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尤其在表達感情方面非常笨拙，所以我很難找到能與我同行的人，或者說願意與我同行的人。
有一個朋友，是轉專業以後認識的，她為人熱情，和誰都有能講的事情，走到哪裡都是一片歡聲笑語，男朋友也是自己追得。不像我，做什麼事情都隨緣，交朋友聊天隨緣，甚至感情也隨緣，很少有主動的時候。
可樂先生算是我唯一主動表達過感情的異性。
那天同學聚會，朋友說可樂先生也要來，我著實嚇了一跳，一個在紐西蘭呆了四五年的人怎麼說回來就回來了，心莫名的忐忑起來，反復設想著待會兒見面該怎麼打招呼，或者開口第一句是什麼,,,
可是當他進來的那一瞬間，所有在嘴邊的的話消失的無影無蹤，是的，我突然不想說了，所有語言都在冬日的空氣里蒸騰成霧氣，然而內心毫無波瀾。
他坐在我對面，兩個人互相打完招呼，客氣又禮貌。
「當年你們彼此真的喜歡過對方吧？」
我笑了起來：說有吧，也是好久以前啦。
I
那一年夏天，我應該是15歲或16歲，剛剛上高一，他是我的前桌，其實對於他坐在我前面這幾件事情，我一直憤憤不平，因為可樂先生個頭實在太大了，上課總是擋住我的視線，每次都要左搖右晃的找視角。
他和《我的少女時代》里的徐太宇最相像的地方，大概是不愛學習，但又非常聰明。即使每天抱著籃球一下課帶著一班男生往操場瘋跑，上課歪三倒四坐著聽課，每次考試還能穩坐全班前十，這樣的學生老師只能哄著，每次嬉皮笑臉的時候都只能搖著頭又愛又恨。
在當時，像他這樣的男生對於我來說一點也沒有吸引力，甚至說有點討厭這樣自大又不羈的男生。我理想型一直是隔壁班班長那種長相清秀氣質溫和的男生。
我們生物課的時候要求四人小組提問，可樂先生和我每次都要面對面的互相抽背，然而他經常不配合我，隨時岔開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套交情。
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十分反感，畢竟覺得學生不認真上課，一點也沒有優秀幹部三好學生的樣子，可是他還是堅持著，每次組隊的時候死皮賴臉的要一組。
一天放學的時候，一起回家的朋友說「你難道不知道嗎，可樂先生喜歡你啊。」我當時一愣，看了看周圍的幾個好友，大家都一副全班都知道了，你這個當事人怎麼還跟沒事兒一樣的表情看著我。
在當時這樣的情愫是沒有確定性的，十五六歲的年紀連喜歡是什麼都還沒徹底弄明白，更別談什麼浪漫了。
之後每次上課老師點我們其中一個人的名字，立馬就會有同學跟著起哄，笑著叫另外一個人的名字。課桌上也有幾個調皮搗蛋的男生用塗改液寫著「XXX喜歡XXX」讓人難堪臉紅的鬼話。
有一天上課，看著可樂先生依舊擋在我面前屹立不倒的背影，我不知哪里來的火氣，恨恨的用鉛筆頭戳在了他的白色校服上，我以為他會惱，但他只是順著椅子滑下去了點，伏趴在桌子上，轉過臉沖我笑，壓低聲音對我說：這下沒有擋到你了吧。
他只是擔心我看不見黑板。
II
高二文理分科後，順其自然的，他選了理科我選了文科，兩個班的門只隔著一條走廊，每天的交集就是上早操的時候擦肩而過，或者放學的時候在路上偶遇。
我不知道那會兒怎麼會有信心覺得那個人是一定喜歡自己的，心裡那團火是不會滅的，彼此不說話也是相互理解的，一個笑容就讓你覺得安心。
我也不清楚我們算不算「戀愛過」，那個時候我還覺得明目張膽的牽手或者親吻不是一個好學生該做的事情。可樂先生或許明白我的想法，從某個方面來說他很願意遷就我，很多事情並不明說，兩個人彼此守護著一個秘密，相互小心翼翼曖昧朦朧。
我是在他準備去紐西蘭讀書的時候才意識到我是真的喜歡他。
高三的時候他發消息跟我說，他要去紐西蘭了，希望能見一面。我花了整整三天，約了20幾個他的好朋友和我們的同學，定好飯局，擺好鮮花禮物，出門前用了差不多一個早上打扮自己，當時想著，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他這一走或許多年以後我們都不會有交集了。
那天晚上大家說著離別的話，說會再見，大家一個接一個的去擁抱他，輪到我的時候，兩個人傻乎乎的站著，五味交雜。
那個時候的不舍，不至於眾目睽睽的哭出來，感情是沒有解答的，只有各自感受。
心裡有了一個名字在屋簷下想念，睡不著的時候想，做夢的時候想，醒來的時候心裡有一個缺口怎麼也填不滿。
我們最後還是擁抱了，周圍沒有起哄，沒有笑鬧，只是靜靜地，好像一個世紀那麼久。
隨後我們分開，有一種東西從身體里抽離開來，外面的天光雲影都隱去了，我們都明白，結束了。
多年後我們相對而坐，那些記憶像失去地心引力，浮在舉頭三尺處，揮之不去，像自己的又不像自己的，才驚覺到，夢要走的時候，是不會打招呼的，就連自己都沒有起伏不定的情緒。
這四五年里，大家都有了不同的感情經歷，朋友圈里也看到過他和某個女生的合照。
想到前不久在網易雲看到的話「老師在課堂上講到，你們談戀愛了沒關係，但是不要影響學習，接著又補了一句，其實你們現在談的愛情，大多是走不到最後的。不是因為你們不夠相愛，而是因為你們還不理解愛。」
現在想想這句話說得真是純粹，我們在沒有足夠理解愛的年紀遇到對方，雖然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真的很重要，但無論遇到誰，他都是生命里該出現的人。
感謝可樂先生，教會了我一些事情，讓我相信無論我今年幾歲，無論我去到哪里，都會有我該經歷的事情，該遇見的人。
每個女孩生命里都應該遇到一個男孩，並且記住那些教會我們的事情。
III
聚會快結束的時候，班長拿出我們當年的畢業紀念冊，飯桌上突然熱鬧起來，大家爭著要看畢業照上彼此的傻樣，那些穿著白色校服，青澀又認真的面孔。
紀念冊到我手上的時候，我順著找到自己所在的班級，接著又去找可樂先生所在的班級，我們學校的畢業照一般都是高三上學期拍，所以那會兒可樂先生也在其中。
我大概只在他的照片上停留了那麼幾秒，就抬起頭來看了看坐在對面穿著休閒裝的可樂先生，面容還是那個面容，只是他不再是陽光下笑起來精雕細琢的白衣少年了。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回以我微笑，我也點點頭。
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句話「我走過山時，山不說話，我路過海時，海不說話，小毛驢滴滴答答，倚天劍伴我走天涯。大家都說我愛楊過大俠，才在峨眉山上出了家，其實我只是愛上了峨眉山上的雲和霞，像極了十六歲那年的煙花。」
是啊，我們愛的是十六歲那年最美的時光，眼前人還在眼前，只是大家走的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時光，我們都是要道別的。
最近喜歡盧思浩的一句話：愛的時候不辜負人，玩的時候不辜負風景；睡覺時不辜負床，一個人時不辜負自己。
現在我們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張嘴說麼麼噠約嗎，跟陌生人都可以說我愛死你啦，這個時代似乎我喜歡你這句話，主謂賓都有，反過來說都顯得比較珍貴。
我和可樂先生像四五年前那樣彼此揮手道別，惜緣使我們無憾。
我坐在電腦前，敲打下了這些文字。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