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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海寧刑警支隊,法醫解剖室。
姚曳一臉懵地坐在椅子上,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周唯變臉的速度。
明明這人上一秒還跟她滔滔不絕地講屍體的解剖結果,卻在得知她不是為了案子而來後,下一秒就切換回惜字如金的態度。
他先是冷漠地「哦」了一聲,接著毫無歉意地敷衍道:「抱歉,我對活人沒什麼研究。」
呵呵!
按他這意思,是要她把陳陌打包成屍體送到他的手術臺上,他才能幫她參謀一二?
那他可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也太低估陳陌在她心裡的地位了。
說真的,如果非要在周唯和陳陌之間二選一的話,姚曳絕對毫不猶豫地選擇陳陌。
那孩子多招人疼啊,單純可愛,又體貼懂事,哪兒是周唯這個眼裡只有屍體、毫無人類感情的工作機器能比的。
於是,咨詢的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從解剖室出來,姚曳按了按自己打著石膏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往辦公室走。
發小不靠譜,她還有他們組裡的老幺可以問啊,反正刑警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她問誰不是問!
果然老幺就比周唯熱情得多,一疊聲的「姐姐」喊得那叫一個親切,卻是指望她趕緊幫著分析案情、救他狗命的。
「呦,這不是當初那會兒了?」
姚曳想起來自己剛能拄著拐杖到處走後,第二天就來辦公室報到了,結果從頭兒到老幺,沒一個人歡迎她不說,還一致把她往外攆,仿佛她來是給他們添亂一樣。
尤其這個老幺,還給陳陌打電話,讓他來隊裡領人。
當時陳陌來得很快,手裡竟然還拎著吃的喝的,仿佛是專門為自家不懂事的熊孩子賠禮道歉準備的。
所以那天,姚曳可算是切切實實體驗了一把被家屬從刑警隊領走的龐雜心情。
想到這兒,姚曳故意拿喬:「要不我還是走吧,免得再給你們添麻煩……」
「別啊!姐姐!姑奶奶!祖宗!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老幺好一番求饒,姚曳決定大人有大量,開始幫著分析案情。
倆人這一討論就到了晚上,結束後姚曳伸了個懶腰,看著外面夜色怔忪半天,總覺得今天少了點什麼似的。
還是老幺點醒了她:「哎,這不科學啊,今兒你們家陳陌怎麼沒跟著你過來呢?」
他這麼一說,姚曳立馬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要是平時,肯定是她前腳到隊裡,陳陌後腳就過來領人了。不誇張地說,要不是清楚陳陌的為人,姚曳都要懷疑他是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
但今天……他不但沒過來接她,更是連個電話、資訊都沒有。
一想到這兒,姚曳又頭疼了。
陳陌……不會是被她調戲得要跟她劃清界限了吧。
2
姚曳是一名刑警。
兩個多月前,她在追捕嫌犯時被其同夥開車撞傷,造成左小腿腓骨骨折。
傷筋動骨一百天,姚曳不得不休病假,從宿舍搬回家裡養傷。
可她家老頭兒退休了比上班那會兒還忙,每天忙進忙出地幫著社區民警給小區的大爺大媽們宣傳防詐騙知識,壓根沒有時間照顧她。
結果就是姚曳一個半瘸,不僅沒有享受到傷患待遇,反而要為每天怎麼吃飯發愁,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煎熬。
陳陌就是在那時拎著行李上門的。
彼時門鈴響的時候,姚曳以為是自己點的外賣到了,等她艱難地跳過去打開門,還沒看清人,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給攔腰抱起又送回了屋裡。
輕易就被對方偷襲成功,這讓姚曳覺得很沒面子。
她不滿地戳了戳男生的胸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別偷襲刑警啊,得虧是我認得出來你的氣息沒動手,要不然你別看我腿腳不方便,照樣能收拾了你。」
是麼。陳陌在心裡回,明顯不認同她的話。
他有時真覺得她天真得可愛,就像現在這樣對男女力量的懸殊一無所知,但他也沒有反駁她,他對她一貫的原則都是她開心就好。
回到客廳,陳陌把人放在沙發上,視線在她的臉上一寸寸掃過去,像是確認什麼一樣,最終停在她打著石膏的小腿上。
「你又把自己弄傷了。」他聲音有點兒啞,明明是控訴的語氣,卻帶著濃濃的心疼。
姚曳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其實作為一名刑警,受傷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何況這回也就是看著嚇人,實際上並沒多嚴重,要不她們家老頭兒也不會真那麼心大地不管她。
所以打從受傷到現在,姚曳都沒往心裡去,最多就是覺得負傷在家既不方便也有點無聊而已。
可眼下被陳陌這麼一說,她不知怎麼就猛地生出點委屈來,仿佛一下從一個隨時準備跟壞人拼命的人民警察變回了原來那個同樣需要人關心照顧的普通女生。
不過姚曳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矯情一下後,她很快就調整好情緒,沖陳陌笑了笑:「你別看打了石膏就以為多嚴重似的,實際上問題不大。」
但很顯然她的安撫並沒有起任何作用,陳陌還是單方面決定要搬進來,就近照顧傷員。
姚曳都沒來得及說個「不」字,這人就已經熟門熟路地把剛才落在門外的行李拿進來了。
當然,就算來得及,姚曳也是不敢拒絕的。畢竟,陳陌發起飆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別看平時陳陌對她總是有求必應,活像個沒脾氣的任她揉搓的好弟弟。
可一旦被他發現她因為忙工作沒有按時吃飯休息,他絕對當場就拉下臉,一秒從小白兔黑化成大魔王,毫無商量餘地地逼著她立刻吃飯睡覺。
更別提她這次還受傷,簡直就是觸了他的逆鱗,所以姚曳更不敢出聲反對了。
不過想想,她又覺得挺逗的。
認真論起來,她足足比陳陌大了7歲。可除了年齡外,他們倆還真不好說到底誰大誰小。
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她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撲在案子上,反而生活上很多時候要靠陳陌操心和照顧。
就比如,陳陌平時一有空就會去宿舍給她收拾房間打掃衛生,順便再幫她把冰箱填滿,保證她不會因為忙到半夜沒什麼吃的而被餓死。
想到這兒,姚曳又對接下來的養傷生活充滿期待,覺得雖然免不了要被數落,但起碼有人管了。
但很快,姚曳又想到:「你不上學了?」
陳陌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大姐,我小學畢業很多年了。」
是了,她又忘了他已經是個大學生了,還總記著他是個每天兩點一線的高中生呢。
姚曳有點尷尬,佯裝生氣:「叫誰大姐呢?我警隊一枝花被你叫得這麼俗氣!」
陳陌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您這警花自封的吧,還是因為整個隊就你一個女的。」
「……」
姚曳當場決定收回這小子貼心懂事的想法。
3
自從陳陌住進來,姚曳簡直被照顧得不要太好,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她開始蹭蹭往上漲的體重。
從前不管是工作的關係,還是她個人飲食不規律的原因,姚曳的體重一直穩定在兩位數,可陳陌來了沒幾天,她就輕易破了不過百的魔咒。
「你覺不覺得我有必要控制一下?」姚曳盯著一桌子美食,假惺惺地問,「要不然我這腿沒好,小肚子先養起來了,別到時候追不動犯人,養個傷倒給自己整失業了。」
「沒關係,我養你。」陳陌又往她碗裡放了一大塊肉。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姚曳接受投喂,決定繼續當個快快樂樂的幹飯人。
吃完飯,陳陌要回學校上課,他一走,就意味著姚曳要繼續一段一個人閒得發慌的下午時間。
於是姚曳以消食為由,要陳陌帶她一起去上課。
陳陌不同意,姚曳就千保證萬保證,說自己到時就乖乖往教室一坐,絕對不亂跑。
「那也不行,」陳陌說,「你現在還在恢復期,還是要盡量少……」
「求你,求求你了。」
姚曳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近墨者黑,好的不學,竟學會了老幺愛撒嬌的壞毛病。
她一邊想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陳陌的反應,見他沒有當場做出一臉被雷劈的表情,才暗暗松一口氣,慶幸自己還算保住了那麼一丟丟面子。
事實上,陳陌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畢竟「姚曳竟然會撒嬌」和「姚曳竟然會跟他撒嬌」這兩件事都實在有些超出他對她的了解,他必須得緩一下,才能接受它們同時帶給他的沖擊。
在陳陌的認知裡,姚曳從來不是一個會撒嬌賣萌的人。就拿要出門這件事來說,按她平時的風格,她肯定要麼強勢到不容拒絕,要麼撒潑打滾地讓你拿她沒辦法,但是現在,她竟然對他撒嬌!
陳陌忍不住又回憶了一下她剛才的語氣動作,後知後覺地咧開嘴角,笑得有些傻氣:「走,走吧。」
「真的?走走走!」
姚曳眼睛一亮,忍不住又看一眼陳陌,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他的罩門——果然還是個小男生啊,對她這麼沒有技術含量的撒嬌都沒有抵抗力。
陳陌要是知道她心裡怎麼想,倒也不會否認,但卻要修正一下她的說法——他只是單純對她沒有抵抗力。
不過也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不放心姚曳一個人,他太清楚她絕對不會真就聽他的話乖乖呆在家裡。
就拿前兩天來說,前腳剛去醫院復查完,聽醫生說她恢復狀況良好後,後腳姚曳就趁他回學校時偷溜回了隊裡。
當時陳陌趕過去接人時,姚曳還正跟他們組裡的老幺理論呢。
「我只是腿受傷了,又不是腦子受傷!」姚曳拄著拐杖,也絲毫不影響她氣場兩米八,「出不了現場,我還能幫著分析案子啊。」
老幺雙手合十,一副「求放過」的表情。
「姐姐,您又不是不知道,咱辦公室都是一群糙老爺們,稍不留神誰撞您一下,這誰擔得起啊。您可還拄著拐杖、打著石膏呢,不是原來那個身輕如燕的女俠了,算小的求求你了成麼?」
「不成!」
姚曳果斷拒絕,決定今兒就不講理了,可她話沒說完,就突然被人攔腰來了個公主抱。
陳陌抱著她,沖辦公室的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現在就帶她走。」
此時恰好有不熟的同事路過,看姚曳的眼神,仿佛看一個誤入歧途的……老少女?
姚曳大恨,可惜掙不開陳陌,只能死死瞪著他——我不要面子的嘛!
從局裡出來,姚曳還氣得不行。
陳陌把人放在路邊的長椅上,小心地檢查了一下她的石膏,確認沒有問題,才說:「您可真是當代社畜裡最與眾不同的一位,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假期,你上趕著往辦公室跑。」
姚曳眉毛一揚,相當驕傲:「那必須的,為人民服務!」
「那麻煩你也為我這個人民服務一下。」陳陌嘆一口氣。
姚曳納悶:「為你服務什麼?你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
「我有需要,你就會幫我麼?」
「那當然。」
她應得那樣乾脆,以至於陳陌忍不住想如果他把從未宣之於口的秘密攤開在她面前,她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但……他對她的喜歡,全世界都知道,唯獨她不知道。
陳陌很清楚,姚曳只是看上去大大咧咧,實際並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正相反,她心思細膩、邏輯縝密,她最擅長的就是通過蛛絲馬跡去尋找背後的真相。
所以他才更加沮喪,他明明就差把「喜歡你」三個字刻在臉上了,可她卻毫無所覺,因為她從來都隻把他當小朋友看,對他不設防。
這讓陳陌束手無策,倍感煎熬。
4
跟著去學校之前,姚曳想得還挺美,說要久違地重新體驗一把大學生活。
可她實在高估了自己想學習的心,剛上課沒幾分鐘她就有點兒昏昏欲睡。
起初她還勉強撐著,後來實在撐不住,上下眼皮都直打架。
關鍵瞌睡還有人給遞枕頭。陳陌一心二用,一邊認真地聽課,一邊還悄悄注意著她,見她瞌睡,就把胳膊遞了過來,姚曳也就不客氣地枕著他手臂睡了過去。
但沒睡多久,姚曳就被喊起來回答問題。
姚曳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一臉茫然地看看陳陌,又看看教授。
雖然陳陌有幫著解釋她不是班上的學生,只是來旁聽的,但教授似乎起了逗弄心思,示意陳陌別說話,隻盯著姚曳:
「這位同學,雖然你是來陪男朋友上課的,但是也別光顧著睡覺,要了解他學的是什麼,這樣才更有共同話題。」
姚曳尷尬一笑,還不忘要糾正:「老師,我不是……」
「老師,」陳陌突然打斷她,「她平時上課不會睡覺的,她只是昨晚太困了,沒休息好。」
話音才落,原本安靜的教室裡立馬響起一陣曖昧的笑聲,連教授似乎都有些震動於年輕人的直接,愣了一下、緊接著咳嗽兩聲後,就若無其事地繼續講課了。
明明是被他從尷尬裡解救了出來,但姚曳卻覺得自己的處境好像更不妙了。
下課後,陳陌的三個室友都圍了過來,異口同聲地喊:「嫂子好。」
「好什麼好!」姚曳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悶聲說,「別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麼,瞎喊什麼!」
她明顯不樂意的語氣讓陳陌的心跟著往下一沉,以為她是怪他自作主張,故意曲解倆人的關係。
他張了張嘴剛準備解釋,卻聽見姚曳又說:「完了,連你們都誤會了,那別人就更不知道怎麼想了。陳陌,你的清白算是被我毀了。」
姚曳一副懊悔的語氣,似乎忘了那讓人浮想聯翩的話正是從陳陌本人嘴裡說出來的。
她從來都是這樣,對他總是下意識地護短。
陳陌整個人一下陰放晴了。
「既然我們陳陌的清白都被你給毀了,姐姐,你也該給我們陳陌一個名分了吧?」老二擠眉弄眼地幫腔。
老三立馬跟上:「對啊,姐姐,本來你說我們陳陌多招女孩子喜歡,追他的人都從宿舍樓排到校門口了。您今兒唱這一出,可不就斷了人桃花麼,您可得負起責任啊。」
「我剛才可看見了,咱班花那臉色當場就變了,這妥妥沒戲了啊。」老四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姚曳:「……」
我就是客氣一下,你們就給我整這麼大一出?
要擱平時,這三個臭皮匠還真不敢在姚曳面前這麼蹦躂,但眼下姚曳行動不便,生了病的老虎那可不就成了HelloKitty,他們還不趁機撒歡更待何時。
但調侃歸調侃,三個人還是守著分寸的,畢竟他們也怕真惹惱了這位姐姐,招來她一頓暴揍。
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他們都對姚曳的武力值記憶猶新。
那還是大一的時候,有一回姚曳難得休息,專門繞道過來看陳陌,卻意外在他們宿舍樓下抓了個在逃犯。
用姚曳的話說那叫順手,可當時在場的三人都清楚那場面有多驚心動魄。
彼時,姚曳幾乎是在跟偽裝成維修工的逃犯擦肩而過的同時就認出了他。
雖然後來她說其實她也沒那麼肯定,只是覺得眼熟,但怪就怪這種人心虛,被她喊住後,起初還能強裝鎮定地背對著她停下,卻在她即將走近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尥蹶子就要跑。
姚曳當然不會讓人給跑了,她反應極快地追了上去。
那瞬間的爆發力,敏捷猶如獵豹,讓老二這個曾經練過短跑的人都忍不住驚嘆出聲。
男人沒能如願跑掉,就開始拼死一搏。
他在體力上明顯比姚曳占優勢,但姚曳勝在動作敏捷,倆人交起手來沒有太落下風,卻也免不了挨拳頭。
畢竟不是鬧著玩的,男人每一拳每一腳都用足了勁兒,別說砸在人身上,光是聽聲兒都叫人覺得肉疼。
但姚曳沒有因此退卻,反而見招拆招,步步緊逼。
宿舍三人組想要上前幫忙,卻見男人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胡亂揮了一通,硬是把姚曳逼得不得不往後退,更別提他們仨了。
關鍵姚曳也不準他們過去,她沖他們喊:「都老實呆著,別過來!」
說實話,在此之前,三人組雖然知道姚曳是刑警,但真沒覺得這個就比他們大了幾歲的姐姐有多厲害。
可直到這一刻,單這一嗓子的氣勢就足以把三人鎮住,讓他們沒敢貿然上前。
也是因為親眼所見,他們才清楚地認識到她職業的特殊性和危險性,忍不住肅然起敬。
他們心裡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眼就認出逃犯的,她所謂的眼熟,足以想見她平時下足了功夫。而她奮勇追敵、臨危不懼,是使命,更是勇氣。
「來啊,你不是挺能打麼?」男人惡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一臉挑釁,「老子今兒就讓你知道是你的拳頭硬,還是老子的刀快。」
他說著又揮著刀沖了過來,毫無章法地亂砍,帶著某種窮途末路的嗜血癲狂。
姚曳一邊小心躲避,一邊尋找制敵機會。
恰好此時,突然飛過來一顆籃球,狠狠砸在男人腦袋上。男人被砸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手上的匕首更是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姚曳立刻抓住機會,一個乾淨利落的側踢,直接把男人踢翻在地,接著迅速把人壓制住,扣上手銬。
一場驚險的搏鬥至此落下帷幕,但有人的害怕情緒卻未能平息。
那籃球是陳陌丟的。
他丟球時人有多鎮定、手有多穩,心裡就有多害怕。
天知道當他打完球回來,發現宿舍樓前跟人搏鬥、被人揮刀相向的人是姚曳時,從前好不容易已經忘了的噩夢再度上演的那種恐懼幾乎瞬間就席卷了他,心臟仿佛驟停一般,害怕到無法呼吸。
幸好,幸好她沒事。
幸好他沒有再讓她像從前一樣受傷。
5
當晚一起吃飯的時候,三人組先是就自己沒幫上忙作了一番深刻檢討,然後就開始一頓猛誇,就差沒當場跟姚曳拜個師、學個藝。
「行了,別吹了,」姚曳制止了他們,看一眼旁邊的陳陌,想了想,一臉嚴肅地叮囑道,「我沒想到學校也這麼不安全,以後你們出門,多護著點陳陌,他這人比較招人,萬一招來什麼壞人。」
聽了這話,三個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臉上讀出一句話——這位姐姐是不是對陳陌有什麼誤解?
今兒幫忙的人可是陳陌!
就沖他那丟球的準頭和力道,這像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人?
真的,毫不誇張地說,要是再被他們遇見什麼在逃犯,就算要沖也是陳陌沖,他們仨只有遠遠站著才是不拖累陳陌。
但沒辦法,某人單獨在他們面前的時候,那就是一生人勿近、武力超群的拽哥。可一旦跟姚曳一起出現,他就立馬藏起獠牙和利爪,變身乖乖小白兔。
不得不說,這小白兔是真不要臉。
但他們也沒敢拆穿陳小白兔,畢竟他們今兒沒幫上忙這事兒就夠陳小白兔給他們喝一壺了,他們哪兒還敢上趕著給自己添新仇。
話說回來,眼下他們也就是見陳小白兔明顯藏不住自己的「狼子野心」了,適當幫他一把,要不他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調侃某人的心上人啊。
很明顯他們表現不錯,所以陳小白兔特別開恩,準他們仨電燈泡跟他們一塊兒吃飯。
席間,三人組自然又是一番賣力表演,逗得姚曳十分開心。
等吃完飯回去,姚曳和陳陌剛坐上車,外面就突然下起了雨,且一路上雨勢越來越大,還伴著電閃雷鳴。
姚曳看一眼陳陌,開玩笑說肯定是哪個渣男又亂起誓了。
陳陌「嗯」了一聲,就專心開車沒再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姚曳暗暗松一口氣,想著陳陌或許已經從那件事裡走出來了,對這樣的雷雨天氣已經不再感到害怕。
然而等回到家洗漱完出來,看見抱著枕頭、穿著睡衣,乖巧站在自己門口的某人時,姚曳知道自己想多了。
這人哪兒是走出來了,只是在外面強撐著,不肯丟了自己的拽哥人設,可一到家就裝不下去了,拽哥變慫哥,像是可憐兮兮的大狗。
可姚曳硬著心腸不為所動,「砰」一下,把人關在了門外。
因為一來那件事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二來陳陌也不是當年那個才9歲的小孩了,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再讓他跟她一起睡了。
不過半個小時後,姚曳就自己打臉,又把門打開了。
果然,陳陌還立在門外沒動。
算了,姚曳想,反正自己對這家夥心軟又不是一天兩天、一次兩次了。不過她發誓,這一次之後,一定要他戒掉對她的依賴,同時她也要戒掉對他的心軟。
這頭陳陌進了房間,掀被子上床,動作一氣呵成,躺好之後還立馬閉上眼,仿佛在說我真的只是來睡覺的,保證不會看不該看的,你可以當我不存在。
但,怎麼可能!
姚曳無語得想翻白眼,想她一個身心正常的單身女青年,在這夜深人靜、寂寞……咳咳的晚上,身邊躺著一活生生的小帥哥,她沒有對他做點什麼,真的完全就是她人性的輝煌戰勝了她的本能好麼!
這麼一想,姚曳立刻警覺起來,覺得得找個時間給陳陌科普一下人性險惡。不然他總是這樣對人不設防,早晚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給生吞活剝了。
不過眼下,她還是先操心自己吧。
第五次從側躺換成平躺後,姚曳決定放棄眼不見為淨的想法。她翻了個身,盯著陳陌,自欺欺人地想興許看多了也就沒什麼想法了呢。
陳陌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反正是老老實實閉著眼。
長到逆天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勾人的薄唇,姚曳覺得童話裡的睡美人也不過如此了!
意識到自己又跑偏了,姚曳使勁兒搖了搖腦袋,努力把亂七八糟的想法趕走,正色道:「陳陌,咱們聊聊。」
陳陌睫毛顫了顫,沒出聲。
姚曳繼續道:「你知道的,那件事早就過去了,那個人現在也根本傷害不了你了,所以以後……」
「我知道。」陳陌打斷她,睜開好看的眼睛默默看著她。
他每次都這樣,表現得很平靜,好像真的一切都過去了一樣,可實際上他心裡到底怎麼想,姚曳覺得自己知道也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陳陌還是會本能地害怕這樣電閃雷鳴的天氣,甚至如果她沒有陪在他身邊,他就會一整夜都沒有辦法入睡。
而她不知道的是,他是不是其實根本就沒有從當年那件事裡走出來,他只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才會在平時表現得跟平常人一樣,只有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才會無法控制地暴露自己的害怕。
但很顯然,陳陌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突然湊過來,耍賴似地抱住姚曳:「姚曳,我好困,我們早點睡吧。」
他就貼在她耳邊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聲音裡染了困意,聽上去比平時要低沉沙啞一些,有點……小性感,再加上溫熱的氣息吹到敏感的耳朵上,瞬間帶起絲絲顫栗,簡直要命!
姚曳心裡砰砰跳,語氣還算鎮定:「鬆手,小心我把你踢下去。」
陳陌倒是乖乖鬆開了,卻又順勢往下抓過她的手和他十指緊扣。
他明明什麼也沒說,但姚曳知道他在討價還價——要牽著她的手睡。
於是姚曳再一次妥協:「好了,睡覺。」
「嗯,晚安。」
「好夢。」
6
陳陌的確做了個夢。
但卻不是什麼好夢,而是那個每到雷雨天就會來折磨他的噩夢。
九歲那年,陳陌曾遭遇過一場綁架。
綁架他的是一個染著一頭黃毛男人,因為沒錢就在放學路上綁了陳陌,準備以此向陳陌的父母勒索錢財。
他完全就是一時沖動犯罪,沒有經過任何縝密的設計,連藏匿陳陌的地點都是臨時選的一幢已經被廢棄、等待拆遷的小樓。
這棟樓跟旁邊的小區僅隔了一條小路,平時經常會有調皮的孩子過來玩耍,這裡算是他們的一個秘密基地。
但這兩天因為一直下雨,並沒有孩子過來,倒正好成了黃毛的犯罪場地。
黃毛把陳陌帶到樓上綁好,就迫不及待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手機,威脅陳陌給家裡打電話要錢。
陳陌配合地照做,卻一直打不通父親的電話,黃毛又讓他發消息,可那頭還是沒人回。
這無疑惹怒了黃毛,綁架陳陌原本就是他狗急跳牆之下的極端行為,如今沒能像想像裡那樣順利拿到錢不說,甚至連人質的父母都聯繫不上,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關鍵陳陌的反應也大大刺激了他。
除了最初被他從身後襲擊時陳陌有過短暫的慌亂掙紮外,自始至終沒有哭喊吵鬧,反而很配合他,冷靜得完全不像一個九歲的孩子。
他是覺得他在跟他鬧著玩、在過家家麼?
還是覺得他就是個要錢的乞丐,他只要拿到錢就不會也不敢對他怎麼樣?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也敢看不起他麼!
想著,黃毛拉下了臉,瞬間像變了個人一樣,變得異常暴躁憤怒,而這種暴躁憤怒都變成拳頭落在了陳陌的身上。
他毫無顧忌地發泄著自己的怒火,一邊打一邊罵:「你也敢跟我耍心眼兒是不是?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老子最他媽討厭你們這種永遠一副冷靜樣子的傻瓜……」
事實上,陳陌不太能理解黃毛突然發瘋的行為。
如果他想讓他哭喊求饒的話,他完全可以配合他的,他只是單純覺得這樣沒用而已。
至於他讓他打電話給他父親這件事,他一開始就告訴過他打不通,是他不信,結果真的打不通時又覺得他在耍心眼。
他為什麼要跟他耍心眼呢,他比他更想知道他的父親接到電話會是什麼反應。
不過他想他可能最多就是替他報個警,然後就繼續忙工作賺錢了吧。
就像當年他母親因為憂鬱症跳樓那天,他也在接到消息後按時登機出差,沒有過來看他母親最後一眼一樣,他對他們可能壓根就不存在所謂的感情。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幾乎淹沒了黃毛的罵聲,天空中一道閃電劈下來,讓人看清那張因為發瘋扭曲的臉。
陳陌不記得自己挨了多少打,隻記得當他以為黃毛終於要放過他的時候,黃毛其實只是短暫地休息了一下,很快就又開始接著打他。
直到他從犯病了一樣不停地發抖、打哈欠,到後來控制不住地嘔吐,才終於停了下來。
再後來,黃毛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又無精打采地出現在小樓裡。
他回來後,只是看了他一眼,確認他沒死,就往角落裡一滾睡了過去。
外面的雨還在下,陳陌像一灘爛泥一樣被扔在地上,又冷又餓又疼,意識逐漸模糊,他恍惚有種生命在慢慢流逝的感覺。
突然,陳陌聽見有人說話。
「姚姐姐,小白是不是不在這兒啊?」
「說不定在樓上呢,你呆在這兒別動,我上樓看看。」
「嗯。」
那天少女姚曳因為帶鄰居小妹妹找貓而進入了小樓,原本一無所獲,她都準備走了,卻鬼使神差地決定再上樓看一眼。
上了樓,姚曳沒有找到小貓,卻透過窗戶看到了被扔在地上且渾身是傷的陳陌。
陳陌也看見了她。
他又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睡得很沉的黃毛,短暫猶豫後,還是艱難地伸出手想要跟姚曳求救。
這大概是人類的本能,即使內心沒有多害怕死亡,甚至也沒有太多活下去的欲望,卻仍然會在面對危險、瀕臨死亡的時候下意識地求救。
可姚曳拒絕了他的求救,轉頭就下樓走了。
陳陌說不上有多沮喪絕望。
他很清楚,他有求救的本能,別人就有拒絕的權利,況且在這種情況下,先自保,才是人性。
但,姚曳又回來了。
原來她下樓,只是為了不動聲色地送走小妹妹,順便報了警,然後就又獨自折返回來救他了。
陳陌沒有辦法形容他當時的感受,毫不誇張地說,那時他自己都給自己宣判了死期,也準備坦然接受人性裡見死不救的自私面,但卻有一個人不顧危險地一腳踏進來,說要救他。
當時,姚曳折返回來後,正撞上黃毛醒過來後又莫名其妙動手打陳陌的場景,她害怕他真的把他打死,沒等到老爸和他的隊友過來,殉國無反顧沖了進去。
姚曳四歲開始練跆拳道,平時也沒少跟她老爸練習防身術,但她畢竟是第一回實戰,又是對上這種發起瘋來不要命的人,難免有些招架不住,臉上、身上很快就添了不少傷口。
當她又一次被黃毛摔在地上時,黃毛竟然對少女產生了更為齷齪的想法。他那種惡心人的目光,從姚曳的臉上一路往下,少女像是這才知道害怕了,本能地往後退。
黃毛更加得意,步步緊逼,他有些享受這種捉弄獵物的感覺,故意繞了一大圈把姚曳逼得退到陳陌所在的角落裡才停下來。
然後像是欣賞自己的傑作一樣,盯著被自己揍得半死的少年和被自己嚇得快要哭出來的少女。
任他們之前有多冷靜沉著,眼下他們都只能任他宰割,這讓黃毛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病態的愉悅,仿佛他成了能夠掌控世界的主宰者。
「別碰她!」陳陌挪動身子,試圖擋在姚曳面前。
但黃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他一腳踢開他,朝少女撲過去。
他太得意了,失去了該有的警惕。
姚曳趁他撕她外套的時候果斷抓住機會,突然一躍而起,先拿腦袋猛地撞開他,接著抬腳就朝著他最為脆弱的部分毫不留情地踹了過去。
這一擊可謂致命,隻聽一聲悶哼,黃毛一臉痛苦地彎腰捂著下面,忍受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姚曳繞開他,吃力地扶起地上的陳陌,想帶他一起逃走。
但他們剛走到樓梯口,黃毛就忍著痛追了過來:「臭丫頭!你以為你們能跑得掉!」
他的表情活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樣,且完全是沖著姚曳來的。一旦被他抓住,後果可想而知。
姚曳咬著嘴唇,已經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但原本要靠著她才能勉強站立的陳陌卻陡然生出一股大力,猛地推開她,拽著沖過來的黃毛一起摔下了樓梯。
摔下去前,陳陌沖姚曳無聲笑了笑。
他只是沒有力氣制止男人,但是不代表他就沒有辦法,哪怕是以這樣的方式。
她是來救他的呀,連累她被打、受欺負,他已經很抱歉了,他怎麼能讓她因為他再受到更深的傷害。
7
從隊裡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姚曳還是沒有接到陳陌的任何消息。
這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不說陳陌本來就脾氣好,不大愛生氣,就算生氣,至多三個小時就好了。可這都快一天了,他居然都沒找她。
姚曳有點兒慌了,她拿不準陳陌是怎麼想的。
他是覺得尷尬暫時不想理她?還是覺得她對他動手動腳,他接受不了?
要說是前者的話,尷尬三個小時,OK,他要尷尬一天,姚曳也決定大度地表示理解,但是後者的話?
說實話,要是後者的話,姚曳覺得自己才更冤枉和委屈。
真的,要不是他自己非要跟她一起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牽手變成了抱住她的話,她也不至於以為是在夢裡,就把人給親了呀!
再說了,她不清醒,他難道也不清醒麼?他要真不樂意的話,完全可以推開她的。
受傷在家,奶狗弟弟非來我家親自照顧,我忍不住心動吻上他
可當時他既沒反抗也沒制止她,反而乖得跟什麼似的任她胡作非為,這才讓她更覺得自己是在做夢,才敢做出那些事的。
姚曳越想越覺得自己才該去擊鼓喊冤。
最後,姚曳得出結論,歸根到底,這筆帳還是應該算在陳陌自己身上,他不能因為這個就不理她了。
想清楚了這一點,姚曳準備回家找陳陌好好談談。
可就在這時,姚曳忽然收到一條簡訊:如果你還想見陳陌最後一面的話,別聲張,立刻一個人到後山公園南門,過時不候。
姚曳立刻請司機掉轉頭,往後山公園走。
到了地方,沒多費勁兒,姚曳就見到了威脅她的人——韓沖。
四年前韓沖因為故意傷人被姚曳親手送進了監獄,誰知道他出獄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報復姚曳。
「姚警官,我們又見面了。」韓沖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像一條冰冷的毒蛇。
姚曳不理會他的熟絡:「陳陌在哪兒?」
「陳陌在哪兒?」韓沖聳了聳肩,故弄玄虛,「你猜啊,你不是挺聰明的麼。」
「我猜,」姚曳停頓了一下,「你在騙我。」
韓沖收了笑。
「我分析研究過的綁架勒索案例沒有成千也有上百,我親手抓過的綁架犯就有10個,所以收到你的簡訊,我就判斷出這是個惡作劇。」
「既然姚警官早就猜到了,那為什麼還會過來?說到底,還不是舍不得你的小男友,關心則亂嘍。」
姚曳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我來是為了告訴你,對你來說是惡作劇,但從法律而言,你涉嫌威脅恐嚇警務人員。」
「所以呢?」韓沖故意往前一步,一臉挑釁,「姚警官,你是來給我普法的,還是想再把我抓進去?不過,你憑什麼?就憑你現在一個人,還是個半瘸?」
韓沖說著,突然一抬腳狠狠踢在了姚曳打了石膏的左腿。
饒是姚曳有所防備,還是直接被踢倒在了地上,來自左腿鑽心的疼痛更是把她的生理眼淚都給逼了出來。
「姚曳,」韓沖走了過來,在她面前蹲下來,「你以為我費這麼大勁兒就是為了逗你玩麼?我他媽這四年的牢可不是白坐的,你說我該怎麼跟你討回來呢?」
「你以為我真的會一個人來麼?」姚曳忍著疼和他對視,眼裡沒有絲毫害怕。
「別虛張聲勢了,你的人呢?在哪兒……」
話沒說完,韓沖就被突然沖出來的人給一腳踹開了,那一腳力道之大,愣是讓他在草地上打了個滾,才堪堪停下來。
姚曳抬頭,發現來人不是她通知過的老幺,而是陳陌。
此時的陳陌像一隻處在暴怒邊緣的獅子,他死死盯著韓沖:「你他媽再敢碰她一下試試!」
「你就是她那個小男友吧?」韓沖拍了拍屁股站起來,「來啊,揍你興許比揍她更叫她難受呢。」
「陳陌!」姚曳這時才有些慌了,她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去阻止陳陌,「你別聽他的,你趕緊走!我已經通知過……」
話沒說完就沒了音兒,因為面前兩個男人已經扭打在了一塊兒,也因為姚曳很快就發現,韓沖根本就不是陳陌的對手。
事實上,陳陌對韓沖幾乎是碾壓式的,韓沖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這讓姚曳倍感意外。
在她的印象裡,陳陌一直是需要她保護的,誇張點說,她覺得陳陌是屬於那種漂亮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男生。
雖然她也見識過他的身材,肌肉緊實,線條明顯,清瘦卻不失力量,明顯是經過訓練的。
但她以為那可能是小男孩為了身材報的健身課,誰知道竟是真功夫練出來的。
既然陳陌收拾得了韓沖,姚曳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不對。
陳陌像是無法控制自己,韓沖都已經放棄抵抗、抱頭求饒了,他卻打紅了眼一樣,根本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陳陌住手,你快住手!」
但沒用。
姚曳忍著疼站起來,艱難地走過去,這一次她沒再勸,而是喊道:「陳陌,我腿疼,特別疼。」
這句話像是按下了某個開關一樣,陳陌立刻丟下韓沖,大踏步朝姚曳走了過來。
「怎麼樣?疼得厲害麼?他剛是不是碰你這條腿了?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陳陌眼中的暴戾還未完全消散,整個人顯得有些可怖,但他語氣裡卻是濃烈的擔心,像是尚未從之前的暴怒情緒裡抽身,卻又本能地為姚曳擔心。
要是旁的人,大概會注意不到,只會對他的怒火感到懼怕,遠遠逃開。
但姚曳不會,她抱住他,連聲安撫:「陳陌,我沒事,沒事了。你深呼吸,放松。」
她的安撫起了作用,陳陌慢慢冷靜下來。
8
後來,韓沖被趕來的老幺給帶走了,陳陌帶姚曳先去醫院。
路上,陳陌一直很沉默,只是時不時看一眼姚曳。
姚曳捏了捏他的手:「你想說什麼?」
陳陌張了張嘴,卻沒說話,又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道:「今天對不起,我一想到他要傷害你,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保證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姚曳,你可不可以不要怕我,不要對我感到失望?」
那雙原本漂亮的眼睛裡此時盛滿了不該有的擔心和恐懼,姚曳心疼得厲害,忍不住抱了抱他。
「陳陌,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怕你,怎麼會對你失望呢。」
「真的麼?」陳陌問。
「真的。」
又一次得到肯定的回答,陳陌才像是放下心了,他小心地回抱住姚曳,像是抱住某個失而復得的珍寶一樣。
他把頭埋在她肩膀上,努力平復自己過於激烈的情緒。
倆人靜靜抱了一會兒,姚曳突然想起什麼,把人拽起來:「老實交代,你功夫比我還厲害吧,我竟然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陳陌垂著腦袋,有些委屈巴巴的。
「比如呢?」
「比如,」陳陌沒舉例子,突然拐了個彎,說道,「你今天早上為什麼會親我,還親了好幾次,還摸我,叫我的名字……」
猝不及防聽他提起自己做的「好事」,姚曳瞬間臉爆紅:「閉嘴!」
「我不,」陳陌直勾勾盯著她,「姚曳,你不知道我今天害怕了一整天。
「我其實一直跟著你,但又不敢出現在你面前,也不敢給你發消息,我怕你因為……早上的事,覺得尷尬或者惡心,就不想理我,不想要我了。」
「我沒有!」姚曳有些詫異陳陌竟然會這樣想,她顧不上羞澀,認真看著陳陌的眼睛,「我怎麼會覺得你惡心,陳陌,你很好,特別好。」
「真的麼?」陳陌眼睛驟然明亮,忍不住問出心裡壓抑已久的話,「那你是……是因為喜歡麼?所以才會親我摸我……」
真的,但凡陳陌沒有感受到姚曳任何一丁點的喜歡,他都可以繼續克制自己的感情的。
但今天早上是姚曳先親的他,他故意沒有躲開,也沒有出聲叫醒她,隻反覆跟她確認她知道親的是他,之後就任她對他為所欲為,甚至卑鄙地輕聲哄著她多親幾下。
他知道她是因為半夢半醒,意識不清醒,但在他的概念裡,別說姚曳是無意識地親了他,就是被他知道她做夢夢見他,他都會簡單粗暴地將其看作是姚曳喜歡他的證據。
眼下,他就要抓住這點證據,來試探她的心。
「你快別說了!」姚曳漲紅了臉,抬手捂住了男生的嘴。
他怎麼能那麼自然地把她對他做的事重復了一遍又一遍,眼神語氣都十足天真無辜,卻又偏偏帶著一種莫名的勾引人意味,叫人止不住心動。
任誰被他這樣看著,都會扛不住的吧。
姚曳突然就不想再自欺欺人了,她決定認栽,承認自己就是喜歡上陳陌了,應該還很喜歡。
「陳陌,」姚曳閉著眼深吸一口氣,「我好像喜歡你。」
她說完,沒有聽到陳陌的回應,忐忑地睜開眼,看見眼前的男生眼睛裡不知什麼時候氤氳了一層水汽,但卻是笑著的。
他像是高興極了,又像是如釋重負,一字一句地說:「姚曳,我喜歡你。」
特別特別喜歡你。
很久以後,姚曳才知道,陳陌之所以沒有從那場噩夢裡走出來,不是因為自己被綁架,而是無法釋懷她因為他而差一點被人侵犯。
姚曳像很久以前那樣揉了揉陳陌的頭髮,很認真地把當時沒有跟小男孩說的話告訴他。
「陳陌,我跟你說過的,那天如果換做其他人,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去救他的。
「所以不管我遭受了什麼,都是壞人的錯,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何況我並沒有真的受傷。
「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去救你的。我可能沒有告訴過你,我真的特別特別慶幸我救的人是你。」
「姚曳,謝謝你,我愛你。」
其實從她說喜歡他的那天起,他的噩夢就已經徹底結束了,因為她的喜歡於他,是絕對救贖。(原標題:《脫單手冊之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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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受傷在家,奶狗弟弟非來我家親自照顧,我忍不住心動吻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