但是狂犬病疫苗就不一樣，該疫苗屬於二類疫苗，也就是公民自費購買注射，並且狂犬病疫苗是二類疫苗中銷售額最高的疫苗，因此存在很高的獲利空間。一旦有更高的利潤可以尋求，資本就開始活躍起來。

　　這次長生生物的高層被刑事拘留，其罪名是「生產凍幹人用狂犬病疫苗涉嫌違法犯罪」，而不是生產出了二十多萬支效價測定不合格的百白破。

　　其原因是長生生物為了追求狂犬病疫苗的產量，而更改了生產流程並且對記錄造假，因此要打破高利潤下的誘惑，必須要有對應強度的懲罰措施來對沖。

　　有很多網友說，長生生物才罰款300多萬，太輕了，其實這只是對效價不合格的百白破疫苗的三倍罰款，生產出不合格的產品，全部沒收+三倍罰款，共計四倍的收入，這個強度是否合適是可以討論的，因為企業生產出不合格產品，這跟其生產管理控制水平有關係。

　　但是對長生生物對狂犬病疫苗生產記錄造假的懲罰就確實是太輕了，因為性質和可能的後果都遠比生產出效價不合格的百白破疫苗更嚴重，如果不是這次疫苗事件鬧得很大，我高度懷疑長生生物在狂犬病疫苗生產過程造假之後，並不會受到像現在這樣嚴厲的處罰。

　　因此加大對疫苗，尤其是高利潤疫苗的造假懲處，是一個改革的方向，不能再由公眾的憤怒驅動來進行懲罰，要形成制度化，法律化。

　　3）要完善賠償措施

　　在大陸，如果接種了疫苗有不良反應，或者接種了效價不合格的疫苗，通常無法得到賠償。

　　考慮建立模糊或者無責任賠償制度：

　　接種了疫苗後有不良反應，確實屬於正常現象，2013年，深圳康泰生物公司曾經卷入兒童死亡事件，全國各地有數起兒童在接種康泰生物乙肝疫苗後死亡，經過中國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國家衛生計生委的聯合調查，未發現康泰公司生產的乙肝疫苗存在品質問題；疑似因接種致死病例中，明確診斷與接種疫苗無關，屬於耦合案例。

　　從疫苗公司角度，肯定有足夠的理由說明自己沒有責任，到2018年，康泰生物的乙肝疫苗累計接種已經超過10億劑次，尤其是深圳的孩子，包括我的孩子，都是接種的康泰公司的乙肝疫苗，他們有足夠的數據證明如此大規模的接種，有問題只是耦合性個案。

　　但是我認為國內的龍頭疫苗企業，應該由國家牽頭建立無責任/模糊責任賠償制度，在接種疫苗後一定時間內死亡的，即使最終調查認定與疫苗無關，或者無法確定和疫苗有關，

　　也需要酌情進行補償。實際上這對疫苗公司來講，也是推進企業質量管控的動力，降低國民維權的成本，也能夠更加推動國民增加疫苗接種率，這是全民受益的好事。

　　建立不合格產品賠償制度

　　效價測定不合格產品，雖然對身體無害，但是仍然會造成消費者的損失。

　　有十萬名兒童接種了效價測定不合格的產品，即使是後來補種了，他們仍然付出了患病的風險，同時家長帶孩子再打一次疫苗，也損失了時間成本和交通費等成本。

　　因此需要建立效價不合格產品賠償制度，如果接種的疫苗判定為不合格，需要補種，那麼需要賠償補種者一定金額現金。

　　這可以大大的推動疫苗企業不斷加強對生產質量的管控，像武漢生物的四十萬支效價不合格疫苗流向市場，有的兒童接種之後無效，需要補種，怎麼辦？

　　如果一個人賠償100元，40萬支就是4000萬元，這個賠償力度比三倍罰款的定格處罰還要嚴厲的多，可以大大倒逼企業的自我質量體系改善，因為加強管控成為了高收益行為。

　　2：要相信數學，無需為國產疫苗恐慌

　　疫苗接種被成為「惡魔的抽簽」，歐美為什麼會有反疫苗運動，就是因為不斷有人，包括名人在內認為自己的孩子出現病症是因為接種了疫苗。

　　英國衛報2018年7月11日的報導，義大利排球國家隊隊員Zaytsev在Instagram上面曬了一張自己女兒的照片，他的女兒剛剛接種了疫苗，因此他誇讚自己的女兒很勇敢，結果遭到了不少評論詛咒和攻擊他女兒會因此得病。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8/jul/11/rise-of-italian-populist-parties-buoys-anti-vaccine-movement

　　下圖是2017年羅馬的抗議活動，義大利人反對在全國強制接種疫苗

　　我想說的是，這樣的「反疫苗運動」在西方國家數不勝數，Google搜尋」Anti-vaccinemovement」，出來的網頁高達700多萬個，可以搜到各種新聞報導，包括2017年的國家地理雜誌也對美國的反疫苗運動進行了報導。

　　西方的反疫苗運動，是因為一些注射疫苗之後的健康問題個案而不相信所有的疫苗。

　　我擔心的是，國內因為長生生物出現問題，蔓延到不相信所有的國產疫苗，這會產生和西方反疫苗運動類似的問題，害了不少中國孩子。

　　為什麼這麼說，2017年， 國內簽發的7.08億人份疫苗中，國產占到了97%以上，再次強調一次，如果不給自己的孩子注射國產疫苗，你是不可能找到那麼多進口的疫苗注射的，一個是沒有那麼多進口的產能，一個審批上市流程也很長，短時間內不可能有大量進口。

　　也就是對於90%的國人來說，要麼繼續接種國產疫苗，要麼就不接種。

　　而注射國產疫苗不僅風險極低，而且總體上是大大改善了國人的健康狀況。

　　中國甲乙丙類傳染病的死亡人數：

　　2012年死亡17315人，其中愛滋病11575人，其他疾病死亡5740人

　　2017年死亡19796人，其中愛滋病15251人，其他疾病死亡4535人。

　　可以看出，除了愛滋病以外，其他各種傳染病死亡人數是不斷下降的。

　　如果是看發病人數，2012年全國為695.1478萬例，2017年為703.0879萬例，

　　這麼一看怎麼發病數還增加了8萬例？

　　我們把和性相關疾病，流行性感冒和腹瀉拿出來：

　　愛滋病2012年41929例，2017年57194例，增加1.6萬例；

　　淋病2012年91853例，2017年138855例，增加4.7萬例；

　　梅毒2012年410074例，2017年475860例，增加6.6萬例；

　　流行性感冒2012年122140例，2017年456718例，增加33.4萬例

　　感染性腹瀉病2012年為885678例，2017年為1284644例，增加40萬例。

　　我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這些疾病都是和我們的孩子們注射的疫苗無關的疾病。流行性感冒和腹瀉病例增加，是跟診斷水平和到醫院就醫比例增加有關係。

　　而中國孩子們6歲前強制接種的11種疫苗（不包含3種部分人群接種的疫苗）對應的12種疾病，我們來看下2012年到2017年的全國全年齡段發病人數對比：

　　12種疾病里面，有2種發病人數保持是0，有6種疾病發病人數下降幅度在20%以上，有3種下降了3.91%-12.22%不等，也就是有11種疾病發病數都在大幅下降。實際上，這個數據是全年齡段的，由於兒童接種疫苗比例更高，因此兒童發病率會更低。

　　當然我們注意到，12種疾病中只有百日咳發病人數呈現大幅上升，從2012年的2183例增加到2017年的10390例。

　　新浪微博里面，有人就剛好貼了12種兒童疫苗對應疾病中唯一發病人數上升的百日咳的例子，覺得是疫苗的問題，這條微博轉PO達到一萬多條。

　　但是百日咳的發病數突然異常上升，在全球範圍內都出現過，用英文在Google搜尋re-emergence of pertussis（百日咳重現），有高達430萬個網頁。

　　同時如前文所述，美國的百日咳發病率就遠高於大陸，因此背後的原因還需要調查。如果能公布不同年齡段的發病率會更好，網上已經有很多文章討論，不再贅述。

　　過去6年全國只有8個人死於百日咳，即使得病也並不難治愈。

　　最後，我再說一點，我們學數學的目的是什麼，真的是用來去菜市場買菜麼？數學可以幫助我們克服人性的弱點，我們很多人喜歡去賭場賭博，喜歡去買彩券，即使明知道從數學上，賭場和彩券公司穩賺不賠。

　　這次疫苗事件，會產生各種各樣鋪天蓋地的信息，讓你覺得很恐慌。

　　比如中國的幾家大的疫苗企業就是幾個人控制，其實這是各個行業的普遍現象，你查下馬雲，馬化騰等幾個人是多少家互聯網公司的股東就知道了。

　　中國的列印店老板，為什麼大多來自湖南新化？

　　中國的快遞行業老板，為什麼大多來自浙江桐廬？

　　日本，美國也是一樣，某個行業就只有幾家大公司，他們之間實際上都有各種關係，一個行業，往往就是那麼幾個十幾個大佬。

　　這里不再深入探討。比如哪家企業又生產出了不合格的疫苗，比如武漢生物公司，根據湖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官方網站發布的公告，該公司2016年生產的201607050-2批次疫苗，共計400520支，由於分裝設備短時間故障導致待分裝產品混懸液的不均勻，造成效價測定不合格。

　　實際上，如果單看問題，你會覺得好嚴重啊，但是如果看了數據和趨勢，你就會知道事情究竟是在變好還是在變壞，為什麼總體上我並不擔心國產疫苗。是因為過去五年大陸各種疫苗相關的傳染病，發病人數和死亡人數都呈現不斷下降的趨勢。

　　盡管我們的疫苗體系存在各種問題，但是比起五年前，十年前毫無疑問有巨大進步，疾病對我們的威脅也在空前的小。而且如果單看兒童組的情況，由於大陸兒童接種國產疫苗的普及率遠遠高於成年人，因此各種疫苗相關疾病都比成年人發病率低，本文列舉的乙肝就是個典型，中國兒童的發病率只有中國平均水平的3%不到。

　　要相信數學，在這些疾病面前，由於有了國產疫苗的保護，我們的孩子遠比我們更安全。

　　我寫了這麼多文章，一再強調一個觀點，對當今的中國，一要看現狀，二要看趨勢，只是看現狀，你會發現有各種各樣的問題，而且千萬不要否認這些問題，如果看趨勢，往往又會發現對國家未來還是充滿信心。我之前文章寫過的各個產業都是這樣。

　　另外，在疫苗方面，由於大陸事件驅動型改革的特徵，這次事件之後監管只會更加嚴格，可以期待下中國疫苗體系的繼續進步，在事件推動下，這個進步只會加速。

　　我們需要憤怒，因為在中國事件推動改革的背景下，公眾的憤怒可以有效的推進體系的完善。

　　但是另一方面，也無需恐慌，2018年的中國孩子，生活的環境和面臨的疾病威脅，遠比2012年的中國孩子更安全。與其整天擔心孩子注射疫苗有問題這些極小概率事件，並且為之付出時間和金錢成本，還不如教育孩子飯前便後多洗手，養成良好衛生習慣，勸家里人戒煙帶來的健康收益大。

　　比起疫苗，抽煙，喝酒，熬夜，暴食，不鍛煉等不良生活習慣造成的疾病和死亡威脅遠遠更大。

　　恐慌會帶來不必要的利益受損，以香港疫苗為例，從深圳過去香港打疫苗，成本並不高，而且五聯疫苗內地嚴重缺貨，這個可以理解。

　　宮頸癌疫苗，國內2017年才有上市，而且還是二價的，不如香港的好，所以去香港打HPV疫苗也是沒問題的。

　　但是孩子們注射的百白破之類的一類疫苗，但是我現在知道的，已經有人帶孩子從內地省份坐飛機去香港打某種一類疫苗了，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就是因為恐慌，為了十幾萬分之一的發病率和億分之一的死亡率這種極小的可能性付出極高的成本。

　　就以《柳葉刀》公布的數據為例，香港兒童的乙肝發病率，和內地兒童幾乎不相上下，花那麼多錢去香港打乙肝疫苗是為了什麼呢？

　　整天擔心小概率事件，不管是心理上還是錢包都會很難過，中國遊客出國旅遊，每年都會死亡100多人，這個數字已經比孩子們必須注射的11種疫苗對應的12種疾病中的10種疾病全國死亡人數要高了。

　　如果極小概率事件也要恐慌，那麼整天需要擔心的事情就太多了，沒有太大必要。

　　再次強調，千萬不要看了有人在網上發自己孩子打了疫苗之後生病或者出問題的消息，就不讓自己的孩子打疫苗。

　　我的孩子都是在深圳打的疫苗，只有五聯疫苗由於經常沒有，只能去香港打，即使在香港接種的疫苗，每次回來孩子都會伴隨發燒等不良反應，但是我知道這樣做是必須的行為。

　　下一篇文章，我想講一下，作為一個中產階級，我能感受到的，目前我們國家面臨的問題，我按照嚴重程度分成三類。疫苗問題，就嚴重程度來說，在我看來只是第三類嚴重問題，因為疫苗出現的問題是「所有人都知道重要，總體在改善，國家也很重視」的共識問題。可怕的是那些看不到改變希望，或者趨勢是在向下走，或者還沒有受到全面關注和重視的問題，也就是第一類和第二類嚴重問題，更加是我們每個人利益和國家利益的威脅。

責任編輯：李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