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人生如夢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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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盡人生的無常與幻滅,緣何還被後世推崇?
阮籍:人生如夢幻泡影

(明)仇英 竹林七賢圖

魏晉之際的阮籍,是著名的竹林七賢之一,他的代表作是五言組詩《詠懷詩》,共八十二首,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他開創了以詠懷為題的組詩,對於後來的陳子昂、李白都有深刻的影響。

阮籍的詠懷詩,其特點之一,如南北朝時期的詩論家鐘嶸評價的那樣,「厥旨淵放,歸趣難求」(鐘嶸《詩品》卷上),主題深奧晦澀,難以求解。因此,唐代著名學者李善也不得不感嘆阮詩之隱晦,數百年來也難以破解。究其原因就是詩中缺乏明確的歷史背景,作者也不明言對當時人事的愛憎褒貶。然而,朦朧、隱晦的詩旨卻不影響其長久不衰的魅力,這與詩中透露出某種人類共通的情感主題有關,比如彌漫在詩中的世事無常感,視人生如夢幻泡影般的幻滅感。

■ 佳人難再得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都不是個人意志所能轉移的規律。在古人的觀念中,長壽、青春都是令人向往的,與之相反的,死亡、衰老,卻讓人充滿恐懼。對於後者,阮籍的感受非常敏銳。在他看來,個人「生死道無常」,沒有「期度」的人生歷程卻充滿了意外。人的容顏在朝夕更替中消損,「容色改平常,精神自飄淪」。青春如同「朝露待太陽」,或者「飄若風塵逝」,並沒有永恒的基質。所以美媚的少年,朝夕之間就會變成了老朽。年命不能長久確屬事實,但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這也不僅僅是一朝一夕的短暫歷程。阮籍只看到它無常的一面,就不能不讓人感到驚訝。

與年命脆弱相關的是人的美貌會衰老,男女的愛情、遊宴的歡樂也不能長久。第二十七首詩,首先描寫一個妖冶的女子,其容貌如同芬芳的花朵,紅顏黑發,睇眄之間光華流動,這誠然是傾國傾城的美貌。然而,時間是無情的,盛衰與美醜也許就是須臾之間的變化而已,「朝陽忽蹉跎」、「盛衰在須臾」。人們對此只是無可奈何。與自己無關的女子,盛衰須臾感觸如此深,倘若這種無常感應驗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感觸就更加沉重了,其三十:

嬿婉同衣裳,一顧傾人城。

從容在一時,繁華不再榮。

晨朝奄復暮,不見所歡形。

黃鳥東南飛,寄言謝友生。

嬿婉之情,傾城之貌,都是一時的從容享受,朝暮之間,自己所歡愛的人就消失不見了。現實如此殘酷,詩人悲觀地想像如黃鳥高飛,遠離塵世。第二首詩,大概透露出阮籍對愛情的看法:

二妃遊江濱,逍遙順風翔。

交甫懷佩環,婉孌有芬芳。

猗靡情歡愛,千載不相忘。

傾城迷下蔡,容好結中腸。

感激生憂思,萱草樹蘭房。

膏沐為誰施,其雨怨朝陽。

如何金石交,一旦更離傷。

「交甫懷佩環」是鄭交甫的典故,在西漢劉向的《列仙傳》有記載,故事原本是講述鄭交甫邂逅二神女,向她們索求佩戴的明珠作為定情之物。神女施了障眼法,所以鄭氏最後也未得到佩珠。阮籍將其修改為因邂逅而互相歡愛千載不忘的男女愛情故事。與之相反的是後者,「傾城迷下蔡」,用宋玉《登徒子好色賦》中東家女子以美貌傾倒蔡州貴公子之事,經過阮籍的改造,就變成金石之交突然絕交的悲劇。前一個故事男女之間是精神愛慕,後者是以貌感人,聯想到阮籍對神仙的向往,以及鄭交甫故事的出處,似乎可以這樣理解,阮籍認為塵世之中不純粹的歡愛是不能長久的,只有超脫塵世的人神愛戀才能恒久。

在第十九首中,他用盡華美的辭藻去形容心中的佳人,皎潔如陽光,身著纖細的羅衣,佩戴玉璜,修容美姿,兩人互相愛慕,而最後卻以令人傷感的結局收場,「悅懌未交接,晤言用感傷」,只是一個徒勞的人神相戀的故事。這個主題從屈原《山鬼》以來就被反復書寫,但在阮籍的筆下,恐怕也不是炒炒冷飯而已。史書沒有記載阮籍的感情經歷,但是不代表阮籍沒有欣賞、愛慕的女性,更不妨礙他在詩中表達這個主題。《晉書》本傳記載三件事,可以看出他的兩性觀:

籍嫂嘗歸寧,籍相見與別。或譏之,籍曰:「禮豈為我設邪!」

鄰家少婦有美色,當壚沽酒。籍嘗詣飲,醉便臥其側。籍既不自嫌,其夫察之,亦不疑也。

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識其父兄,徑往哭之,盡哀而還。

雖然阮籍處於儒學衰落的曹魏時期,但是直言「禮豈為我設邪」還是非常需要膽量的。也只有內心坦蕩的君子,才不怕小人的非議。兵家之女有才色而早夭,對阮籍的觸動很大,非親非故,也前去哭悼。雖然這未必就是他作前面幾首詩的機緣,但我們至少可以看到,對美好的東西(容貌、才華、青春等)的珍視,是阮籍一以貫之的態度。遇到自己欣賞、愛慕的女性,常人都會希望能與其長相廝守,阮籍也一樣,只是他更加悲觀,以為是可望而不可得,可得而不能長久,心裡始終都充斥著這種幻滅感、無常感。

■ 花無百日紅

《詠懷》裡的有些詩沒有明顯的褒貶對象,但讀者還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刺譏傾向,在以富貴縱遊為題材的詩中,這種傾向更明顯,第五十三首:

如何誇毘子,作色懷驕腸。

乘軒驅良馬,憑幾向膏粱。

被服纖羅衣,深榭設閒房。

詩諷刺那些膏粱子弟,意氣驕奢,華服美衣,聲色犬馬,在阮籍看來,這些都是暫時的景象,富貴、遊樂,都不能長盛不衰,「不見日夕花,翩翩飛路旁」。第五十九首,表達的也是朝生夕死,歡樂不能持久的意思。

他人的娛樂不會長久,自己的也是如此。在第五首中,他首先自敘年少時候,西遊鹹陽,與貴族交往玩樂的生活,隨後突然話鋒一轉,轉向人生無常的主題,「娛樂未終極,白日忽蹉跎」。這與曹植描寫遊樂生活的《名都篇》結尾「白日西南馳,光景不可攀」相似,但是兩人的態度是截然相反的。曹植是「清晨復來還」,是樂觀的,而阮籍則是徹底悲觀的。阮籍感到悲觀,是因為時間飛逝,資財散盡,歡樂沒有這些資本就不能延續。

進一步想,如果資財充足呢?阮籍對此更是悲觀,「多財為患害」、「寵祿豈足賴」(其六)。在他看來,只有拋棄富貴,「甘彼藜藿食,樂是蓬蒿廬」(其五十九),布衣之身,才能遠離禍害、保全性命。

■ 人生如朝露

不論是自己,還是對他人,阮籍這種無常感、幻滅感都是非常強烈的,以這種心態去看待自然萬物,自然萬物也都會蒙上悲觀色彩。其三:

嘉樹下成蹊,東園桃與李。

秋風吹飛藿,零落從此始。

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荊杞。

東園繁茂的桃樹李樹,被秋風吹落,新生到凋零,原是自然界最普遍的生命的循環,對阮籍來說卻是如此觸目驚心,憔悴就伴隨著繁華。他聯想到自己居住的房屋會變成荒蕪,長出荊棘。

「四時更代謝,日月遞參差」,春夏秋冬,日月星辰都是變化不定的,在阮籍看來,這種變化是非常迅速的,所以看到朝陽,他想到它會忽然西沉,如「朝陽不再盛,白日忽西幽」 ;千年的時間很長,在他眼中也只是一朝長短,如「千歲猶崇朝」。在常人看來是新鮮的,是充滿生命力的,阮籍看到的卻是它行將消失的前景,如「木槿榮丘墓,煌煌有光色。白日頹林中,翩翩零路側。」在他眼中,一切都是陰鬱的、肅殺的、蕭條的,所以他喜歡描寫墳墓,喜歡寫夕陽,喜歡寫蟋蟀蟪蛄的鳴叫、喜歡寫太陽下將蒸發的露水,喜歡用消散、零落、西傾、代謝等等。這些都折射出彌漫在他思維中的幻滅感、無常感,仿佛自然萬物的出生都是為了死亡作準備,一切都是要走向空,走向虛無,走向消滅,他絲毫體會不到存在的意義,生活的快樂,痛苦和悲觀統治著他所有的感官。

作為文學的主題,人生無常的感受,從《詩經》開始就已經進入詩人的視野,在此之後也屢見不鮮,因而這並不是一個罕見的題材。阮籍詩中的無常感、幻滅感之所以值得注意,並不是因為他開創這種書寫風氣,而是這種感受在他的思維中竟然如此濃重。這或許與當時流行的老莊思想有關,或許也與他身體狀況不佳有關。而無論如何,對於人生本質深刻而難免偏執的認識,是阮籍詩引起後人共鳴而能流傳千古的一個原因。

(作者系武漢大學文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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