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熟了的時候

尋夢新聞LINE@每日推播熱門推薦文章,趣聞不漏接❤️

加入LINE好友

作者:周建華

包谷熟瞭的時候

以前,在湘西苗區,許多青年人談戀愛,都是按照老一輩留下來的古老方式,通過對歌、趕場等活動認識,然後在各種活動中的交往相互了解。初識時的交往,他們經常只叫小名,當家人知道,或到了「看家」的時候,雙方才問起對方姓和名。該故事運用回憶手段,介紹了湘西苗族青年的戀愛習俗,糾正外來學者對湘西「邊邊場」的概念,該故事以輕悲劇的手法結尾,告訴人們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循的。

金秋時分,湘西的雲霧包谷基本成熟可以吃新了。山崗上大片大片的包谷土呈現出深綠顏色,粗粗的包谷桿上,已被沉甸甸的包谷抱在頸上讓人嘴饞。按照季節和習俗,在這個時候要打新包谷了,可以嘗嘗新包谷粑的滋味,以慶賀他們今年的糧食「通新」。包谷地里, 一群打包谷的男男女女,唱著苗歌和嘰嘰喳喳的嬉戲,鬧了半個土灣。小孩們在旁邊吃著包谷桿,等待大人給他們的包谷稈兩頭掛包谷,回去時學著大人挑包谷回家。籮筐裝滿了,背簍插尖了,他們背的背,挑的挑,帶著小孩向寨子走去。

在一家的院落里,回到家里的人們忙著剝包谷、抹包谷有說有笑……門檻內坐著一位叫老阿強的中老人,看上去有幾分憂傷,什麼也沒做,獨自悶悶地抽著旱煙。一小孩手提飯簍蓋,上面放著幾個包谷粑,吃著不知是誰家送的包谷粑。當小孩走近老人身旁時,遞給他一個包谷粑並叫到「爺爺你吃」!老人沒看他也沒搭理,這時出來一個老婆婆出來罵道:「背實阿強,看到包谷粑,你又在想你的包谷粑了」!老人才匆忙地接過包谷粑,說了聲「乖乖在行」!等他們走後才看著包谷粑,久久視線不離,思緒萬千,果然他是在想當年包谷熟了的往事。

橋頭趕歌

那一年,阿強正是二十出頭,平時一張笑臉總是掛在臉上,勞力肯幹,又會唱歌,在村里的有很好的口碑。只因阿強的苗歌唱的很好,許多人給他介紹對象,都因為唱歌的事情而被他拒絕。

初秋的苗寨,水井邊總是那麼熱鬧。因為明天是趕場日,阿強挑著糞桶拿著鋤頭,從地里回來在水井邊洗刷。一群大嫂和長輩的婦女們逗他,「今天晚上的對歌,要找一個好黛帕帶回來喲,哈哈哈……」 阿強笑著沒有搭腔,洗完後不好意思地離開了。這里有個古老的的習俗,趕場的頭天晚上,愛唱歌的男女青年,都喜歡到圩場的橋頭邊唱歌玩耍,以便找到自己的心儀。他回到家里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邀上同伴一起前往本鄉趕場的橋頭。

金色的晚霞映紅了天邊,太陽就要落山,男女青年們陸續來到橋邊。他們有的是老熟人,有的是新面孔,說說笑笑鬧得很歡。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橋欄兩邊的石欄已被姑娘們坐的滿滿。前來對歌的年輕人拿著電筒時開時關,夜色的天空中像被探照燈照射一樣,無數的電光在天空中飛閃。

悠悠的 山歌聲陸續從姑娘中傳出,姑娘們開著電筒手捂著燈頭看不清臉,只能看見她們的手背讓電光照的紅亮。老熟人憑著歌聲來判定自己的相好湊到跟前,新人只能用美妙的歌聲讓對方接腔了解對方。阿強和同伴沒有老熟人,只能先唱唱幾句禮歌,看看誰來搭腔。橋頭上的歌聲此起彼伏,阿強唱了又對,對了又唱,通過觀察最後鎖定在一個聲音上,就是她!於是他順著歌聲向前走去,走到了她的身邊。只見她的手背被電光照紅,透過朦朧只能看出她臉上輪廓。他繼續靠近想看清楚,不料姑娘的手離開手電直射他的臉上,然後突然關掉。阿強還沒反過神來,嘻哈的笑聲淹沒了姑娘的歌聲,阿強眼冒金花不知了方向……

夜深了,對上的小夥們牽著姑娘的手,轉戰樹林繼續唱談。橋頭的姑娘漸漸變少,阿強熟悉的聲音已不在了,姑娘的歌聲任在他的腦海里反復盤旋,他決心明日趕場再來繼續尋找。在不遠處,他找到了來時的夥伴,一起借著夜色回到了自己的村寨。

圩場尋覓

熱鬧的鄉場,早早地傳出賣東西的吆喝聲,阿強與同伴來到集場。他們買了些油粑粑用蔑簽穿好,邊走邊吃察看著過路的黛帕,找機會與她們對歌,以便認出昨天唱歌的她。

他倆在場上來回走了好幾遍,才在一個賣小吃的攤位,看見幾個姑娘正在里面吃東西。阿強忙叫同伴湊了上去,唱幾句禮行歌試了試。有個黛帕應了幾聲,接著另一個黛帕也應了幾句,阿強聽了覺得不像昨天晚上對歌的聲音,叫同伴不要唱了,於是湊上去一起吃東西好找個緣場。阿強在吃東西的時候問那開始唱歌那個黛帕,「只有你兩個會唱歌嗎」?先唱歌的黛帕說:「還有一位會唱,比我們唱得好唻」!阿強聽了眼睛一亮,指著一位比較漂亮的說,「是她嗎」?先唱那個黛帕說:「不是,她叫阿珍,今天有事沒來。如果你想同她唱,下一場我邀她一起來」。阿強聽了雖有遺憾,但覺得還是機會的。當時心想,明天是明天,還不知是不是她呢,現在不如利用趕場看看有不有其他會唱歌的,再打聽一下昨天晚上唱歌那個黛帕是哪里的。於是提議吃完了一起趕場,大家聽了都很高興,離開了小吃攤。

他們一起在圩場上來回走看,有時看看花帶,有時看看銀飾,走來走去笑聲不斷。阿強沒有多大的收獲,無精打采地吊在後面。他突然把先唱歌的那個黛帕叫住,輕聲地說「下一場你約阿珍姑娘來,我們是不是莫趕場,在山上好生唱一天歌?姑娘問:「你家住在哪里」?「我家住在白巖。」「哦!我們就是後坡下寨的」。「你同意嗎」?「我要問她有空沒」「不管怎樣,下一場我在後坡上等你們!」阿強有些激動了……

對歌生情

今天又是趕場日,白巖的寨上還雲霧繚繞,坡上卻早已明媚陽光。同伴把對歌的地點確定在一個好地方,一塊大石板上有前人對歌時坐倒的蘭絲,旁邊樹上绹的草標依稀可見,阿強稱讚說:「這確實是一個對歌的好地方。」場地選好後,阿強走在前面向下了望。這時山下的路上,趕場的村民牽著小孩,挑著東西才陸續走在趕場的岔路上。

包谷熟瞭的時候

宋宗英 攝

「昨天夜鶯鬧不停,聽到半夜心不靜,今天想來再聽聽,不知飛到哪枝梅」。是她!正在忙碌的阿強隱約聽到那熟悉的歌聲從後面傳來,他慌亂中回道:「鳥兒學叫橋頭站,想見百靈心中亂,本想靠邊學幾句,無奈百靈打手電」。剛唱完笑聲在了他的後邊,阿強一眼就認出昨天趕場先唱歌的那個黛帕,忙打招呼相互寒暄,並問那個黛帕:「她就是阿珍嗎」?她笑笑地點了點頭,阿強喜出望外,趕忙招呼。不一會他們就拉開了歌喉,歌聲從東唱到西,聊天從南聊到北很是開心,一會兒歌聲,一會兒笑聲讓阿強高興地不得了。

時間過得真快,已是下午圩場散場的時候,山下已有好些人已背著東西回來了。上次唱歌的那個黛帕對阿強說:「我要回去了,屋里人趕場回來還等著我煮飯呢」。接著又對阿珍說:「你再玩玩,我在屋里等你。」趕場唱歌的姑娘邊走邊笑著說。阿珍羞澀地說「你莫走,等會一起走」「不要緊的,回來到我屋來」!於是,那個黛帕笑著就向山下跑去。阿強的同伴看到這種情況也找個理由離開了。

他們走後,阿珍在巖頭上玩著蘭絲,阿強微笑地看著她,不知說什麼好。姑娘也矜持地看了他一下,繼續玩著蘭絲。阿強突然想起了什麼,走向前去扯下一把黃茅草。笑著對她說:「這里是我倆的領地,不許別人占領」。於是他把茅草绹在石頭旁邊的另一顆樹上。阿珍見狀笑了,他們又開始聊天唱歌了….「 後天我帶你去個地方,風景很好,晚上還要放電影,那里有我的朋友,你去嗎」?阿強看時機有點成熟,對阿珍發出了邀請。阿珍想了想,問道:「回來嗎」?「回來」!阿強肯定地回答。阿珍便點了點頭,算是答應。玩了了一會,阿真說要回去了。阿強把阿珍送到坡下岔路的大樹下,告訴他後天早上在這里集合,阿珍微笑地點了點頭,飛快地跑向自己的寨子。看著阿珍的遠去的背影,阿強也滿懷地收獲走回村寨。

甜蜜的旅行

清晨,陽光初照山巒,空氣特別新鮮,阿強在代銷店里買了些吃的,帶著阿珍去那美麗的地方。一路上,畫眉站在高高的樹枝上學著各種鳥叫格外好聽,大片的包谷地綠色蔥鬱令人心歡。

走了一段時間阿珍說有點累了,阿強說走 在前面我們休息一下。阿強選擇一片斜坡包谷地,牽著阿珍的手走向里邊,在一蓬大芭茅旁坐下。阿強拿出在代銷店買的雞蛋糕,笑著喂給她,只見她閉著眼睛,張開嘴巴慢慢吃下。……「其實,我家要在秋分時打最後一塊遲包谷,還要做包谷粑,你敢來嗎」?阿珍漫不經心地說。「我敢來」!阿強毫不猶豫地回答。過了一會,阿珍又說;「你的歌唱的真好,我好喜歡聽,如果你要來再唱給我聽聽,我家就在後坡的大樟前面,你來了就在大樟樹下等我,做好包谷粑我就過來」。阿強聽了以後傻了,似乎不相信有這樣的結果。忙說:「好!好」!……阿強牽著阿珍的手從包谷地里走了出來,朝著那美麗的地方繼續走去。

他倆走到一個苗寨時,已是收工時候,瓦房上正飄著裊裊炊煙。回家的牛羊在路上相互追逐。阿強用鄉話同本地人打著招呼與阿珍前行。不遠處草坪里的小菊花四處綻放,小溪邊那叮當的流水仿佛是在跳舞唱歌,歡迎他倆到來到這神秘的地方。「 到了,前面就是了!」走了沒多遠就到了阿強說的那美麗的地方。

只見這里奇石矗立,上有藍天白雲,下有千尺峽谷。「真是太美了!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風景」,阿珍興奮地說。於是阿強找了一個休息的地方,讓阿珍用苗家的高腔讚美一下這里的景色。「嗚 噢 ……,依嗚 噢,……」阿珍激情的歌聲引起了山巒的回音。這時對面傳來了「喲呵」的呼叫聲,阿珍知道對面的人也是歌手,她應了幾句,對方也回了幾句。這時的阿強怕出意外,出於禮貌便慌忙回應對方「這里景色美如畫,我和黛帕來玩耍,若是驚動山中王,看看我們就回家」,對方聽了便不再做聲了。本來想今天好生唱唱歌的阿強,虛驚一場後把「蘭花根」遞給阿珍說:我們不唱了,快吃點東西,我們還準備看電影。阿珍笑了,她知道阿強的心思,一邊吃一邊與他聊天,讓他放寬了心。

秋後的「老虎」咬死人。天還是那麼的熱,石頭也越坐越「巴」(熱的意思)。阿強帶著阿珍說:「先找找這村里的幾個熟人。」結果沒碰見。他們只好接朝村口走去,看看放電影的來了沒。 在村口不遠的小路上,幾個男女青年很賣力的幫助鄉村放映員,挑著影片箱子、抬發電機以及背銀幕等。阿強招手向抬發電機的小夥打招呼:「阿貴,我來幫你拉」!聽見喊聲,他們停下來休息。當阿強走到他們身旁時,阿珍不好意思地站在阿強的後面。「這是阿珍,我的朋友,很會唱歌。」「好啊,可不可以在我們這里多住幾日,教教我們唱歌啊」?阿珍紅著臉低頭不語,阿強忙說:「我倆今天白天是在你們這里玩,晚上看電影,還要回去!」「哦!有機會再說吧!」於是阿強幫著阿貴抬著發電機,大家一起走向村里。

阿貴的寨上,白天看起來很有古苗寨的味道,風景又好。可是到了晚上,除了一個月看一次電影,剩下的時間只有打苗鼓,唱苗歌了。放電影的坪場上,阿強幫助放映員掛銀幕,放映員把放映機也架好了。收工早的村民帶著小孩,手拿粽葉扇子和農家椅已先來到這里聊天。今天放映的發電由阿貴和他的朋友負責。天快黑了,觀眾已陸續到齊。阿貴和他的朋友爬上那個像腳踏車一樣的發電機上,使勁的反復踩動。

放映機亮了,放映員正在調試放映焦點,光柱里留著上升旱煙的青煙……阿強和阿珍在一旁開心地笑著。銀幕里劉三姐與財主的對歌,笑壞了許多觀眾。這時的阿貴已是滿頭大汗,他的馬子在一旁不停地為他擦汗。阿強對阿貴說「換一換」,「不能換,若換就停電了」,阿貴笑著回答。第一盤終於放完了,阿貴和他的朋友下來了,阿強拉著阿珍接著上去踩。阿珍在後面拉著阿強的褲腰帶,邊踩邊說,不要踩急,均勻地踩,還有很長的時間唻!阿強哪里會聽,使勁的踩,阿珍只好陪著他慢慢地踩。

第二盤大家看的正精彩,突然銀幕慢慢變暗,接著變黑,全場所有電筒的都開啟射向發電機這里。只見阿強慌忙跳下,向阿貴笑著說:「沒力氣了」!阿貴說:「不要緊,我們上」。阿珍這時也跳了下來,讓阿貴他們上去繼續踩。「叫你不要快,你不聽,醜死人了」。她給阿強一邊擦汗,一邊埋怨地說。放映機亮了,大家又繼續看著電影。「激動了,停不下來,哪曉得今天出了那麼大個醜」。阿強悄悄地對阿珍說,不如我們看完這盤,給阿貴說一聲回去了。「也好,還有那麼遠」!阿珍笑著回答。第二盤放完後,不知阿強附在阿貴的耳邊說了什麼,只見阿強牽著阿珍的手,走出了放映場。

他倆走出放映場,已是晚上十一點多鐘。俗話說:「十七、十八,月從更發」。這時的月亮才準備出來 ,阿強帶的手電筒也不需要用,等月亮出來以後,借著月光他們可以回到自己的村寨。月亮慢慢地出來了,由於還沒散電影,一路上山巒的輪廓與明亮的田野特別清楚,只有月亮陪著他們的歌聲與聲影一路相伴。

他們先是回到了阿珍的寨子,轉彎出現一顆大樟樹,阿珍問他:「認識嗎」?阿強思索一下回答道:「你家就在前面」。阿珍笑著說:「回去吧,早點休息,不要忘記來吃包谷粑」!並深情地看了看他,然後向自己的家里快步走去。阿珍走了,阿強在大樹下回憶了一天的情景,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喃喃昵語。他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忘記「秋分」這個日子……

香甜的包谷粑

明天就是「秋分」了。 自從看電影回來以後,阿強睡也睡不好,吃東西也不香,做事也漫不經心,每天都是倒計時地數著時間,在他的腦海里只有阿珍那動人地笑容時浮時現。 今天又是一個晴天,雖然早上有些霧大,他早早地把家里的農活做完,在山上還砍了一挑柴火回家。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對著鏡子照了一下,然後在碗櫃里取下碗筷,吃了起來……

下午時分,太陽已經移向西邊,阿強帶上手電出發了。他知道,這樣的機會寧可早到,不能遲到。他掌握好時間,走過密密的樹林,小聲的唱著山歌。他不時在石頭上坐坐休息,聽聽遠處樹上的鳥兒對叫,臉上浮出幸福的微笑。轟轟的落水聲從不遠處傳來,他快速地向前走去,走過木頭跳橋,轉過兩道大彎後,看見一個好大的瀑布。只見那落水重疊,飛瀑直下,伴著那轟轟的聲音好不壯觀。哦!原來它就是當地人說的九龍瀑布。他在瀑布的尾水邊蹲下來洗了把臉,仰望高處讚嘆地說:「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阿強洗完之後,怕耽誤時間也不敢久留,繼續向阿珍的寨子走去。

不多時,他走到了那顆約定地大樟樹邊。阿強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因為晚上要在這里約會,稍為打掃一下,便向寨子望去。他不知阿珍家住在哪個房子,緊張地四處張望。在一處院落里,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阿強仔細的看著,聽著,他終於看清了,原來這家人今天推包谷粑,可能就是阿珍的家。阿強的眼睛始終盯著那個方向,不敢到處亂看。 這時,寨子里有的屋里已有亮光,那個推包谷粑的家里慢慢地安靜了。他也不知阿珍是否出來,只好拿起手電筒,打開朝天上來回照去。

阿珍屋里的幫忙人散去了一陣,阿珍在房里打扮梳妝。她走在院子里,眼睛始終看著那大樟樹的方向。眼看天色已近傍晚,也不知阿強今天能不能來……。正在疑惑之時,突然看見大樟樹下亮起了手電光。於是,她背著家人慌忙地走進灶房,用飯簍裝了七八個包谷粑,還帶了一些小菜,然後回到房里取出手電筒,悄悄地走向約會的大樟樹。

阿強的手電光不敢停下來,心里有點發慌。不遠處突然射來一道手電筒的亮光,焦急的他肯定這是阿珍發來的信號,順小路沖向手電筒的亮光……朦朧中之間兩人抱在一起沒有聲音,只見飯簍無奈地躺在一旁。一陣之後阿強輕聲地說。「上去吧!那里我已收拾的幹乾淨淨,好好嘗嘗你屋里做的包谷粑。」說著便提著飯簍,牽著阿珍向大樟樹走去。

「你拿這麼多來,屋里問起怎麼辦」?,阿珍忙用一小塊包谷粑塞進阿強的嘴里,看著他吞下。然後笑瞇瞇地說:「味道怎麼樣」?阿強把她剩在手里的半個包谷粑包口吃下,還沒吞下就回答:「好吃!好吃!」……「你吃一個」,「我不吃,你吃慢點,我看見你就飽了」,「啊?我做錯了什麼」?「你沒錯,是我的心飽了」。……朦朧中傳出他們相互嬉戲的聲音。夜深了,好多屋里都沒有了亮光,寨子里傳來幾聲小孩的哭聲,還伴著幾聲狗叫。阿強突然想起上一場給她買的流行發夾,急忙從衣服里取出遞給她。「好漂亮」,阿珍高興地說。「還是我給你戴上吧」,阿強說著便細心地給她戴上。……又坐了一會,阿珍說:「你回去吧天涼了!再坐就要天亮了。下次趕場我們一起,再去第一次唱歌的地方看看,我很喜歡那地方」。「對,看看草標還在不在」,嘻嘻嘻嘻……

媽試女

孟冬,苗寨已經開始烤火了。今天阿珍媽沒出門,阿珍陪她在家里火塘邊繡花。阿珍媽看著阿珍的繡繃突然說:「最近你經常趕場,歌唱的怎麼樣了」?「沒什麼」。阿珍答到。「聽說白巖有個叫阿強的歌唱的很好,你很喜歡他是嗎」?阿珍媽這樣問讓她有點突然。「沒有那麼一回事嘛」!阿珍羞澀地說。「沒事就好,你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上門提親的也不少,到時候叫你舅媽給你介紹一個。」「不要,不要,我只是沒有看準。」阿珍急忙回答有些唐突。其實阿珍早想把這事告訴阿媽了,只是這事不好開口罷了。經過詢問,阿珍媽知道了女兒的心事,「他喜歡你嗎?你已年紀不小了,你阿爸又死的早,他若喜歡你,我們可以找人到他家里去看看」。阿珍媽鄭重地說。阿珍聽了心中暗喜,這意味著阿媽同意了。於是阿珍撒嬌地說:「阿媽,人家都還不知道呢」!阿媽笑著說:「我是順便問一下,免的別人說我們不懂禮」。母女兩就這樣在火塘邊,一邊繡花,以邊聊著。

圩場報喜

下了這麼久的雨,天都還沒有放晴,陰沉沉的。阿珍想起阿媽昨天的問話,決定今天趕場後要給阿強一個驚喜。她來到圩場上,想把這事先告訴她的閨蜜,可惜沒見她們。阿珍只好回到場頭的橋邊,等待著阿強的到來。不一會,阿強和他的朋友從那邊走來,看見阿珍就跑到了她的面前,問她到了多久。阿珍沒說,只是笑了笑牽著阿強的手,然後與他的朋友一起趕場去了。

的朋友說:「你們玩玩吧,我陪她先回去了。」於是阿強牽著阿真的手,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走去。這里同原來一樣,大石頭不遠處他們的草標依然在那里,就連他們倆上次在大石頭上坐的印子還留在那里。不同的是,這段的雨水已將大石頭上的蘭絲打的很濕。阿強扯了一把茅草將水打走,阿珍脫下圍裙在大石頭上鋪好,兩人坐下後才靜下休息。

阿強把在場上買的小吃遞給阿珍吃,自己也吃了起來。阿強問她「最近在忙什麼?」阿珍沒做聲,只是深情地看著他。阿強又說:「我每天除了勞力外,都是想你。」阿珍笑著說:「騙我」。阿強忙說:「真的,你想我嗎?」阿珍輕聲地說:「我也是想你,這段時間我給你做了一個繡花包,好像我阿媽知道了這件事。」說著把繡花包遞給了阿強。阿強接過繡花包,仔細地看了又看,才知道阿珍不僅人長得漂亮,苗歌唱的好,她的繡花手藝更是周邊黛帕們數一數二的。阿強翻來翻去地看著繡花包,沉沁在那無比幸福之中……

過了一陣,阿強突然說:「你阿媽都說了什麼?」「她說你真的喜歡我媽?」阿珍回答道。她還說「你若真的喜歡我,還準備找人到你屋里去看家呢?」「啊?真的有這麼回事?」阿強激動地問。阿珍說:「真的!你同意嗎?」「同意!同意!」阿強說完都不做聲了。

晴空霹靂

一陣之後,阿珍紅著臉看著阿強,阿強也笑瞇瞇地看著阿珍。阿珍說「認識這麼久了,我只知道你叫阿強,還不知道你的大名呢。」「我姓石,名志強,叫石志強。」阿強笑呵呵向她介紹自己的姓名。「什麼?你姓石?」阿珍臉色突變地問。「我是叫石志強,怎麼啦?」阿強追著問。阿珍久久也不做聲,一時的空氣被問的凝固起來。阿珍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倆的事可能成不了啦!」阿珍這句輕聲的話語,猶如晴空霹靂落在阿強的頭上,這時阿珍的臉上也掛上幾滴傷心的淚珠。

「怎麼啦?怎麼啦!」 阿強焦燥地反復大聲吶喊,仿佛遠處的高山應著回聲。阿珍傷心地按著阿強說,「別叫了,別叫了,你聽我說嘛……」阿強終於喊累了,不再做聲了。「我叫時美珍,時、石本是一家,不能通婚的。我記得小時候我的小舅與一個同姓的姑娘相好,全家人就是不同意,開始小舅還不依不撓,結果親戚們都說這樣做是亂了族規,堅決不同意,最後小舅不得不與她分開,我現在想起來都為他們惋惜。哪知道這件事二十多年後會發生在我們的身上,我可能我家里知道是不會同意的。」阿珍憂傷地給阿強說起這個故事。「你家里知道會同意嗎?」阿珍接著又問阿強。「不知道,反正我要問一下。」阿強低聲地回答。這時的兩人已沒有原來的那種激情,低頭不語。偶爾傳出幾聲低聲的抽泣,時間就在這樣的沉默中耗去。

圩場早就散了,霧氣也爬上山頭。大石頭上剩下許多東西,他們也沒心思再把它吃完。阿強扶著阿珍站了起來,撿起圍腰抖了抖遞了給她。兩人的褲子都被蘭絲上的水侵濕了,身上也集了許多霧水。他們要回去了,給雙方的家人說,不要打散他們這對苦命的鴛鴦。

阿強把阿珍送到了吃包谷粑的那顆大樟樹下,阿珍又是一陣抽泣,阿強也依依不舍。阿珍叫阿強先走,阿強不肯,她說想看看阿強的背影。無奈,阿強只好無精打采向自己的寨子走去。阿強走後,阿珍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大樟樹下,看著地上那些變了顏色的包谷粑葉子,回憶起同阿強一起相處的日子,心里非常難受,她恨不得叫大樟樹去給阿媽說情。又是一陣抽泣,阿珍稍微整理一下,走向自己的家里。

一樣的規矩

時值冬至的苗寨,有的家里已開始殺豬準備年貨。苗寨的早上有時傳來幾聲豬叫聲,瓦屋上也飄著淡淡地煙霧並伴著花椒的清香。阿強自從那次回來以後,白天他關門捂著被子睡覺,晚上等家人睡了以後,獨自一人坐在火塘邊,拿著火棍,看著火塘嘆氣思考。他,每天都在腦海里回放著他與阿珍的愛情故事,美美地回憶使他沒有勇氣把這件事告訴家人。

包谷熟瞭的時候

宋宗英 攝

「 阿強平時是個乖孩子,最近怎麼啦?」他的阿爸觀察了幾天後問他媽說。「是啊,我也覺得怪怪的,等下早飯熟了後,我把他叫起來問問。」他阿媽回答說。早飯已擺上桌子,大家開始吃著。他阿媽叫著:「阿強,快起來吃飯。」「我不想吃,你們吃吧。」阿強在床上回答。他阿爸看到這種情況,阻止他阿媽再喊。於是叫阿強的妹妹和弟弟快吃,一起在外面去玩。「阿強,起來吃飯。」他阿爸拍門叫道。阿強見阿爸親自來叫,不敢怠慢,穿起衣褲無精打采地坐在火塘邊。

「你怎麼搞的?快過年了,家里還好多事,你白天不起來,晚上不睡覺,到底是怎麼回事嘛?」阿爸不耐煩地數落。阿媽忙說:「先吃飯,先吃飯。」阿強見狀勉強吃了幾口,說聲阿爸阿媽,我吃飽了。然後收拾碗筷和桌子,低著頭坐下。火塘邊阿強的阿爸不做聲地在抽煙,他阿媽一會看看阿強,一會看看他阿爸。總覺得蹊蹺,於是問阿強說,「你最近怎麼啦?是生病了,還是什麼事讓你不舒服?你說出來吧,我們才好幫你。」阿強看了看慈祥阿媽,他怕那種否定的聲音出現,欲言又止不敢做聲。這時的阿爸有點不耐煩了,把手里的眼袋在火塘邊磕了磕說:「阿強啊,有什麼不敢說,我們的家族這麼大,怕什麼呢?」……

阿強在這種場合下,他無處回避了,戰戰噤噤地把與阿珍的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阿強說完眼睛的餘光掃了掃阿媽,又悄悄地掃了一下阿爸,然後很快地低下頭來。阿媽聽完以後忙說,「這怎麼行呢,這是不行的!」他阿爸又接著說:「這件事肯定不行,就是她家同意,我們也不能同意。」「我們這麼大的家族,還沒有這種先列。在婚姻上她家不講規矩,我們是守規矩的……」幾天了,阿強不想聽到結果出現了,他不敢爭辯,反復地說明阿珍確實好,聽到那無力聲音恍惚看到臉上幾分蒼白。「我給你說,你要盡快了斷這事,不準和她來往,不然會出大事的。若你不敢我們派人去講。」平時比較喜歡阿強的他,想不到今天這樣的嚴厲地說話。看著阿強無語了的樣子,阿媽心痛地哭了。她安慰阿強說:「你要想開點,這山里山外有的是麻汝黛帕(漂亮的姑娘),我讓他們給你介紹一個,包你滿意……」阿強再也忍不住了,跑向自己的房里,上了門栓,捂著被子放聲大哭。……

今天的晚上,家里的火塘里的火比以往燒的大些,阿強的房叔以及姑姑姑爺們來到了他家,他們是來勸解和安慰阿強的。阿強給他們到了些水,然後聽他們七言八語,講出了許多事例。阿強平時就是個乖孩子,對長輩很孝順。為了自己的事,今天來了這麼多的大人和親戚,他不好意思,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只好違心地表了態。「長輩們請放心,我今後不再想這事了。」……

第二天,阿強的阿爸和阿媽都出去了,他把他的好朋友叫到家里。要他趕場去找阿珍的閨蜜,說他想見她,約她在老地方見面。阿強還把家里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的朋友,叫他不要告訴阿珍的閨蜜。阿強陪他的朋友坐了半天,最後他沮傷地叮囑道:「記到,別忘記!」。他朋友點點頭後回家去了。

情歸何處

臘月的鄉場特別熱鬧,好多人都來趕場購置年貨。阿強的朋友沒有忘記他對自己交代的事情,在場上來回尋找阿珍的閨蜜,他心里想最好能找到阿珍。結果,這一場他連她們的影子都沒見到。第二場,已是臘月的最後一場。阿強的朋友早早地站在場頭的橋邊,等待著阿珍的閨蜜出現。不一會他看見阿珍的閨蜜背著背簍和她們寨上的一群人向場上走來,他急忙迎上去,拉著她的背簍走向一邊,輕聲地說:「阿珍沒來趕場」「阿珍出事了你不知道?」阿珍閨蜜答道。阿強的朋友問:「出了什麼事?」「就是阿珍和阿強的事,阿珍給她家里說了,大人們不同意,阿珍都病倒了。現在她家里也不準她出來,她天天在家里哭……」 阿珍的閨蜜說著低下頭來擦了下眼淚。「那你什麼時候能約她出來啊,阿強想見她。」阿強的朋友聽了焦急地問。「他快活!阿珍現在整個人都崩潰了。家里人現在又看的緊,年前可能是不行的。」阿珍的閨蜜告訴他。…… 經過兩人商量決定,出了正月十五,安排他們兩人在老地方見面。

今年的新春沒有下雨,天氣稍轉暖和。阿強悄悄地煎了好幾個糍粑,用紙包好裝在繡花包里,和他的朋友按約定時間來到以前和阿珍約會的大石頭邊。阿強用「壩(bia)哭腔輕聲地唱起了他對阿珍的思念,他的朋友只好走在高處向遠處眺望,看看有沒有阿珍他們的聲影。不一會,阿珍的閨蜜拉著她到手,無力地走到阿強的身邊。阿強不知道,還在唱著。阿珍兩只紅紅的眼睛看著他,他還是知道。她的閨蜜已忍不住淚水向旁邊走去。突然阿珍哭喊道:「阿強你不要我啦!」然後撲向阿強。阿強方從夢中驚醒抱住阿珍,兩人抱頭大哭,沒有言語,一個勁地哭著。……不知多久,哭聲停止了,只見阿強從繡花包里取出糍粑遞給阿珍,阿珍搖了頭,兩只紅腫的眼睛盯著那個繡花包,又想哭泣,被她的閨蜜勸住。她解下圍裙給阿強擦了眼淚,自己也擦了擦,然後向阿強述說自己的近況。

那次回家後,阿珍也是無精打采,她的阿媽可能是阿強的事,但沒有知道事情的原因。第二天上午阿珍沒起來,到了下午阿媽才叫她起來吃點東西。在阿媽的追問下,阿珍把 她和阿強的事情告訴了阿媽。阿珍媽聽了以後,很是吃驚。看著阿珍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為什麼要走你小舅的老路,那時你已不小了!」「我倆是真心的」。阿珍解釋道。「我們的後輩親是不會同意的,還要遭外人罵!」阿珍媽氣憤又哭著說:「你最近不要出門,不準和那個阿強見面……」阿珍媽還在嘮叨,阿珍再沒有辯解,她知道阿媽有她的難處,只好偷偷地哭泣著。

阿珍的漂亮與聰明,寨前屋後的人都是知道的。以前別人的提親,阿媽也沒同意,她說由阿珍做主。可是這件事來的太突然了,她苦惱,沒人商量,她想起了鄰鄉上次來提親的媒人。第二天便托人把 這件事給媒人講了,媒人大喜。阿珍媽帶話給媒人說:「免去一切訂婚程序,到時你們就來取嫁妝接人就行了。」當阿珍知道後,家里已經看好了結婚的日子。阿珍也不知道阿強家里的意見,只好淚水泡飯度過每一天。

阿強聽完阿珍的述說,嚎啕大哭,阿珍也哭了起來。阿強說:「我倆私奔算了。」阿珍說:「阿媽一個人帶著我們三姊妹不容易,外面壓力又大,我們還是依了她吧!」接著又是一陣哭聲。通過阿珍的閨蜜和阿強的朋友再三相勸,他倆的心才平靜下來。兩人點頭答應:做不成夫妻,今後要做最好的兄妹。……

她的歸屬

初春,許多樹木已添枝發葉,但苗寨的清晨依然是白頭霜降,天氣寒冷。阿強由於晚上經常失眠,每天都要早早地起來,給上初中的弟弟做飯。一陣清脆的炮竹聲由遠處傳來,接著又是嗩吶的聲音。阿強知道,這是別人接新娘的隊伍,經過村寨的習慣。他正準備燜飯,突然想起阿珍,急忙走到窗前把窗門放下,看著那熱鬧的接親隊伍。走在接親隊伍前面的嗩吶客慢慢地露了出來,後面的轎子也跟著向前,阿強站在窗前看的發呆。當新娘的轎子和引親娘的轎子經過阿強的屋邊時,抬轎人打趣,突然地顛起轎來。轎子里的引親娘忙喊抬轎的人慢點,四個伴娘也顧不上轎子的顛簸,一起都朝著這邊嚴肅地偏看。她們沒同阿強打招呼,她們怕觸痛他的心尖。「那是阿珍姐姐出嫁嗎?怎麼沒見阿珍姐姐頭伸出來看你?」弟弟站在旁邊無知地問。不知他聽見沒有,他始終沒有回答。只見他眼眶濕潤,看著接親的隊伍,目送花轎走向他鄉。

……

老人屋里幫忙做包谷粑的鄰居早已散盡,老婆和孫子不知在誰家聊天。他慢慢地剝開那金色包谷粑的葉子,吃了一口,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沒有當年的香甜。」

·END·

【責任編輯:巴洽巴千、阿鵬哥、李艾家、廣林君、吳鈞;審核:黃沙沙、尚欣、石群方;未經授權謝絕轉載和商用、轉載請後台聯繫並註明出處,如有侵權請聯繫編輯刪除;值班編輯:18774305566】

►周建華作品——三生三世三百畝的花垣新橋桃花開了!

About 尋夢園
尋夢園是台灣最大的聊天室及交友社群網站。 致力於發展能夠讓會員們彼此互動、盡情分享自我的平台。 擁有數百間不同的聊天室 ,讓您隨時隨地都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