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還在病床上躺著，舅舅一家就迫不及待的來找我談判了。
我看著眼前的幾個人，終於氣極反笑道：「所以，你們想怎麼辦？」
「什麼叫我們想怎麼辦，繪丹，現在是你爸爸走了，你媽也病倒了，是舅舅和舅媽看你還是個學生才想過來幫你，你這孩子怎麼就一點都不懂事呢！」
說話的是我大舅，他老婆在旁邊一唱一和地附和著，他們的兩個兒子在後面人高馬大地杵著。
明明四個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卻把病房裡的光擋了個嚴嚴實實。
我知道舅舅是想靠人多勢眾來壓迫我這個剛剛喪父的女大學生。
「繪丹啊，你才上大學多久啊，大一才過去一半，你讀的又是美院，學藝術多燒錢啊，你這拿畫筆的手又沒沾過陽春水，哪裡知道柴米油鹽貴，舅媽沒有女兒，可是一直把你當親閨女疼的……」
看著眼前喋喋不休地「親人」，我暗暗咬緊牙關握緊拳頭。
他們叫車什麼算盤我雖然還不太清楚，但我明白左不過都是圖個「錢」字。
我爸生前掙錢不容易，我又怎麼可能傻乎乎地便宜了別人！
但在親族觀念大過天的這個西北小城，身為小輩，我是絕對不能主動跟長輩翻臉的，
只要我敢這麼做，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外人就能一人一口唾沫噴死我和我媽。
啊對，我媽還在病床上躺著呢！
「媽，你終於醒了！」
在我媽醒來後，我趕快按鈴叫來了護士。
「病人醒了就可以做檢查了，家屬先去繳費吧。」
結果沒想到，我自己想破頭都不知道怎麼打發離開的大舅一家，卻因為護士輕飄飄的一句話而主動告退。
諷刺至極。
不過也好，我也樂得清靜，省地看著就煩！
2
陪著我媽做完所有檢查回到病房的時候，窗外的天都黑了。
中年喪夫對我媽的打擊不小，她就是猝不及防聽到我爸的死訊而暈倒的。
「繪丹，媽沒事，不用住院，明天就去辦出院手續吧，你媽我沒用，不會賺錢，家裡的錢還是省著點花吧。」
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轉而提起另外一件事：「媽，爸的喪事咱們怎麼辦？」
病房裡瞬間陷入一片沉默，辦喪事就意味著直接面對一個人的死亡。
而那個人，是最愛我和我媽的爸爸。
見我媽不說話，我剛想說點什麼安慰她，手機鈴聲就響起來了。
是大舅打過來的。
只要是他打過來的電話，沒有二三十分鐘掛不了，而我的手機電量只剩百分之十二。
我想掛斷拒接，但一看我媽的神色，還是狠狠心接通了。
無計可施之時，以毒攻毒也是一個法子。
「喂，繪丹啊，你媽現在咋樣了？」
簡單客套了幾句，大舅就要求我把手機拿給我媽接。
但我留了個心眼，把手機遞過去之前開了免提。
「妹啊，你聽哥一句話，妹夫的喪事還是得辦起來，你身體不好又只有繪丹一個女兒，到時候我帶著你嫂子和兩個外甥過去幫你，你還有娘家人有我們啊……」
如果隻聽到這裡，恐怕任誰都會覺得大舅一家是個熱心腸，上趕著要幫我們孤兒寡母料理喪事。
但我知道，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在這個親朋友尚且明算帳的世道，他們怎麼可能真這麼好心。
大舅話鋒一轉：「你跟妹夫沒有兒子，只有個成年的閨女，但是繪丹要不了幾年就會嫁人，那在靈帳裡摔盆燒紙的事就不好讓她來做吧，你二外甥還沒成年，倒是能在他姑父面前盡盡孝……」
那邊話說到這，我就忍不住冷笑，怕是下一句就該跟我媽提錢了。
果然——
「沒有兒子，妹夫的喪事就更應該辦大辦好，辦體面了，誰還敢欺負你們家絕後？你嫂子娘家就有人專門做這種紅白事的，人家說了，一天一萬包到頭七下葬，咱們都是親戚，打個折，五萬，到時候你們什麼都不用管……」
我再也聽不下去，一把搶過手機掛斷通話，此時手機電量不足百分之四，我索性直接關機看向我媽。
「媽，我爸的喪事，您真想聽舅舅的嗎？」
我很緊張地看著我媽，真怕她一時糊塗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3
我媽還沒從悲傷中走出來，只是下意識地點點頭：「你舅舅說的那個人我知道，人家是全包的，連流水席都管，咱們只需要出錢就行。」
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五萬全包，說得好聽，舅舅和舅媽作為中間人，怕是好處費能拿兩萬以上！
看著至今沒緩過神的親媽，我又生出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
若我媽的脾性能夠硬起來，舅舅他們又怎麼敢在我爸剛斷氣的時候就來打我們孤兒寡母的主意。
本來想著讓我媽借電話聽聽那邊要錢說不定能受到刺激剛起來。
但我那個在娘家人跟前如面人一般好揉搓的親媽非但沒有聽出舅舅的所圖，反而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把我給氣了個夠嗆。
氣著氣著，我又心生一計。
「媽，您還記得王院長的葬禮嗎？」
王院長是我爸的恩師，上半年病故，我爸帶著我們還去奔喪了。
見我媽點頭，我繼續道：「人家那葬禮氣派吧，流水席擺了整整七天，三個兒子一個燒紙一個待客一個送客，聽說前後來了近千人呢，您猜猜人家辦這麼風光花了多少錢？」
「這我哪知道，咱家肯定花不了那麼多錢。」
「三萬，」我看向我媽，「他們也是找了親戚幫忙，白事的席面本來就比紅事簡單便宜，一桌打折下來不到兩百，在咱們這兒算很好的了。」
「而且，媽你還記得爸的遺言嗎？」
我媽猶豫了，她當然記得。
我爸是晚上下水救人而死的，人是救了上來，他卻沒了，隻留下一句「喪事從簡，把錢留給妻女」。
「那也不能真就把你爸的喪事草草過了吧？」
看著我媽那彷徨無助的樣子，我不禁在心底搖頭嘆氣。
我當然也想讓我爸走得風光體面，但真要大辦一場，隻怕風光的人就成了舅舅一家。
「爸的喪事當然得好好辦，但咱們得聽爸的遺言呀，不然我爸在九泉之下能安心嗎？而且爸說喪事從簡也是為了媽你著想。」
「為了我？」
見我媽逐漸回神，我再給她下了一劑猛藥：
「您想啊，您隻生了我一個，跟我爸又沒有兒子，咱們這兒又不願意讓女生摔盆，找別人吧，外人會說都怪您生不出兒子，找舅舅家的表弟吧，表弟又不姓林，怕是林家的祖宗知道了要不高興。」
一番好言相勸之下，我媽終於動搖了。
「繪丹啊，那你說你爸這事到底咋辦呀？」
「您放心，」我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我早就長大成人了，一定能按照我爸的遺言送他最後一程。」
只要我媽聽我的，就不會被我舅占便宜。
這點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4
舅舅和舅媽在得知我們謝絕了他們提議的風光大辦後，臉拉得能戳地。
我為我爸安排的喪事省去了所有能省的繁文縟節，只是通知了他的親友和學生們，並囑咐他們若離得近又方便，可以在頭七這天來送我爸火化下葬，若不方便就算了。
我跟我媽預定了幾桌席面，等葬禮結束後感謝前來的所有人。
我爸是個畫室老師，帶的第一批學生早就成家立業了。
其中一位叫文德才的學生說他想盡份心，主動幫我聯絡了其他我父親帶過的學生。
大部分人都無法前來，但他們寄來了不少畫紙，說請我燒給我爸，讓他在下面也能看看當年的學生們現在水準如何。
我很感激他們，每一副畫都妥善收著。
直到頭七這天，舅媽想偷走那些畫。
本來我以為在拒絕他們的提議後，他們會離開，但我低估了他們的臉皮厚度。
就因為我媽說葬禮結束後會請客人們吃一頓，他們也就賴著不走了。
而且他們再也不提什麼親戚之間幫忙的話，只管坐著看我和我媽跑前跑後地招待客人。
如果不是茶葉不夠我得自己去拿，我都不會發現他們在我家廚房裡密謀著什麼。
舅媽說：「你妹夫學生倒挺多，寄過來這麼多畫，咱們帶幾幅回去吧。」
舅舅問道：「帶那東西幹嘛，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你傻啊，老林帶的那些學生可是有不少去了美院，說不定那些人裡以後就出了大畫家，那畫不就跟著水漲船高值錢了！」
言語無法形容我此刻的憤怒與心寒，但我看著向每一個客人道謝的母親，還是強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但，不發作不代表我什麼都不能做。
我把那些畫全部拿出來遞給文德才，請他等會兒在我爸的墳前幫忙燒。
骨灰盒埋進土裡，我媽拿出了紙錢開始燒。
文德才把那些畫又遞給了我，他覺得這件事由我來做比較好。
我謝過了他，但畫紙入手卻明顯覺得厚度不對勁，再一盤點，果然少了兩張！
5
「文師兄，這些畫您剛才有沒有給別人看過？」
「有，剛才有個自持是你爸嫂子的女生找我說想看看，我也沒多想就給她了，怎麼了？」
「沒事，多謝師兄。」
但我嘴上說著沒事，心裡卻氣到不行。
別人明說了是送來燒給我爸的畫，如果舅媽他們以後真為了錢把畫給賣了，那我爸死了也得不到安寧。
思及於此，我決定找回那兩幅畫。
當我的目光在人群中與舅媽對視時，她第一反應就是躲開了。
若非心中有鬼，又何必躲躲藏藏。
我再定睛一看，她的兩個外套插兜裡正一反常態地鼓著，果然沒冤枉她！
「舅媽，」我突然大聲喊道，「您過來一下，我有事找您。」
「怎麼了？」
這麼多人都聽見了我叫她，舅媽不得不朝我走過來。
我一把拽住她就往人少的邊上走。
舅媽尖聲叫道：「哎你這孩子幹嘛呀？」
我也不急，輕聲冷笑道：「不想讓你的兩個寶貝兒子知道他們親媽是小偷你就給我安靜點！」
舅媽聞言瞪大了雙眼，但也很有自知之明的閉上了嘴巴。
確認別人聽不到我接下來的話後，我鬆開了拉舅媽的手，換了隻手伸到她面前：
「舅媽，看在我媽的面子上我也不想跟你和舅舅撕破臉，把你不該拿的東西還回來，我可以當今天這事沒發生。」
「什麼不該拿的東西？」舅媽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是你媽的嫂子，你媽見了我都要客客氣氣的，你個小輩算什麼東西，果然沒爹的孩子沒教養！」
如果說她之前偷要燒給我爸的東西我還可以看我媽面上從輕處理。
那麼她剛才說我「沒爹的孩子沒教養」就精準無誤地踩在我的逆鱗上了。
我當下不再跟她廢話，趁她沒有防備直接掏出她兜裡被折起來的兩張畫。
舅媽臉色大變，還要伸手搶回去。
我立刻轉身吼道：「舅舅，舅媽說我是沒爹的孩子——」
6
舅舅老臉一沉，快步走過來就給了舅媽兩巴掌。
每一巴掌都很響，聽起來就很疼。
舅媽直接被打得說不出話了，她先不可置信地看向舅舅，然後一臉怨毒地看向了我。
「繪丹啊，你舅媽不是那個意思，她是想說你沒了爸爸，但舅舅會像你爸一樣疼你，你舅媽沒文化，你是正經大學生，別跟她一般見識。」
舅舅著重強調了「正經大學生」這五個字。
這又是想拿學歷壓我了。
因為我有文化，所以我必須讓著沒文化不講道理的人。
如果先前我偷聽舅媽找舅舅商量偷畫，他拒絕了舅媽的話，我或許會真的不跟他們夫妻一般見識。
但我那親愛的好舅舅非但沒有拒絕舅媽，還不忘提醒舅媽挑畫得好的偷，他說這話也不想想他老婆分得來畫的好壞不。
這種只會躲在女生身後裝好人的男人與窩囊廢有什麼區別！
我勾唇笑道：「舅舅您誤會了，舅媽剛才是說我沒了爹，我媽又沒工作，怕我錢不夠上學花。」
舅舅的臉色瞬間黑的跟吃了死蒼蠅一樣，還不等他說話，我媽先開口了：「繪丹，家裡還有錢，夠供你念到畢業了。」
什麼是豬隊友，我媽這樣的就是！
我深吸一口氣，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是啊，先前我也是這麼跟舅媽說的，但是舅媽非要說那是我爸攢著以後給我買房的錢，怕我讀美院花錢多，硬是要把兩年前表弟上高中借我家的五萬塊錢擇校費還給我們。」
場面頓時就邊了，有人一臉同情看向「無辜」被叫車舅媽，也有人一臉不屑地看向欠錢不還的舅舅。
我看到我爸的那些學生們都皺起了眉頭，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
另外的一半，自有人會幫我達成。
7
葬禮結束，我們一行人便去了飯店。
涼菜上得快，四盤涼菜一上桌後，舅媽第一個伸出了筷子。
在等上熱菜的時候，文師兄突然開口：「師母，當年林老師借出去的錢您可別忘了，早點收回來吧，以後您跟繪丹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舅舅和舅媽聞言臉色就不好看了。
在場的人不多，但傻瓜都知道文師兄話裡話外指桑罵槐說的是誰。
舅舅更是扔了筷子，做出一副翻臉想走的樣子。
但他的屁股還沒離開座位，另一位師兄又開口了：
「德才你是說的容易，現在借貸不還的才是大爺，要是借出去的錢那麼好收回來就好了，又不是人人都像師母的娘家人那麼有良心，見林老師去了就上趕著要把錢還回來。」
這番話成功把舅舅的臉激成了豬肝色，他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猶豫了半天，索性猛推了一把坐在旁邊埋頭苦吃的舅媽：
「吃什麼吃，還不趕快把錢還給人家！」
在師兄們的眾目睽睽之下，「沒文化」的舅媽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她那真皮包包裡拿出一個有著蘋果標誌的智能機，用手機銀行給我轉了五萬塊錢。
看到手機上剛收到的到帳簡訊後，我又喜提了兩道不善的目光。
但我像是沒發現一般，朝他們甜甜一笑：「謝謝舅媽，舅媽真好！」
我爸人都死了你們還想在他身上占便宜，那就怪不得我讓你們吐出來。
想吃人血饅頭，你們也配？
8
料理完我爸的身後事後我就回學校繼續上學了。
又過了三年，大四畢業後我沒有選擇找工作，而是選擇了回家創業。
我爸曾經是一個美院老師，因為我媽的娘家人經常來打秋風，不給就去我爸上班的教學樓賴著不走，再加上公立學校的老師薪水確實不高，而我也表現出了美術上的天分與愛好，家裡開銷大，他便選擇辭職開了個私人畫室。
畫室是專供藝考培訓的，收費比大機構便宜一點，我爸每年收的學生不多，一個學生兩萬，一年撐死帶十幾個。
舅舅和舅媽曾經還問我媽為什麼不多收些學生，多收十個就是二十萬呀。
但我爸還是堅持不多收，他說他的精力有限，收的錢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爸帶的學生裡，最差的也過了省考，每年都有學生考進知名美院。
這也是我爸走了，他的那些學生願意寄畫過來，師兄們願意幫我出頭要債的原因。
在大四別人糾結去哪裡實習的時候，我就決定要繼承我爸的畫室。
跟我一起回來的還有我的男朋友寧之遠。
他是美院裡我為數不多的老鄉，我們當地的一個官二代。
但之遠不驕不躁，就像普通人一樣單純地喜歡畫畫，也願意跟我一起回來教人畫畫。
我爸的名氣還在，我和之遠也是正經美院出來的，林家畫室很快又開門營業了。
畫室招生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容易，但在師兄們的宣傳下，我們倆一共招到了十個學生。
好在有十個學生了，總算有了盼頭。
9
秋去冬來，每年十二月的藝術類省考即將開始。
考期一天天臨近，我和之遠每天都要花多倍的精力輔導學生們。
出發赴考的前一天，之遠說：「我當年參加藝考的時候都沒這麼緊張過，以後咱倆有了孩子，怕是咱倆都不會這麼焦慮。」
我笑著打趣了他幾句便去廚房熱牛奶了。
考前緊張是正常，以前每逢大考我爸都會在考試前一天讓我喝一杯熱牛奶，喝了能睡踏實點。
加上我和之遠，我一共準備了十二杯牛奶，但一個學生因為太過緊張一口氣喝了兩杯，之遠便只能喝熱水壺裡的白開水。
送學生們離開後，我和之遠還得收拾畫室，但沒有兩分鐘，之遠突然捂著肚子去了洗手間。
我等了很久他都沒出來，最後隻等到他微弱的呼救聲：「快打120！」
這一晚我都在醫院陪之遠，他拉肚子拉到虛脫，需要輸液治療。
在等待救護車的時候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之遠最近吃喝過的東西，我們這幾天一直同吃同喝，為什麼就他出了事？
仔細想了半天，只有剛才我喝牛奶時之遠喝的白開水，但白開水不應該有問題呀。
但我還是去廚房打開熱水壺看了看，這一看，裡面果然有東西。
好幾顆有點像鷹嘴豆的豆子沉在壺底，我弄出來一顆後用手機拍照識物，是巴豆。
這種我以為只會存在於小說和電視劇裡的東西，在今天被人故意投毒到了我的畫室。
會是誰呢？
我心中浮現出一個熟悉又可憎的身影。
細思極恐！
更新來咯，看完記得點個小星星哦
10
我問躺在病床上的之遠，那白開水喝著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嗎。
之遠說味道是有點苦，但他以為是之前喝了速溶咖啡沒洗杯子的原因。
看著一臉憔悴虛弱的之遠，我心中生出無限後怕與憤怒。
後怕的是，這水是讓之遠喝了，若是我沒給學生們熱牛奶，他們喝了這白開水，那麼第二天的藝考就毀了。
憤怒的是，下藥的人想靠毀掉我學生們的前途來毀掉我。
畫室裡每天人來人往，我也裝上了監控，但監控拍不到廚房。
而白天我那好舅媽就來過一次，她一如既往地在飯點前來，來了就往廚房鑽。
我當時沒有精力同她客套，見我這兒確實沒有什麼便宜能讓她占到，舅媽很快就走了。
現在再想想，舅媽來這一趟可謂是疑點重重。
她明明知道這幾天我在忙，根本沒時間做飯，而且畫室裡為了避免學生凍手一直開著冷氣機，可她來了後脫了外套卻沒脫手套。
我氣得想上門找她算帳，但之遠還在病床上躺著，白天我還要送學生們去參加藝考。
通宵沒睡的我一大早就去考點等學生們了，裝作無事發生地微笑著把他們一個個送進了考場後，我揉了揉笑僵的臉，心裡早就把舅媽恨得碎屍萬段了。
藝考成就趕在年前出來了，所有付出都得到了回報，十個學生都通過了考試！
有家長高興地來上門感謝，我心裡卻在想，若那壺水讓學生們喝了，隻怕家長們就是來上門索命的了。
藝考暫時結束了，在人們歡歡喜喜籌備過年的時候，我看了看在廚房操勞的母親，心中擬好了給舅媽的「回禮」。
是你們逼我的！
我不能再忍耐了，必須反擊！
11
我給舅舅打電話，邀請他們全家過年來我家吃飯。
明明我是讓他們晚上再來，但舅舅和舅媽上午十一點半就到了。
又是踩著飯點前，能多吃別人一頓是一頓。
盡管我心裡對他們這種愛沾便宜的小家子做派嗤之以鼻，但還是臉帶笑意地請他們進來入座。
「表哥表弟怎麼沒一起過來？」
舅舅說：「你表哥去找他對象了，你表弟在家睡著還沒起來呢，不用管他倆，到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們自己就過來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
我隨意地點點頭，心中隻可惜不能讓這兩口子在他們那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寶貝兒子們面前出醜。
舅媽尖銳的聲音隨即在我家客體響起：「繪丹啊，你叫我們過來吃飯，飯呢，我看你家咋好像什麼都沒有啊？」
「是，我本來想請你們來吃晚飯，專門訂了一桌酒店的席面，晚上六點準時送到呢。」
舅媽厚著臉皮道：「咱們繪丹真是出息了，過年還訂酒店的菜，不便宜吧，看來你開畫室這一年沒少賺吧……」
見我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舅舅主動打斷了舅媽的話：「行了，人家叫咱們來吃飯，有什麼吃什麼不就行了，就你話多！」
說完，他又朝我笑道：「繪丹啊，這都快十二點了，咱們午飯先隨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我媽馬上起身說道：「冰箱裡有餃子，我去煮餃子吧。」
一直冷眼旁觀著這對極品親戚的我終於忍不住了，一手把我媽按坐在沙發上。
我皮笑肉不笑道：「媽，過年怎麼能就拿餃子招待舅舅和舅媽呢，說出去會被人笑話的，正好前兩天有人到畫室給我專門送了些好茶，我先給你們泡茶喝，喝了茶再吃飯吧。」
說完，我拿出了畫室的熱水壺。
我親眼看到舅媽在看到熱水壺的瞬間身形一僵，所以第一杯我倒給了她。
第二杯倒給了舅舅，第三杯我給自己倒的，沒有給我媽倒的。
「舅媽，喝吧。」
12
舅媽沒有喝，反倒是舅舅端起杯子打量了一下。
「這泡的什麼茶，咋看著跟白開水一樣。」
說完他就要喝。
「別喝！」
舅媽大聲阻止了他。
我媽和舅舅都被舅媽這反常的舉動嚇到了，楞在了原地。
「怎麼，舅媽是嫌棄我這白開水沒加料？那我現場給您加一個。」
我戴上手套，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防水袋，再從中取出所有被水泡發了的巴豆放進舅舅和舅媽和我面前的杯子裡。
「料加好了，我媽身體不好就別讓她喝了，我年輕抗造，我陪你們喝，舅媽您先請吧。」
舅媽眼神躲閃，始終不肯端起杯子喝一口。
我笑了：「不喝也行，舅媽您說，要是我那十個學生和他們的家長知道藝考前有人想害他們住院錯過考試，他們會怎麼樣？」
舅舅瞪著我道：「誰害你的學生了，你那些學生不是好好的都通過了藝考嗎？」
「是啊舅舅，他們都好好的，只有您未來的外甥女婿喝了這熱水壺裡加了料的水後進醫院了，您跟舅媽應該也聽我媽說了吧，之遠他爸可是局長呢。」
舅舅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了，舅媽更是因為心虛害怕而瑟瑟發抖。
「舅媽，看把您嚇的，不過幾顆巴豆而已，這還是您之前親手放的東西呢，您放心，之遠親身證明了，喝不死的。」
我媽還在雲裡霧裡地看著，舅舅已經先一步反應過來了，朝我媽吼道：「看你養的好閨女，沒了爹後就無法無天了，怎麼跟我們這些長輩說話的！」
我站起來擋在了我媽身前：「有什麼沖我來，你們看不慣我也別朝我身邊人撒氣啊！」
客廳裡還掛著我爸的遺像，我媽常常坐在沙發上看著他。
但眼下我必須把我那個沒有主心骨以男人為天的親媽支開。
「媽，今年過年給爸燒的紙錢還沒撕呢，你先回屋準備吧。」
我二話不說把我媽送進了臥室，然後再次坐到了舅舅和舅媽面前。
看著神態不安的他們，主動權在手的我悠閒地翹起了二郎腿。
13
「舅媽，我的耐心有限，您還是快點喝吧，」我拿出手機，「您要是不想讓我陪您喝也行，十個學生得有二十個家長，總有一個能讓您喝盡興的吧，能讓孩子學畫畫的家庭可不會太窮，一點住院費還是掏得起的。」
「還是說，您想讓我告訴之遠的父母，說他們的兒子是被人害了才住院的？」
舅媽這次是真怕了，顫抖著要伸手去拿杯子，但她還是不死心地看了舅舅一眼。
然而，舅舅扭頭回避了她的目光。
我冷笑一聲，搶先拿起杯子，把水全潑到了舅媽身上。
「舅媽你也真下得去手，十個孩子的前途擺在那兒，但凡有一個學生的腸胃被你放的巴豆折騰出了事，咱們就全都完了！我是真想不明白咱們有什麼苦海深仇值得你去通過害那些孩子來害我，你做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晚上還能睡著嗎？」
舅舅看我情緒激動，悄悄遛開想去叫我媽。
「至於你，我的好舅舅，奶奶姥爺都去世多少年了，再沒人活該給你擦屁股，我媽是你妹，你每次占我家便宜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比你還小呢！你別以為你是個男的就了不起，奶奶生前想怎麼疼你這個兒子是她的事，我媽是我媽不是你媽，但凡你還是個男人以後就別跟個窩囊廢一樣老上我家蹭吃蹭喝！」
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段「大逆不道」的話後，我給自己倒了杯水潤嗓子。
然後我皮笑肉不笑地繼續說道：「當年我爸死了，我在大庭廣眾之下逼你們還錢確實有點年少輕狂，但那五萬塊錢你們借了兩年都沒還，我不逼你們一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呢，這事兒說到底錯不在我，但我沒想到你們會記仇到現在，還想使那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報復我！」
「舅舅，事是舅媽做的，不管你是不知情，還是跟當年舅媽偷畫一樣知情，她是你老婆，我都默認是你知道並允許她做的，這加了巴豆的白開水你們既然不願意喝，那就請你們離開我家吧，以後我們兩家就不用再來往了。」
【文源網路，侵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