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陳奇銳
編輯 | 樓婍沁
2019年12月，Virgil Abloh在接受英國時尚雜誌《Dazed》採訪時表示，街頭時尚將在新世紀第二個十年到來後逐漸退熱，消費者的關註度將轉移到古著以及相關的二手單品上。文章一經發表，Virgil Abloh隨即被推上風口浪尖。
而在Virgil Abloh逝世的消息被確認後，「街頭時尚將死」的話題又再度被討論。
讚同者稱，街頭時尚已經主導潮流趨勢數年之久，在高速運轉且消費者忠誠度不斷下降的時尚行業，確實已到氣數將盡的時刻。
反對者則認為，街頭時尚得以走紅的原因在於其平民化色彩，而這與當下時尚行業的發展趨勢存在相通之處。
但不論是支持方還是反對方，他們都承認街頭時尚的影響力。事實上，街頭時尚是過去20年裡發展得最為成熟，同時也是最具影響力的時尚趨勢，改變了時尚行業的運作方式和人們看待時尚的觀點。
什麼是「街頭時尚」？如何定義？
根據線上潮流資訊平臺Hypebeast和普華永道旗下咨詢公司Strategy&聯合發布的報告，街頭時尚指的是「時髦且隨意的衣服」。
在現實中我們也可以看到，那些被時尚博主推薦的街頭時尚單品多是衛衣、束腳褲和球鞋。與之相對應，傳統時裝周延展臺上的時尚單品則會是裁剪精良的刺繡外套、薄紗雪紡長裙和鑲嵌珠寶的高跟鞋。
Vetements和Off-White通常被認為是街頭時尚的兩個主導品牌，但二者有著區別。Demna Gvasalia掌舵下的Vetements帶有明顯的貧窮藝術特征，是蘇聯解體後東歐社會物質和精神上蕭條的反映。這種氣質並不在Virgil Abloh的設計中出現，Off-White展現著典型的中產階級風格，對傳統的黑人街頭時尚進行了士紳化的再創作。
但這兩個品牌的共同點都在於，用創作和營銷高級時裝品牌的思路來對街頭時尚進行再演繹和深度運營。它們的服裝有著更精良的面料和裁剪，搭配著用黃銅或寶石鑲嵌的紐扣，並在巴黎時裝周舉辦發布會。
部分時尚評論家指出這是對傳統奢侈品牌的挑釁，同時也有人認為這兩個品牌實則是在對亞文化進行挪用和收編，進而將平庸的創作售出高價。
爭議沒有阻擋住Vetements和Off-White走紅和擴張的腳步，就連傳統的奢侈品牌也不得不對街頭時尚的號召力側目。
2017年，LouisVitton宣布和Supreme推出合作系列，用其作為頭部奢侈品牌品牌的聲譽肯定了街頭時尚的影響力。Riccardo Tisci在上任Burberry創意總監後，亦宣布採用「Drop」模式來不定期發售限定單品，來增強品牌對年輕人的吸引力。
與此同時，Ambush、A-COLD-WALL*以及Heron Preston等一眾潮流品牌接連走紅，在社交媒體上吸引了數以百萬的粉絲。這波街頭時尚風也壯大了分別以StockX和Hypebeast為代表的潮流產品銷售平臺和潮流媒體——後者已經在香港證券交易所上市。
在進入新世紀以來的20年裡，很少有哪個趨勢能夠表現出如此強勁的動力。很多人不曾想到這是因為街頭時尚本身有著文化土壤支持其成長。
如今為人所熟知的街頭時尚從1980年代和1990年代起源，最初為說唱、塗鴉和滑板等帶有亞文化特色的小圈子內享用。在這其中，黑人群體為街頭時尚內涵的豐富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RAP音樂讓街頭時尚的影響力廣為傳播，並成為能夠代表一個群體的風格。
在90年代和21世紀初的RAP音樂錄像帶中，黑人歌手通常穿著印滿LouisVitton或者Gucci花押字花紋的服裝出鏡，唱著炫耀金錢和美色的歌詞，發泄對白人至上社會的不滿，背後實則是黑人群體難得出人頭地所需經歷的苦難。
說唱歌手Kanye West在出道初期就極為熱衷在歌詞中像掉書袋般列舉奢侈品牌名稱。而現實生活中，他們也會選擇印滿Logo的奢侈品牌，炫耀性的穿著方式最終影響了後世街頭時尚品牌的風格。值得注意的是，在2000年前後，這股街頭時尚的風潮遠渡重洋來到了日本，在原宿一代生長髮根，影響了日本潮流界大咖藤原浩和長尾智明等人。
街頭時尚真正爆發是在2010年之後。2015年，Kanye West和愛迪達合作的潮流品牌Yeezy推出首個系列。發售門店外外排出的長隊和不斷飆高的轉售價格，讓人們看到了RAP文化和街頭時尚的號召力，與之相關的營銷模式也開始逐漸成型。
到了2017年，RAP音樂終於在樂壇占據絕對的主導地位，首次超過搖滾樂成為全美國銷售額最高的音樂風格，Pitchfork和《滾石雜誌》等權威音樂媒體也在評分排行榜上將RAP音樂位居前列。
盡管起源於黑人民間音樂，搖滾樂至今仍然是一種被白人統治的音樂風格。而RAP音樂的趨勢起來後，街頭時尚便如同借得東風，成為年輕消費者的心頭好，市場份額不斷擴大。
RAP音樂的得勢是全球性的，就連甚少RAP文化土壤的大陸，也誕生了《大陸有說唱》和《大陸新說唱》等數檔與RAP說唱樂相關的火熱綜藝。一時間內，臟辮、假兩件套T恤和復古老爹鞋等裝扮也成為潮流標配。
如今，街頭時尚已經發展成為橫跨潮流品牌、奢侈品牌、集合店以及媒體的價值數十億甚至百億美元的行業。此外，街頭時尚的發展也一直受到RAP音樂崛起和黑人社會地位提升等社會文化因素的影響，已然是一種高度成熟、強勢且載體多元的風格。
這意味著，在街頭時尚作為潮流趨勢逐漸退熱後，如果沒有另一個更強勢的潮流趨勢誕生，其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內仍然會保持著影響力。
那些憑借街頭潮流起家的品牌正在發生變化。A-COLD-WALL*如今正在向極簡主義風格轉型，創始人Samuel Rossi表示未來將會制作更精良，並且以功能性為導向的產品。
Kim Jones和Matthew Williams則代表了街頭時尚在奢侈品牌創作中的發展方向，前者多次在採訪中強調日本街頭潮流對其職業生涯的影響，並將雅痞風格帶入到Dior男裝設計中；後者則長期與Kanye West共事，並創立有自己的潮流品牌1017 Alyx 9SM，他為紀梵希的設計保留了街頭時尚的酷感，但服飾廓形則更先鋒，同時將街頭時尚中長期被忽視的女性特色加入。
可見，作為一種風格而非趨勢的街頭時尚，生命力無疑會更長久，畢竟其在過去四十年中一直在不斷進化。背靠RAP和黑人文化根基，街頭時尚得以流行並非簡單地憑借好看或者實穿，其指向的是一種生活方式和文化認同，有著更強的生命力。因此，街頭時尚在冬眠數年後再度以新形態回潮也並非沒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