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柳如燕
昨天雙11，既是購物節，又是王老五節。
在消費熱情上漲的同時，一個詞條靜靜登上熱搜——
「大陸適婚男比女多1752萬。」
之前傳聞，「大陸有三千萬王老五」，看來言過其實。
但1752萬無法適配的適婚男，體量依舊很大，怎麼解決？
有人舊事重提：越南新娘。
01
我記得，曾經有段時間，越南新娘是非常受歡迎的。
由於我國男女比例失調嚴重，以及相對高昂的結婚成本等問題，不少單身男青年把眼光投向了經濟條件不發達的鄰國越南。
無論是內地，還是臺灣，甚至是韓國，都有相同的情況。
官方數據統計，每年有數萬名越南公民與海外公民結婚。
其中92%是女性外嫁，未統計在內的數量則更多。
在這些外嫁越南新娘中，將近半數嫁給大陸大陸人。
排名第二第三位的分別是韓國人和臺灣人，其餘才是西方歐美人。
於是，大量的「越南新娘」中介機構，在這些需求旺盛的地方，如雨後春筍般拔節而出。
他們組織精密、流程完善，營銷宣傳也能緊抓痛點，極其有吸引力。
「保證處女，不是包換。」
「跑掉一個，再賠一個。」
「三個月內包娶到家。」
「只要20萬（臺幣）。」
……
據說，越南新娘模樣好，性格溫順，勤儉持家。
更重要的是，她們不要房車，也沒有彩禮，只需要支付兩三萬，便可以娶回家。
細想起來，它還有一個巨大的「實惠」點，就是直接跨過了情感交流的環節，一步到位。
不僅不需要情感付出，戀愛經費也給省了。
一時間，越南新娘成了單身男青年的救世福音。
新聞報導中，甚至出現了「組團購買越南新娘」這樣的字眼。
越南女孩兒像貨物一樣，被人挑選著，進行買賣。
但隨後幾年，不停曝光出之前被買回的越南新娘逃跑或是被遣返的消息。
人們這才意識到，買來的婚姻是不穩定的，而且「進口」異國人口在大陸大陸也是非法的。
做生意的，都是黑中介。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越南新娘的熱度才平息。
如今，有人在討論如何解決大陸王老五兒婚姻問題時，又把主意打到了這些窮苦的異國女孩兒身上。
然而，有多少興奮地搓著雙手、眼冒紅光的人，探究過這些新娘，究竟是怎麼來的呢？
02
越南新娘的買賣交易，很大程度上存在著人口拐賣的犯罪行為。
某個夏天的晚上，16歲的越南少女Tien告訴家人：
她要去表兄家裡過夜。
因為她平時安靜且膽小，家人相信了。
實際上，因為不想結婚，她早已與表兄約好，由表兄帶她離家出走，並找到工作。
結果，表兄帶著她來到首都河內，等到一覺醒來，她已落到人販子手上，身在大陸。
她的表兄賣了她。
她與人販子發生了劇烈的沖突，但最終還是屈服了，主動讓他幫自己找了個丈夫。
因為她遇到了另一個越南人，他告訴她：
逃離這個國家的唯一辦法就是學習中文 ,而且最好的學習方法就是結婚。
2年後，Tien終於找到機會，逃回國內，但她發現，家鄉的人對她並不友善。
她說：「 我非常害怕。我不想說話。很多人會拿我痛苦的過去開玩笑，並認為這很有趣。」
與此同時，她逃離的大陸家庭也想辦法聯絡上了她，想說服她回去。
這讓她長期處在一種驚恐之中，「我害怕他們會通過SIM卡追蹤我。」
她又回到了學校，絕口不提自己的過去：「我感覺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立志做一名社會工作者，幫助那些和她有相似遭遇的人。
30歲的越南女性Ma Thi Mai，是被自己的男朋友給賣掉的。
男朋友騙她說，帶她到老街的梯田去參觀老家。
那是緊鄰大陸的邊境城市，因為聚集了大量的人販子而臭名昭著。
當男朋友帶著她深夜過河時，從沒離開過家的Ma Thi Mai不知道自己已然過境。
她看見了陌生的文字，聽見了陌生的語言，她被賣掉了。
「他把我賣給了一個大陸女生，然後那個女生又把我賣給了其他男人。」
她像奴隸，亦或是動物，總之不像正常的人，一路上至少被出售和拍賣了五次。
如果哭泣或者反抗，便會遭到男人們的毆打和辱罵。
她含著淚說：「他們就像賣動物那樣賣了我，」
大多數越南鄉村女孩生活貧困，受教育程度低，容易輕信別人。
因此她們是最容易受到拐騙的對象。
在懵懵懂懂的情況下，她們被帶去從事性工作，或者被迫嫁給深山中的農民，成為性奴以及生孩子的工具。
這樣的拐賣，對越南女性來說，是終其一生都無法忘記的災難。
但對中越兩國來說，卻是層出不窮、司空見慣的存在。
畢竟，有供，是因為有需。
03
相比拐騙，還有很大一部分越南女孩，是被暴力綁架販賣的。
越南女孩Thien，在13歲的時候，就遭遇幾乎毀滅她一生的綁架。
根據她的回憶，當時她被兩個男人夾在摩托車後座，帶到了大陸邊境。
一個男人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脅道：
「你最好準備好了結婚，因為這是你接下來的命運。」
幸好，Thien想盡辦法，逃了回來。
但，已經失去的，永不會再回來。
（Thien和父親）
因為女兒的遭遇，Thien的母親非常自責，她開始呼籲當地婦女保護好自己的女兒。
她跟同村的婦女說：
「我從沒想過拐賣會發生在我女兒身上，也沒有保護女兒的意識。」
另一位母親則流著淚說：
「今天是我女兒失蹤一年整的日子，她去了市場就再也沒回過家。」
「我無時不刻不想著她，我擔心她已經不在人世了，我也恨不得死了算了。」
每個村莊裡，都有大量的女孩兒無故消失。
被拐賣的女孩年齡大約在12-25歲之間，其中多數還是未成年的孩子。
有女兒的父母們，隨時都擔心著，這是不是見到孩子的最後一面。
明天，她會在哪裡？她會遭遇什麼？沒人知道。
一個少女，在父母眼中是掌上明珠，在人販子眼中，只是行走的鈔票。
在知乎上，有人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如何看待被拐越南新娘被解救回國？
在問題的描述中，他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越南新娘一般都是貧困出身，回國以後反而過不上這麼好的生活，因此，不需要解救。
而一個在邊境呆過的人，給出了最高讚答案。
他上來便指出：題主一廂情願了。
「中越邊境小縣城妓院老板通常以一萬多到兩萬人民幣不等的價格像人販子購買越南女性，強迫她們一天賣淫掙夠一千元。」
「這些女性每天無法自由行動，被老板手下用摩托車送到指定賓館賣淫，或者就在老板自己開的賓館裡賣。」
「你說這是到了天堂，還是到了地獄呢。」
後來，他又詳細講述了自己的見聞：
他的妻子以前就是在邊境縣城開賓館的。
每到周末嫖客們就跟見了血的蒼蠅一樣，成群結隊地往賓館裡鑽，跟前臺說要越南小姐。
他妻子的賓館裡，沒有越南小姐，但隔壁賓館卻有。
那位賓館老板娘勸他妻子也養幾個「賺錢」，被拒絕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樣違法，但像販毒一樣，這麼多年來一直有人幹。
畢竟，好賺的錢，「大都從頭到腳都沾著血呢」。
04
看過電影《盲山》嗎？
一個來自農村貧困家庭的女大學生白雪梅，她在大學畢業後，一心想要賺錢，於是去西北偏僻的山區採購中草藥。
她在路途中被下藥。
醒來時，白雪梅發現，自己已經被人販子以七千元賣給了當地40歲的農民黃德貴做老婆。
她哀求男主人一家、哀求村主任、哀求了所有人，卻沒人願意幫助她。
連鎮上的警察，都視若無睹。
在所有人眼中，她都只是黃家的私有生育機器罷了。
有一次，白雪梅終於湊夠了車費到鎮上，坐上去往縣城的客運車。
本以為可順利渡過，可這時村民和丈夫趕來。
冷漠的司機和乘客全部無動於衷，眼睜睜看著她被男主帶走。
無奈的白雪梅只能屈服，為黃德貴生了一個男孩。
最後，她在一個孩子的幫助下，寄出了求救信。
好不容易等來了父親和警察，卻遭到了村民的集體抵抗。
眼看年邁體衰的父親，為了救自己，跟黃德貴打在一起，並落了下風。
白雪梅舉起菜刀，砍向了自己痛恨的丈夫。
看到這裡，你還會對越南新娘，心懷憧憬嗎？
用幾萬塊錢買來的新娘，其實就是千千萬萬個絕望的白雪梅。
05
貧窮或許是一種原罪，但正被它蹂躪的人，絕不會因此而減少對其他痛苦的感知。
她們窮，可她們也是人。
讓人心寒的是，因為越南窮，所以有一些人，對自己國家的人販子義憤填膺，卻對越南新娘躍躍欲試。
仿佛貧窮，便使她們失去了做人的資格。
建國以來，我們的經濟得到了長足發展，到今天，已經足夠傲視其他亞洲國家。
但是，難道我們的奮鬥，就是為了掠奪、享受其他國家因貧困而被迫犧牲的女性麼？
她們不是物品、不是牲口，她們也有家，有父母。
她們也有對自由的嚮往，和對人生的夢想。
只有不分國籍、不分地區，堅決抵制人口買賣，才能徹底掐斷人販子謀害女性，妄想從中獲利的根源。
正是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才要多想想為別人打把傘。
別忘了，我們，也曾窮過。
別忘了，我們，也曾是被掠奪的一方。
不要因為比別人略勝一籌，便成為自己，曾經泣血咒罵的人。
《七大罪》末尾有句臺詞：
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們為之奮鬥。
這句話，如果反過來，我會更信服：
因為我們為之奮鬥，所以世界才是美好的。
面對那些太遙遠的不美好，我們或許無力改變什麼。
但，不參與，不支持，本身就是一種奮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