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三八婦女節,早晨打開Line、微博各種社交媒體,都是各種關於這個節日的話題。小時候不覺得這個節日與我有關,長大後知道這個節日可以享受半天假期,除此之外,這個節日就是在提醒我,明天開始你又長大一歲了。
我身份證上的生日是3月9日,之所以要強調這是身份證上的生日,是因為我真正的生日是9月3日。我一直認為這是我爸在報戶口的時候寫錯了,他那迷糊的個性,肯定是隻記得3和9兩個數字,卻搞不清究竟是3月9日還是9月3日,於是隨便蒙了一個,結果還蒙錯了。不過我爸不承認,他的說法是9月出生的小孩要第二年才能上小學,他是故意倒過來寫的,好讓我能早點讀書。
那時候我們鎮上的人都願意讓女孩早一年上學,除了女孩大多都早慧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女孩早上學,早點畢業,就能早點嫁人。關於這一點,我爸也不承認,他的說法是,我看你那時候個子長得比同齡的孩子都高,看不出來比別人小一歲,還怕你以後個子長高了,不好意思去上學。雖然我覺得我爸是在狡辯,可是我也沒有證據。畢竟,我到現在也還沒嫁人,找不到理由去反駁他。
我是80後,出生於80年代末,我父母是50後,他們出生於50年代中期,他倆可以說是當年晚婚晚育的典型,並且他們是自由戀愛而結合的,更是典型中的典型。我媽說,我出生的時候,我爸可高興了,天天一下班回到家就抱著我不撒手,還興致勃勃給我買了一份婚嫁險,據說是到我結婚的時候能一次性領取5000元的保險金。我爸這位老同志大概是沒有想到他的女兒,到了33歲的高齡依舊待字閨中,他的這份保單一直也沒法兌現。
我一直覺得我是足夠幸運的,至少在我生長的那個小鎮裡,我是屬於過得還不錯的。我有一對開明的父母,他們都是農民出身,通過努力在鎮上生活安家,有了我和弟弟。旁人都對我媽說,你命真好啊,先生了女兒再生兒子,一點不用交超生罰款,也不影響你家那口子的工作。那時候計劃生育的政策是,夫妻雙方有一方是農村戶口,第一胎是女兒的話,四年以後還可以生第二胎。
據我媽回憶,當年她懷我弟的時候,好多街坊鄰居說她懷的八成還是女孩,還建議她去醫院查實。我媽被說得心慌慌,跟我爸商量要不要去醫院,我爸很霸氣地說,不要聽別人亂說,不管兒子女兒都是自己的,就算是這一胎是女兒也不會再生了,就好好養大兩個孩子就行了。當然最後我媽生了我弟,我爸肯定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畢竟兒女雙全如願以償了。
在我們那個小地方,時至今日依然有很多人執著要生兒子,為了生孩子東躲西藏十多年,直到生了兒子才「榮歸故裡」。我記得有好多次我爸送我去車站,總有人跟他寒暄,問閨女出門去上學還是去打工,一聽是上學,總要說一句,女生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早點打工賺錢才是正經的。我爸總是笑笑說,嗨,考不上就說沒辦法,我女兒考上了總是要讀下去的。以前這種時候我總是默默不說話,頂多在心裡吐槽一下這人嘴碎多管閒事,換作現在我可能是要懟人的。
我記得我們那年中考一共有七個班,大約350人參加中考,考試達到普高分數線的大約只有50人左右,實際去學校報到的大概是40多人。沒有繼續念書的,都是女生,有一些是家庭實在是貧困,還有些就是攤上了像跟我爸搭訕的路人一樣的父母,認為女孩讀書無用。所以我一直感恩,我有一對最好的父母,爸媽在他們能力範圍之內給我提供了最好的接受教育的條件,並沒有因為我是女孩而有所不同。
大學畢業之後,我一個人到了深圳,循規蹈矩,認真工作,收入僅能維持自己的生活,沒能給到家裡多少的經濟支持。爸媽也從未抱怨,每次回家還是準備各種好吃的,生怕我在外面餓著了;每次離開家的時候,爸媽把平時攢的各種好吃的都拿出來了,大包小包往我行李裡塞。
現在爸媽對我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我能早點結婚,大概從我26歲開始,他們就通過各種關係給我安排過相親。我的態度一直是不抗拒也不積極,見面之後大部分都不了了之,大約也是緣分未到,就是不合適。我並不願意為了結婚而結婚,勉強自己和不愛的人在一起。爸媽努力讓我接受教育離開小鎮,不就是為了讓我能夠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嗎?如果勉強結婚過得不好,那豈不是更讓他們操心?所以,爸媽也沒有很強勢給我壓力,由著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只是偶爾忍不住還是要叨叨幾句。
春節回去的時候,我媽跟我聊天的時候說起我們鎮上有個阿姨,四處打聽哪裡有沒有孩子可以領養,說她女兒不肯結婚,阿姨擔心女兒老了以後孤苦無依,想領養個孩子當外孫女,以後好給女兒養老。旁人都說,現在不論男孩女孩都金貴了,哪裡還找得到領養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不要操那麼多心。那位阿姨也只是嘆氣,還是逢人就打聽。
我媽語重心長對我說,兒啊,你不想結婚也也行,但女生還是要有個孩子,趁年輕抓緊生個孩子,以後老了才能老有所依,媽媽就是擔心你,總是一個人,以後老了可怎麼辦呢。我聽了哈哈大笑,我的親媽哎,生孩子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嗎?創造一個生命,要負起的責任太大了,我自認為目前的我還沒有能力可以負擔起養育孩子的責任,沒有必要做這種不負責任的事情。
通過這次對話我才知道我親愛的媽媽已經對我的婚事不抱希望了,都開始跳過了催婚的步驟直接催生了,真是世界變化太快,我都快接不上了。這是關於兩代人的觀念碰撞,我被我媽超前的理念震動了,我媽才是真正的獨立女性。我當然不會為了這個理由去生孩子,也不會為了生孩子找個人結婚,我還是堅持我的自由,如果遇到對的人,不用催婚催生,我也是會順其自然走進人生新階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