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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產生了服裝與自我之間存在聯繫的想法呢?普遍的成長經歷告訴我們,它很有可能是自然而然誕生的情感。最鮮明的例子莫過於上中學時大家都更願意穿著自己的衣服而不是統一的校服。這不僅僅是因為大多數校服都非常難看,即使有些學校推出了日式韓式的新校服,依然無法讓學生們高興地接受統一著裝這件事情。
這就像是一部簡寫的時尚史。時尚藝術正是在類似的心理中發展起來的。進入現代社會之後,追求不同的外在服飾已然成為了人們必要的審美追求。不過,在學校裡,政教處的老師們可並不喜歡「奇裝異服」的學生,昔日的我們是站在學生立場上對此嗤之以鼻的,但當我們成年並擁有著裝自由後,會發現對於時尚界的那些真正的「奇裝異服」,我們貌似也沒有接受的能力。閱讀時尚史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它就像當下的世界一樣,在經歷了20世紀的思潮和藝術追求後,逐漸在紛雜的政治概念、後現代審美等多元的思想中開始面目模糊。
本文出自《新京報·書評周刊》4月30日專題《栽入時尚》。
撰文丨宮子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時尚影響著你,不知不覺間決定了你的行為。但在時裝這件事上,這種獨裁是翻倍的,因為它支配著女人,而女人決定著男人的所作所為。」——保羅·波烈
「一支龐大的殯葬工大軍,有搞政治的殯葬工、有談戀愛的殯葬工,總之是由各色人等匯聚而成的殯葬工」。
這就是詩人波德萊爾對法國街頭上男人服裝的評價,十分刻薄。然而,當時的法國巴黎已經算是全世界最時尚、最現代化的地方了。但在19世紀,它還是陷入了現代社會之前的僵局,變得霧氣凝滯。
如果要為服裝設計的破局找一位開創者的話,我傾向於選擇法國人保羅·波烈。盡管英國人查爾斯·弗雷德裡克·沃斯早在1858年就創辦了時裝沙龍,但論及時裝革新的現代意義,他的影響力是不如波烈的,尤其是在解放女性服飾方面。
保羅·波烈
緊身束胸與裙撐是在之前幾個世紀荼毒不淺的時裝風尚,象徵著維多利亞時代的風格。這種讓女性刻意顯得苗條的服飾幾乎從每個細節上都在對女性的身體造成傷害。它完全不是人選擇服裝,而是人的身體被迫適應服裝。例如,大多數女性都要用深呼吸的方式穿上緊身束胸和裙撐,然後再用被諷刺為「希臘式彎曲」的方式走路(胸部前挺,臀部後翹,將身體扭曲成一個倒置的「?」);而後流行的顏色是舍勒綠——以砷或砒霜為原料,顏料工人只要不小心吸入微末就可能致死;拖地的長裙如果攪在車輪裡大概率會受傷;裙撐的材料極為易燃,經常會有女性在廚房中不小心將自己燒死。最後,腳上踩的還是維多利亞平鞋,一種會讓腳顯小但是會導致骨骼變形的款式。
保羅·波烈看不下去了。後來被稱作「時裝暴君」的他對死板僵硬的女性服飾發起了革命性攻擊。這位暴君的宣言是「以自由的名義給女人的腹部解放出更多的空間」,他設計出了腰線更高的裙子,同時借用胸罩代替了緊身胸衣,讓女性得以更自由地呼吸。
波烈設計的服裝。
不過,就像我們今天有時不得不向自己的衣服妥協而瘦身減肥一樣,波烈的服裝設計也不是完美的。例如波烈所設計的「霍步裙」,穿上它後,女性只能邁著小碎步走路。在一次與記者的對談中,波烈自己也承認了這一點,「是的,我解放了女性的胸部,卻束縛了她們的腿。女人們開始抱怨,再也沒法走路或是跨上馬車了」。
風格迥異的巴黎時尚
「如果你找出最好的巴黎設計師,把他與外界隔離開來,或是把他送到外地去——他就一文不值了」——珍妮·浪凡
珍妮·浪凡設計的時裝。
波烈是時尚設計史上的傳奇,但絕對不是什麼受歡迎的傳奇。他所做的服裝設計,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Channel和夏帕瑞麗等女性設計師的嘲諷對象。現代女性服飾真正的解放者,恐怕毫無疑問只能是Channel。波烈在解放了女性胸部束縛的同時用「霍步裙」給女性上了腳鏈,而Channel前衛的時尚設計則可以讓每個女人像男人一樣騎馬。
Channel。
在宣揚女性自由方面,Channel用自己親手打造的時裝給出了最強烈的回應。她是保守主義設計師的眼中釘。1916年,Channel設計出了自己的第一款時裝,三件套針織套裝。1919年,她註冊了自己的時裝店,隨後又推出了以茉莉花為底調的「Channel5號」香水,風靡一時。Channel設計的針織套裝一度是女性衣櫃中的必備裝扮,它更寬鬆,完全拋棄了胸衣,讓女性自由彰顯自己的身體線條,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Channel讓時裝變成了大眾女性可以隨意接觸的事物。相比之前定價不菲的高級時裝,Channel設計的針織套裝可以在工廠裡裁剪生產,織物的原料也便宜許多,女性可以用更少的金錢購買到一件精致美觀的時裝。而這恰好是之前時裝設計師非常忌諱的一點,因為能夠大量生產就意味著時裝的減價與樣式的抄襲,會極大地影響自己的經濟收入。
Channel5號。
可惜,今天的Channel已經完全不是走這種路線的品牌了。
對於影響經濟收入這一點,當時的Channel持十分開放的態度。「說真的,在法國有4萬多個女裁縫,如果不從設計師那兒尋找思路,她們還能怎麼辦?就讓她們去抄襲吧,我選擇站在女人和那些女裁縫的一邊,而不是幫著時裝屋說話」。
《時裝的自白》,作者:(法)帕梅拉·戈布林,繪者:(法)揚·勒讓德爾,譯者:鄧悅現,版本:重慶大學出版社2018年9月
20世紀20年代,Channel又推出了風靡至今的「黑色小禮服」。這款經典時裝強調腰線,線條窄長,而不規則的裙擺又為直線線條增加了活潑感。今天我們看到的很多時裝都以黑色為經典、高級的配色方案,但Channel之前,翻翻高級時裝訂制的歷史,我們幾乎找不出幾件以黑為主色調的時裝。因為黑色一直被視為喪葬場合的配色。Channel的「黑色小禮服」打破了這個約束,並立刻在法國乃至全世界風靡起來。
同時期的另外幾個女性時裝設計師也在改變著人們的穿著。讓娜·浪凡推出了黑色的時尚連衣裙,融合了流行的V字領風格,保留了人們對裙撐風格的蓬松審美,同時又以取消裙撐、以弧形褶皺替代的方式解放了女性的腰部。艾爾莎·夏帕瑞麗利用超現實主義藝術,以錯視畫的效果推出了手工針織毛衣。格蕾夫人一反前面幾位設計師對黑色的崇拜,轉而以純白色無光絲綢設計出復古的羅馬式「女神禮服」。
夏帕瑞麗設計的時裝。
一時間,風格迥異,各具特色的服裝湧現在了巴黎的時裝屋中。
有一位同行是Channel非常唾棄的人——克裡斯蒂安·Dior。他更重視商業效益、精英的喜好,以及在讓民眾掏空錢包這一點上也頗有經驗。Dior將時裝帶入了商業廣告的領域,找來了好萊塢女星黛德麗和英國皇室公主為自己的時裝帶貨,同時將分店開到了美國。在此之前,Dior一直宣稱自己的服裝為精英階層設計,所以昂貴的定價並不是什麼應該質疑的問題。(20世紀Dior出品的每一款服裝都是由Dior本人親自定價,除了服裝成本和制造時長外,他還會往裡面添加一筆不菲的「設計成本費」)而在美國,他發現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消費得起自己的時裝後,就開始推出新款的鞋包,發現這些還是一些普通人無法承受的之後,就開始制造價格更為親民的Dior口紅與香水。這樣「面面俱到」的設計讓Dior的商業公司賺得盆滿缽滿,最誇張的時候,Dior一年的收入占了整個巴黎全年出口貿易總額的70%。
克裡斯蒂安·Dior。
同時期的其他設計師還有在Dior時裝屋當學徒的年輕人伊夫·聖·羅蘭,沉默寡言的西班牙人巴倫西亞加(巴黎世家創始人),設計薄西裝與短裙的羅貝爾·皮蓋(先後加入Dior與紀梵希),在一個世紀的經營後終於成為箱包界寶貴的路易·威登,在服裝外抓住了化妝品商機的蘭蔻和已經有一百年香水制造歷史的嬌蘭以及同樣經營了百年的愛馬仕……一時間,巴黎成為了時尚的天堂。從服裝到配飾,從大件衣物到小巧的香水口紅,巴黎人通過時尚的裝扮,讓自己成為世界其他國家的年輕人都想要成為的現代人形象。
至於男性服裝,在這個時期比較大的改變似乎只有「鱷魚」品牌推出的立領衫。他們沒什麼變化。不知道如果波德萊爾還活著的話,會寫出什麼樣的新詩來形容他們。
黑暗時期與黃金時期
「我對時尚正在發生的變化非常擔憂:到處都是發布會,真正的內容卻不夠。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Channel和我去麗茲參加一個晚宴,當我們來到康朋街上時,我們都哭了起來。」——伊夫·聖·羅蘭
隨著一群設計師的湧現,時尚設計終於發展起來了,然而好景不長,第二次世界大戰立刻爆發了。戰爭時期,歐洲國家的貿易與原料供應都出現了問題,人們即使有著苦中作樂、添置新衣服的願望,但蕭條的經濟讓人們不得不將金錢主要投入到生活必需品當中。
短缺的原料在那個時代催生出了許多經典的設計。其中最為知名的,或許要數GUCCI設計的竹節包了。由於皮革都被義大利政府拿去給士兵們做靴子了,於是,阿爾多·Gucci便用更廉價的材料制造出了竹節包,節省成本,而且十分輕便。今天,它也成為了GUCCI的經典設計之一。
Gucci竹節包。
但時尚設計也在朝著更加商業化的方向發展。二戰結束後,歐洲人迫切希望重建家園,盡快驅散戰爭時期的陰霾,那些輕便粗糙的布料已經無法滿足人們的期望。於是,設計師們在呂西安·勒龍的組織下,在1945年舉辦了一次時裝秀。時裝秀的規模十分浩大,以巴黎為起點,沿著巴塞隆納、斯德哥爾摩、哥本哈根、紐約,進行了一場世界級的巡回演出。
Dior掀起了一場名為「新風貌」(New Look)的時尚浪潮。他設計出了雍容華貴的花冠裙,帶給人雍容夢幻的感覺,裙子上滿是毛皮鑲邊,羊絨漩渦,寬大的裙撐和迤邐的裙角,再加上一定靈感來自戰時軍隊制服的帽子,似乎Dior把自己能想到的設計方案一股腦全都加在了一條裙子上,以至於有人戲稱「現在時尚要論斤賣了」。
Dior「新風貌」時期時裝。
而時尚的危機也恰好從它的黃金年代開始出現。從之前設計師對抄襲的不同態度便能看出,時裝設計的最大對手不是人們刻板的審美,而是成衣制造商。他們可以用更簡單的成本批量制造出同一款設計的衣服。美國市場的開拓是導致這一危機普遍出現的主要原因。戰後歐洲的經濟相比之前大幅度衰退,但美國人的經濟水平正好是飛速發展的階段,再加上好萊塢明星在世界範圍內的影響力,大量新穎的時裝開始首先出現在好萊塢影星的身上。例如紀梵希便利用了這個機遇,為奧黛麗·赫本訂制了一套連衣裙,從而打開了自己的品牌市場。
紀梵希為奧黛麗·赫本訂制的連衣裙
皮爾·卡丹的「叛逃」或許是對時尚界沖擊最大的一個事件。作為曾經和Channel、Dior、巴倫西亞加等人並列的時裝設計師,皮爾·卡丹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選擇了商業鑽營。他在美國找到了一條財路,不僅僅是制造孤傲的定制時裝,同時還銷售鋼筆、內衣、家具甚至浴缸,變成了一個大型綜合銷售商。更為毀滅性的一點是,皮爾·卡丹還在嘗試制造價格更低、能帶來更多經濟效益的成衣銷售,讓人們只需要花費100法郎,就能擁有一套款式優雅的卡丹娜裙。巴黎時裝協會十分憤怒,將皮爾·卡丹的名字從名單中刪除。然而,對於拯救黃金年代的時尚設計而言,開除一個人無濟於事。
為設計而設計的當代時尚
「最近人們談論更多的是時裝品牌,而不再是設計師了。你知道是什麼害死了時尚嗎?那些操蛋的LOGO,它們把一切搞成了廣告。」——亞歷山大·麥昆
在成衣銷售的沖擊下,今天的時尚品牌,幾乎只剩下了一個象徵性的LOGO。曾經,這些LOGO各有特色,伊夫·聖·羅蘭設計出了吸煙裝,Dior為女性設計出了H型和A字裙,Channel堅持崇尚黑色,羅傑·維威耶推出了清教徒式的無帶淺口便鞋,還有Gucci——他們家族的創始人一開始走的可是實用路線,老爺子Gucci奧·Gucci為了向顧客證明皮箱的質量,在商店裡會親自跳到箱子上面蹦跳踩踏——今天的Gucci銷售員絕不可能以這種方法來向顧客證明自己產品的實用性,他們更加強調「品位」。
2020年巴黎世家秋冬秀時裝。(圖片來源:IC Photo)
但是,現在的這些LOGO真的明白自己的品位是什麼嗎?
品位只能屬於個人,而難以屬於一個管理群體,當最初設計師們開創的時尚屋走向高端奢侈品集團後,品位這個東西就難以保留下來。即使他們得以在設計師的手中保留,那麼,隨著Channel和伊夫·聖·羅蘭的逝去,沒有了強烈人格魅力的設計師,品位便註定難以保留。
2020年Dior春夏季時裝。(圖片來源:IC Photo)
更不用說,今天很多的時尚品牌幾乎和20世紀的創始人沒有任何關聯。Gucci集團由於內部的血腥鬥爭,上演了一出出兒子舉報父親漏稅,妻子雇黑手黨殺掉丈夫,兒子聯合外部財團攻擊家族董事會的連環戲碼,早在上世紀80年代,Gucci集團裡已經沒有一個Gucci家族的成員,Gucci現在的風格,準確來說其實是新創意總監湯姆·福特的風格。還有巴黎世家,今天我們看到它們推出的一系列花哨刺眼的設計,和Gucci的風格乍看上去也沒什麼分別,然而,巴黎世家的創始人巴倫西亞加是個時尚界中的傳奇隱士,他設計的服裝風格非常冷淡、簡練,本人沉默寡言,在去世一年前的人生裡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媒體採訪。他在1962年就關閉了工作室。直到他去世多年後,才有新的設計師財團重新購買了這個品牌。
巴黎世家經典七分袖套裝。
今天的時尚品牌並沒有自己明確的風格定位,一切都根據流行的市場來,設計師們也因此頻繁更換。席琳的設計在之前一貫走性冷淡風格,但隨著創意總監菲比·菲洛的離開,去年席琳的秋冬時裝展覽的風格被人戲稱為「百鬼夜行」——新的創意總監偏愛誇張的吸血鬼風格男裝。看看時尚品牌們在LOGO上做出的改變便明白了,曾經花樣百出,極具辨識度的商標字體,現在基本都換成了無襯線的黑體英文字母,時尚設計總體的趨同感,大抵如此。
部分時尚品牌新舊LOGO對比。
但擁有獨立風格的時尚設計師依然存在。例如幾年前才去世的天才麥昆,還有現在名噪一時的亞歷桑德羅·米歇爾等等。他們拼命捍衛著時尚藝術的尊嚴,堅持著風格化的理想,然而,他們在時裝中想要的,又究竟是什麼呢?
2018年的時裝展覽上,亞歷桑德羅·米歇爾為Gucci設計了一款「全球主義」的時裝,摩洛哥披肩,俄羅斯頭巾,英格蘭織物,法國20世紀的垂飾,蘇格蘭的花呢,再加上一個碩大的代表Gucci的雙G標誌。
這類時裝真正讓我們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理念」。出了秀場,很難想像這些衣服會走上街頭。設計師們似乎也不再抱有Channel的那種要讓每個女人都愛上自己的衣服、解放自我的追求,他們要的,就是純粹地在一件服裝中表達自我,甚至表達文化議題,黑人革命,環境保護,胖人的審美權等等。巴黎世家在2020年的兩次時裝展覽更是結合了大量時事,全球疫情、歐盟破裂、澳洲山火、青少年手機問題全都被設計在模特所穿的服飾上。高級定制時裝完全脫離了大眾市場,成為了一門藝術。
《時尚通史》,作者:(英)瑪尼·弗格,譯者:陳磊,版本:雙又文化|中國畫報出版社2020年6月
作者|宮子
編輯|張進
校對|薛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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