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7月底,我於西南某省的師大畢業後,回到本縣的一所鄉鎮國中任教。這所中學是我家鄉鄰近鎮上的一所中學,學校教職員工有一百出頭,有二十多個單身男教師,單身女教師也有七八個。
鄉鎮男教師很難在體制內找到老婆,體制內的單身女性戀愛結婚一般都選擇公務員、銀行、醫生或縣直單位的單身男性,就是我們學校的單身女教師都不願嫁本校的單身狗。鄉鎮男教師想在體制內找一個老婆,比考北大、清華還難。
在學校和我平時玩得來的一個是關老師,一個是蒲老師,我們仨同一辦公室。關老師92年中師畢業後就一直在這所學校任數學教師到現在,和我同是教數學的;蒲老師和我是高中同學,西南某省民族學院漢語言專業畢業,和我同年進這所學校。關老師是個公子哥,他老爹是鎮上的教委主任,迂腐、書呆子氣重,清高;我和老蒲的父母祖宗十八代都是農民,現又是個鄉鎮國中教師,薪水低,沒社會地位,多多少少都是有點自卑的心裡。
關老師現在還單身,在婚姻大事上高不成低不就,畢業工作了七八年還沒結婚,多少有些著急火燥。村姑看不上,其他比他好的體制內單身女性他也沒勇氣去追,即便是去追也是白搭、自討其辱!只好年年打本鄉鎮小學單身女教師的注意。
鎮中心小學是關老師光顧最勤的小學,主要是離我們學校近!隔一條公路,兩三百米路程遠。他是鎮教委主任的公子,一去中心小學的校長就笑臉相迎,主動把未婚的女教師介紹給他認識。關老師一個人去多了覺得勢單力孤,有點孤掌難鳴的感覺;一有空,他就會叫上我和老蒲一起陪他幫敲邊鼓,我倆也很樂意。我們下午一般都沒課,閒瑕之餘以交流教學經驗為借口,時不時去中心小學辦公室找校長、教導主任,彼此心照不宣,互相心裡明白,只是不說穿。
一來二去,我們就和兩位住校的剛畢業的女教師混熟了。一位姓陸,膚色黑紅,身材中等,五管精緻有氣質;一位姓莫,身材好,膚美牙白,就是左臉頰上有黃豆大的一塊先天黑痣,痣上長有一根頭髮絲一樣幾公分長的黑毛,不知為什麼她也不剪!怎麼看都覺得怎麼別扭。她倆住學校的後院。熟了就好辦,有時晚上沒自修時會去找她倆聊天或打打牌,我和老蒲那時真的很激動,打牌時手經常發抖。就是晚上去的時候多數不好走正門進去,覺得老是要其他的老師幫開門不好意思!尷尬!好多次都是爬牆進去的。
雖然聊得來,其實她倆對我們仨都沒意思,這到一年後我才體會出來。其實這兩位小學女教師也是志向遠大之輩!也不希望未來自己的丈夫是一個從事基礎教育的教師。很多時候我們是被她們利用了!大多數時間都是幫她們輔導函授作業,我被利用輔導微積分;老蒲被利用輔導英語;關老師被利用幹活,幫她們從水井打水。
更有甚的!好多次周末和假期都被她倆叫去家中幹農活,成了免費的苦力。秋收時被忽悠去幫收晚稻,我和老蒲要幫她們把重重的敲谷機從家裡抬到稻田,那是農村木制的那種靠人力用腳踩踏的老式打谷機。抬時,老蒲抬前頭,我抬後面,抬後面的要把頭伸進機桶裡,這樣桶沿才能壓穩脖頸和肩膀才好抬走。特別不好抬,有力不好使的那種!後面的只能一直機械地跟著前面走,一不留神,過溝過渠時皮鞋常常踏進田邊溝渠的水裡,皮鞋都給進水搞壞了。開始收割了我和老蒲要負責把割好的稻把脫粒,汗水飛流地踩打谷機把一把把割好的禾稻放進滾輪裡脫粒,幹得非常的賣力,手腳累了都不敢停下休息;關老師要把已經脫粒好的稻谷,從敲谷機桶內用簸箕一簸箕一簸箕地鏟出來,然後裝進幾十個大籮筐裡挑走。一次挑兩籮筐,一百二三十斤,每挑一擔,那扁擔都壓得他咬牙咧嘴、腰都伸不直、躬身縮頸、咧咧蹌蹌很痛苦難受。還有被吃去挖紅薯、木薯這些好多次農活,是想推又不敢推!不得不去!
即使是我們這麼付出!一年後陸老師還是有了個當副鎮長的男朋友,莫老師也有人給她介紹了個在縣林業局工作的男朋友。此後,她倆對待我們的態度就很有些冷淡了!我們也不好意思再去找過她們。
我們決定轉移方向,去更偏遠一點的小學去找。托關大公子的人脈關係,離鎮裡有二、三公里遠的一較大的村級小學恰好有幾位未婚的女教師,該校的校長就介紹給我們相識。彼此見面倒聊得來,第一印象也好,也和她們在鎮上一起吃過幾次米粉。在交流中得知她們說趁現在年輕時記憶力、思維能力尚好,正函授大專、本科,以提升學歷,希望我們有空時多幫忙輔導她們數學功課,等函授拿到畢業證後再考慮人生大事。我一聽頭就大!我心裡暗暗納悶不解,怎麼這幫小學女老師都那麼急著函授啊!老想什麼大專本科!大專本科是你爹你娘麼?那麼的在乎!哥我本科畢業現在還不是個鳥樣!一想起之前那麼賣力地幫別人輔導,到頭落個人財兩空就難受無比。萬一這幾個騷貨函授完了,就找個鎮長、局長什麼的!我豈不又是一個現代版的楊白勞!於是忙找借口說那些東西我全忘了。
這幾個女的一聽就不樂意了!問我是怎麼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的?是不是給老師送禮了才拿到畢業證書的?搞到我哭笑不得!心想:「你佬佬的才是送禮才拿到的畢業證書,你以為大學的老師很缺錢麼!學位證豈是送禮能拿得到的?」我訕訕地笑了幾笑說:「哪有送禮啊!我不會送禮!我都畢業一年多了,這些知識全忘了。」老蒲倒是很樂意,說他還沒忘!會盡量多抽時間幫輔導;關公子也趁熱打鐵說:「函授好啊!等你們一拿到畢業證,我叫我爸調你們到我們的學校!到時我們就可以在一起工作了。我就是拿到了函授大專的畢業證,才可以在中學站穩腳跟的。」她們叫了關公子這麼一吹,臉上寫滿了期待與希望。
之後我就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教學工作中去了,關公子時不時騎著摩托車搭老蒲去做輔導老師,老蒲還把大學時的所有課本拿到學校,一邊惡補大學數學,一邊還要備課上課,日子過得很忙也很充實。
幾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我被學校任命為數學科兼微機科的教研組大組長,那幾位女老師也終於拿到了夢寐以求的大專畢業證,關公子的老爸關叔由於工作太辛苦,身體不好提前內退了。那幾個女的想調動也調不成,覺得關公子話說過頭,又了解到老蒲家裡床不多兩張、棉被也沒幾條,統統沒了下文;爭先恐後地你找了一個銀行的,我找一個電力的,她找了一個稅務的了。關公子與老蒲一下子就憔悴蒼老了許多,有好一陣子鬍子拉碴的都不割。
這幾年時間裡,我姐夫的弟婦倒是替我介紹過一個在縣醫院藥房的女同事,獨生女,白白淨淨的。第一次面時吃飯就對我很滿意,就誇我長得白淨精神、俊美瀟灑。吃完飯後我倆就去縣公園散步,她說:「如果我能考上公務員或能調到縣高中任教,就馬上和我結婚,她家在縣城也有幾層樓房,不用擔心結婚時沒有新房。」我一聽心就涼了。縣城根本就沒有招應用數學專業的公務員崗位;我們縣就一所高中,教師早已滿編了!我爹是農民又不是縣委書記,我們學校十幾個全日制本科生幾年了都沒一人能調進縣城!別說進高中了,進縣一中都難。
一切統統沒有結果。到了2008年,我爸托人給我介紹一個在我家鎮上開鋪車衣服的女子,長得高大,膚色紅黑,打扮時髦性感。一見面沒聊幾句那女的就問我一個月薪水有多少?我說:「我一個月薪水扣完其他七七八八的有一千八九百吧。」她聽了不屑一顧地說:「想不到中學老師的薪水這麼少!她的店鋪一個月的純收入有三千多,前段時間她舅媽給介紹一個開大貨車的帥哥,一個月能賺伍仟塊。你這點薪水怎麼養得了家?」我聽又是尷尬又是羞忿,岔開了錢這個話題顧左言他的聊一些其他的話題,就很有禮貌的找個借口走人了。我走出她的店鋪時,她一直低頭在車衣服,看都沒多看我兩眼;而關公子與一位在廣東打工回鄉的女子結婚了;老蒲也和一個從上海打工回鄉的大齡女子結婚了,那女的在上海掙了錢,她表哥是縣政協主席,不嫌老蒲家裡窮,自己拿錢在縣城建了一棟八十平米、四層高的樓房。老蒲結婚時他老爸高興得合不攏嘴,婚後老蒲也考上了法院的公務員,生活過得美滿。
2008年底,我受不了!就辭職了。農歷2009初,我不顧母親淚流滿面,義無反顧地下了廣州,成了廣漂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