廓清「九一八事變」發生與演變的真實脈絡|大象公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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廓清「九一八事變」發生與演變的真實脈絡|大象公會 歷史 第1張

這一結果,既與關東軍的行動不受約束有關,也牽涉到南京國民政府的內部角力。

文|嚴汣霖 隋風

今天是「九一八事變」紀念日。對歷史最好的紀念,莫過於廓清歷史發生與演變的真實脈絡。

廓清「九一八事變」發生與演變的真實脈絡|大象公會 歷史 第2張

·「九一八事變」殘歷碑,1991年落成

東北淪陷與國民政府的內部角力

「九一八事變」發生時,東北軍領袖張學良,正在北平出席慈善義演。戲散後張見到急電,匆匆離去。凌晨一點,張召集東北軍在北平的高級將領開緊急會議,指示「避免衝突,不予抵抗,……以免兵連禍結,波及全國。」①會議開了一個通宵。

次日凌晨,張決定電告南京,請中央向國聯提出抗議;下午,張接見日本記者,就事變發表意見,說道:「昨夜接到奉天報告,知有中日衝突發生,我等無抵抗之力,且無必戰之由,故我已嚴令部下絕對不抵抗,任日本軍之所為。」②

對於下達了這樣的指示,張學良晚年留下了兩種看似矛盾的解釋。他在接受日本NHK採訪時稱,「你責備我不抵抗,我不承認,責備我對日本這件事情判斷錯誤,那我承認。我自己考慮,日本不可能這樣做,軍人要這樣做,(日本)政府也會要控制它。……我不能不承認我對日本的判斷是判斷錯了。」還曾對其他媒體說過,「九一八事變,我輕信了老蔣,成了萬人唾罵的不抵抗將軍。」③

廓清「九一八事變」發生與演變的真實脈絡|大象公會 歷史 第3張

·張學良(中)

其實,兩種解釋並不矛盾。

日本外務省及關東廳情報檔案中,收有蔣介石7月12日致張學良之密電,內有「此非對日作戰之時」之語;還收有同期張學良致榮臻密電,內稱:「此時與日本開戰,我方必敗,敗則日本將要求割地賠款,東北萬劫不復,宜力避衝突,以公理相周旋。」也就是說,事變之前,南京政府及張學良方面,均已意識到關東軍可能在東北生事;而關東軍方面,也已偵測到了南京政府及張學良應付其生事的基本立場。④

9月6日,事變爆發前12天,張學良還曾致電東北軍方及東三省政務委員會:「現在日方外交漸趨吃緊,應付一切,亟宜力求穩健。對於日人,無論其如何尋事,我方務當萬分容忍,不可與之反抗,致釀事端。即希迅速密令各屬切實遵照注意為要。」⑤

張的這一指示,與南京政府的對日政策同調。

當時,南京政府的基本判斷是日本政府會制約日本軍方,使其行為不至於失控,且事變前夕,宋子文已與重光葵商定,將於9月20日同赴東北,對中日懸案做通盤商討,之前的萬寶山事件、中村事件的處理,也已在談判中打開僵局。

如南京政府所料,日本外務省確曾干涉過關東軍的行動。9月5日,在獲悉「關東少壯軍官圖迫中國軍隊使其衝突」之密報後,外相幣原喜重郎曾電訓駐奉天總領事,命其取締企圖尋事之浪人。電報稱:「近來關東軍坂垣大佐,在貴處儲備相當豐厚之資金,策動國粹會浪人,製造中日事變。聞將……在九月中旬作具體之行動。希對浪人,切實取締。」但這種阻撓未能發生實際效果,南京顯然錯估了日本政府對軍方的約束能力。⑥

日本學者戶部良一認為,關東軍發動事變的目的,「是試圖占領包括北滿在內的整個滿洲」,而且「試圖通過計謀挑起日中間的衝突,……造成日本的國際關係緊張,形成對外關係的危機。……他們的目標是打倒『腐敗墮落』的政黨政治」。如此,關東軍自然不可能受日本政府的制約。⑦

蔣介石因身在軍艦之上,未能及時獲知事變發生的消息——9月18日晚9時半,蔣自南京登上「永綏」號軍艦,前往江西南昌。晚10時20分左右,日軍在瀋陽發動事變。19日晚,蔣接到上海電報,獲知東北出事,隨即致電張學良,鑒於日方誣蔑中國軍隊炸毀鐵路,中方對外宣傳應努力辟謠。⑧

21日下午,蔣返回南京。23日,國民政府發表《告全國國民書》,宣布「已嚴格命令全國軍隊,對日軍避免衝突」。此後相當長一段時間里,南京方面寄望於尋求國聯的支持來處理事變,而未曾給張學良和東北軍下達過「抵抗命令」。⑨

台灣學者黃自進認為,事變前夕,蔣的基本判斷是「日本政府不致冒破壞《九國公約》的大不韙而侵略中國」。而且,事變前夕,蔣正致力於「與日本的陸軍中樞建立起戰略夥伴關係」。其中僅1930年度,國民政府與日本陸軍省之間,就簽署了多達16項武器買賣的契約,其金額占到了該年度中國對外採購武器總金額的三分之一強,日本已成為當時中國的第一大武器採購國。鑒於這種關係的存在,蔣認為,「零星的衝突只要控制得宜,事情總有轉圜餘地」,所以《告全國國民書》中有「對日軍避免衝突」這樣的句子。⑩

但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南京國民政府的預料。據日方檔案,事變期間,日軍僅包括10400名關東軍及4000名朝鮮軍;關外的東北軍則有179500名之多。事變結果,日方在105天內鯨吞整個東北,死傷僅1200餘人。⑪

這一結果,既與關東軍的行動不受日本政府約束有關,也牽涉到南京國民政府的內部角力。

事變爆發時,中國內部,除南京政府外,還存在一個以胡漢民、汪精衛、孫科為代表人物、以廣東軍閥陳濟棠、廣西軍閥白崇禧、李宗仁等為後盾的「廣州國民政府」。胡漢民在國民黨內有「黨魁」的身份,蔣介石是軍事領袖;南京與廣州之間的衝突,實際上是國民黨內部黨權和軍權的爭鬥。

這種爭鬥,嚴重影響了國民政府對「九一八」事變的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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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1年5月成立的廣州國民政府部分政要。左二為汪精衛,左四為孫科

事變爆發後,南京國民政府展開外交運作,東北局勢尚有挽救餘地。「特種外交委員會」(專為解決事變而設)當時出具的最機密報告,對形勢的判斷相當準確。內稱,「日本之軍事政策,必定要達到完全占領東三省之目的,其外交當局……已逐漸追隨軍部行動」,「國聯……此次決不對日作戰,因此不能採取任何有力之制裁」。

關於中方對策,委員會的提議是:「決不先對日本宣戰」,但「軍事犧牲,亦所不恤」,尤其是「對於錦州方面,如日本來攻,只有盡力抵抗,以樹立政府在人民間之信仰……俾中國不至瓦解而亡。」也就是說,錦州是南京國民政府在事變中的最後底線。⑫

但東北軍最終選擇不放一槍一彈棄守錦州。這種做法的背後,既有張學良個人的原因,也與國民政府內部的政治鬥爭密切相關——事變發生前,寧(蔣介石)粵(胡漢民)已然分裂,武力相向。粵方曾三次派密使赴東京會見外相幣原,謀以承認日本在中國東北的「既得權益」,作為購買日本武器的交換條件(南京政府當時也在致力於向日本購買武器)。事變發生後,南京號召停止內戰,一致對外;但粵方志在倒蔣去張,其「外交部長」陳友仁與日方交涉時稱,「日本除蔣去張之主張,與粵府毫無二致」,且承諾倒蔣成功後,粵府可按「大亞洲主義」與日本謀妥協。⑬

這種爭鬥,嚴重影響了南京國民政府對「九一八」事變的處理。廣東方面借事變向南京頻頻發動政治攻勢,一度將蔣介石逼到(1)親自「率師北進,與倭寇決戰」(2)取消黨治、開放政權的地步——前者是為了盡力保存自己的軍權,後者是為了拆掉胡漢民的黨權。不過,這種極端做法,未能得到南京政府的支持。⑭

所以,錦州告急之日,恰是粵方激烈通電要求蔣介石下野之時。蔣是張學良在國民政府的政治靠山,蔣下野勢必牽動錦州戰局,粵方絕非不知,但胡漢民恨蔣已深,堅持蔣下野是和解統一的不可妥協條件,蔣遂於1931年12月15日通電辭去本兼各職,南京政府隨之陷入運作真空。1932年1月3日,日軍兵不血刃占領錦州——當時,張學良曾得到情報,取代蔣介石的孫科政府雖一再敦促他抵抗日軍,私下里卻與日本政府達成了「查辦張學良」的共識。⑮

錦州既失,東北遂告徹底淪陷。

李頓報告書與日本的戰後反思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國聯在中國政府請求下,派出由英國人李頓率領的「國聯遠東調查團」(通稱「李頓調查團」)前往東北,調查中日爭端及事變真相。

1932年10月,國聯向各國公布了李頓調查團提交的報告書。

李頓調查團報告書長達270餘頁,共10章。前8章是調查結論,從法理層面澄清了以下幾點事實,披露了日本有預謀的侵略行徑:

參考資料

①張的具體行蹤,可參見:何世禮,《為歷史作見證:「九一八」之夜張學良在何處》。《盛成回憶錄》,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第29-30頁。洪鈁,《九一八事變當時的張學良》,收錄於《文史資料選輯 第6輯》。

②《張學良開口說話:日本NHK記者專訪錄》,遼寧人民出版社,1992,第76頁。

③《張學良開口說話:日本NHK記者專訪錄》,第77頁。(日)臼井勝美:《昭和史的最後證言——張學良》,遼寧大學出版社1993,第72-73頁。《張學良口述歷史——西安事變是逼出來的》,(台)聯合報2001年10月28日。

④蔣指示,收錄於日本外務省紀錄密電情報關係卷;張指示,見關東廳7月15日上外務省次官電。轉引自梁敬錞《九一八事變史述》,第114頁。至晚在8月25日,關東軍還曾破譯過瀋陽市公安局對下屬秘密傳達的「容忍自重、力避發槍」的指示。

⑤中央檔案館:《日本帝國主義侵華資料選編·九一八事變》,中華書局1988,第67頁。

⑥東京審判紀錄,第30343頁。

⑦戶部良一,《満洲事変から日中戦爭まで》,收錄於《中日共同歷史研究報告 近代史卷》,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第239-242頁。

⑧楊天石,《找尋真實的蔣介石:蔣介石日記解讀·2》,華文出版社,2010,第45-61頁。

⑨馮筱才,《「不抵抗主義」再探》,《抗日戰爭研究》1996年第2期。

⑩(台)黃自進,《蔣介石與日本:一部近代中日關係史的縮影》,中研院近史所,2012,第153-156頁。

⑪(日)陸軍參謀本部,《支那時局報第四十三號》 (1932 年3月24日),日本防衛廳防衛研究所藏,原件。轉引自:黃自進,《九一八事變時期的日中政治動員與軍事作戰》,(台)政治大學歷史學報第26期。

⑫《特種外交委員會呈送中央政治會議之報告》,收錄於《戴季陶文存》。

⑬日本外務省紀錄(中國內亂關係卷),轉引自梁敬錞《九一八事變史述》,第140頁。

⑭羅敏,《走向統一:西南與中央關係研究(1931-1936)》,社科文獻出版社,2014,第49-54頁。

⑮劉維開,《國難期間應變圖存問題之研究》,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14,第20-24頁。

⑯周美雲:《重評李頓調查團報告書》,《安徽師大學報》1992年第3期。

⑰《國聯調查團報告書》,《革命文獻第40輯》,台北1978年。

⑱洪嵐《<李頓調查團報告書>公布前後中國社會各界的反響》,《史學月刊》2006年第5期。

⑲《顧維鈞回憶錄》第二分冊,中華書局2013年,第55頁。

⑳胡適:《一個代表世界公論的報告》,歐陽哲生編《胡適文集》第11冊,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236頁。

㉑張敬祿,《評<李頓調查團報告書>》,《齊魯學刊》1990年第6期。

㉒胡適,《國聯報告書與建議案的述評》,《胡適文集》第11冊,第273頁。

㉓餘日宣,《李頓報告書的研究》,《滬江大學學術講演錄》,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191頁。

㉔日本外務省文件:《過去外務省的一般性失誤》(1951年1月23日);《「日本外交的失誤」的作業報告》(1951年2月28日);《日本外交的失誤》(1951年4月10日)。

本文由微信公眾號「短史記」(tengxun_lishi)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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