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瑪麗：「這蘑菇……有……毒……」

有一年夏天，我隨導師前往滇中某保護區的一個生態站進行真菌資源調查，在路邊，同行把當天采集到的蘑菇標本攤開以進行標本記錄。不時有遊客湊過來詢問：這個蘑菇是什麼？能吃嗎？如果回答是不可以吃，你可以想像到遊客那種失望的表情。在吃貨的眼中，蘑菇大多數時候代表著可以安全食用的美味。

比如這些，左起：平菇、松茸、滑子菇。圖片：Pepebarambio/ flickr、storymania.in、wiki commons

但有一種蘑菇，是憑著精神致幻毒性而被大家認識的。

就是超級瑪麗（或者叫超級馬里奧）追逐了三十年的毒蠅傘。圖片：AliExpress.com

在二次元，它是《搞笑漫畫日和》里用來溝通俳句之神的我擦嘞鬧不住菇，是《愛麗絲漫遊仙境》里讓人忽大忽小的毒蘑菇，是超級瑪麗吃了能變身打怪的道具，也是《藍精靈》里小精靈們用來居住的屋子。在三次元，它具有的精神致幻作用還被用於不少宗教及原始部落的祭祀儀式。它是鵝膏菌屬（Amanita）的屬長（模式物種）毒蠅傘（Amanita muscaria），又叫毒蠅鵝膏。

真身長這樣。圖片：xanirish / flickr.com

長成這樣的就是毒蠅傘

毒蠅傘是一種世界性的廣布物種，在大陸也有分布，與多種針葉樹和落葉樹形成外生菌根形式的共生關係。典型的毒蠅傘具有紅色的菌蓋，在子實體發育過程中，外菌幕在菌蓋表面殘留白色的鱗片，內菌幕則在菌柄上殘留形成白色菌環；菌柄基部膨大成球狀菌托，菌托表面的菌幕殘留呈環狀，看起來就像給菌托盤了一串珠子。

大大小小的毒蠅傘長成一群，注意從菌蓋、菌柄到菌托的鱗片。圖片：Vincent L°/ flickr

毒蠅傘種下還包括其他多個變種或亞種，宏觀形態上除了菌蓋顏色和鱗片顏色稍有不同外，基本沒有其他太明顯的區別。毒蠅傘這樣的形態特徵與鵝膏菌屬可食用的橙蓋鵝膏（A. caesarea）和紅黃鵝膏（A. hemibapha）從菌蓋到菌托都可以區分出明顯的不同。

同樣可以吃的紅黃鵝膏Amanita hemibapha，和毒蠅傘很不一樣吧？圖片：蠶寶寶小子

和「蠅」有什麼關係呢？

毒蠅傘在歐洲擁有悠久的歷史。它最初由分類學之父林奈描述發表在他的巨著《植物種質》中，學名種加詞來源於拉丁語中表示「蒼蠅」的單詞musca，因而毒蠅傘在英語里也被稱為「Fly Agaric」「Bug Agaric」。之所以叫「毒蠅傘」，有一種解釋是：在很久以前，歐洲人認為把毒蠅傘弄碎撒到牛奶里，可作為殺蟲劑殺死蒼蠅。

毒蠅傘的生長環境。圖片：Pixabay

如何使用毒蠅傘來除蒼蠅，最早的文獻記錄出現在1901年。後續研究表明，毒蠅傘所含活性化學物質中，1,3-甘油二油酸酯能吸引蒼蠅，而鵝膏蕈[xùn]氨酸（Ibotenic acid）和口蘑酸（Tricholomic acid）卻能殺死蒼蠅。

一只Fly停在Fly Agaric上。圖片：llanidloesphotographic.org

也有人認為，毒蠅傘的名字其實來源於它所具有的精神致幻作用，因為在西方中世紀，人們相信蒼蠅等蟲子會鑽進人的腦袋從而造成精神錯亂或使人能溝通神靈。16世紀初畫家Hyeronymus Bosch的畫作《天堂與地獄》就描繪了反叛的天使以略顯醜陋的飛蟲形象從天堂飛來似乎要禍害人間的場景。

《天堂與地獄》Paradise and Hell局部。圖片：Hieronymus Bosch（1510）

在西伯利亞的神話傳說中，馴鹿在冬天吃下毒蠅傘後就能飛起來；薩滿巫師們則穿著帶有白色斑點的紅色衣服爬上馴鹿角飛上天空，在冬至這天，把他們采集到的毒蠅傘作為禮物扔進別人家的煙囪。是不是像極了聖誕老人給人送禮物的傳說？連裝束的顏色與斑點都與毒蠅傘的菌蓋驚人一致。因此，這也被認為是聖誕老人故事的起源之一。

薩滿巫師利用毒蠅傘進行宗教儀式，他們可能是聖誕老人的原型。左圖：wakingtimes.com；右圖：fondopantalla.com

毒蠅傘是怎麼讓你中毒的

毒蠅傘雖有精神致幻毒性，但因毒蠅傘致死的案例並不多，曾有一例發生在19世紀，駐華盛頓特區的義大利外交官死於毒蠅傘中毒。

可愛，卻暗藏殺機。圖片：Pixabay

毒蠅傘所含的神經毒性相關的活性化學物質還不少，最早被提取鑒別的毒蠅鹼（muscarine）曾被認為是毒蠅傘精神致幻的罪魁禍首，毒蠅鹼進入大腦後會造成抽搐、低體溫症，進入心臟會導致心肌收縮減弱而造成低血壓。

不過毒蠅鹼在毒蠅傘子實體內的含量非常低，後期的研究表明，毒蠅傘里最主要的致幻毒物應該是蠅蕈醇（muscimol）和鵝膏蕈氨酸（Ibotenicacid）。蠅蕈醇是γ-氨基丁酸（GABA）的結構類似物，鵝膏蕈氨酸則是谷氨酸的類似物；GABA和谷氨酸與中樞神經活動調節有關，兩種致幻毒物與它們產生競爭，干擾中毒者的正常精神狀態。

采蘑菇的小姑娘，采到這麼好看的蘑菇，可別想著吃。圖片：pruefreefood.files.wordpress.com

毒蠅傘毒性的潛伏期比較短，攝入後30分鐘至2小時就會開始發作，關於毒蠅傘的具體中毒症狀目前還有爭議，但大致包括意識混亂、眩暈、疲勞、麻醉催眠、視聽感覺異常敏感、三維空間感覺扭曲、感到時間停滯等，有時也會出現瞳孔放大、胃腸紊亂，中毒症狀通常會持續約8小時。

活著不好嗎？

毒蠅傘被少數人當做「窮人的迷幻劑」，還有吃（shén）貨（jīng）們（bìng）以身試險去研究怎麼烹調食用它。

在足夠多的開水中煮足夠長的時間，是進行後續處理的前提。據說處理之後油炸、油泡或醃制，味道更好……但試過的人說，他只敢吃一朵。圖片：honest-food.net

雖然目前沒有毒蠅傘中毒後遺症的報導，但有研究表明，鵝膏蕈氨酸和蠅蕈醇可能會對大鼠造成腦損傷；而且，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烹調方法不會出什麼岔子，畢竟它不像雲南的牛肝菌等野生食用蘑菇，經過了許多年人體小白鼠的檢驗。

後知後覺的馬里奧：教訓來得太遲了。繪圖：翼狼Elang

世間美食還有很多，犯不著以身試險；也不要輕信民間流傳的辨別野生毒蘑菇的方法（具體原因，向物種日曆公眾號發送「你好毒」就能看）。安全起見，各處兜售的野生蘑菇，都絕對不要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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