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麗娟比姑姑家的遠房表哥程盛小三歲,從小兩人一起玩耍,表哥總會幫她打敗欺負她的人,表哥成了她的靠山,表哥上了大學,她上高中,表哥暑假抓時間給她輔導功課,想叫她學習更上一層樓。情竇初開的年紀,兩人相互欣賞,又相互吸引,但只是出於朦朧狀態。曹麗娟也考上了大學,到了談戀愛的年紀,家裡給兩人介紹男(女)朋友,兩人都看不上,最後被家裡人逼的緊了,才告訴大家他們兩相互喜歡。
曹麗娟的媽媽和程盛的爸爸都不同意,我國從古至今都有三代之內(三福之內)不能結親。
新婚 姻 法也禁止三代之內的近親,旁系血親結婚。因為這樣可以把肉 體,精神上弱的部分或者遺傳基因上的疊加,在下一代表現出來,引起下一代發病,給家庭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失,使家庭背負很大的負擔。
兩家大人都知道這些道理,也苦口婆心的講給自己的孩子聽,但他們表示,愛的很深,不能分離,如果大人要強制他們分開,他們寧願一起去 死。
養大一個孩子很不容易,好不容易讀完了大學,現在參加工作了,本該有個燦爛的人生,現在卻總是被這件事搞的兩家人心力交瘁。
從小青梅竹馬的表兄妹在長大後,接觸了一些異 性,但是一和自己的表兄(妹)比較,就感覺對方怎麼也比不上他(她),兩人心照不宣的經常聊天,逛街,談人生,談理想。
表兄妹很親近,在姑姑和舅舅看來,是兩個孩子能說的來,兄妹感情好的表現,完全沒有人會往「歪」處想。
而恰恰兩人就往「歪」處想了,除了沒有發生不該發生的親 密關係,他們倆和普通的戀愛中的年輕人一樣,談情說愛,你儂我儂的愛戀,發之於情,止乎於禮,沒有越最後,那道防線。
長的假期兩人會相約去長途旅行,短的假日會一起逛街購物,有時候被相熟的人遇見,還誇讚他們表兄妹感情好。
有表兄妹這層關係,沒有人會往別處想。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在心靈深處,他們已經是無人能替代的靈魂伴侶,很享受彼此的陪伴和相守。
愛的終極目標是要和愛戀的人親 密相伴共度一生,他們兩個也不例外。
但是怎麼給兩家的大人說,什麼時候說,在怎樣的情況下說,叫他們很頭疼。
於是兩人就這樣一直相伴著,甜蜜著,享 受著。
程盛因為比曹麗娟大,有了從小到大哥哥的身份,對曹麗娟寵愛有佳,為她吃一頓喜歡的早餐,可以提前起床兩個小時,買了送到她單位。
曹麗娟生 理 期 痛,程盛可以直接請假,買了藥,煲好湯,端到她的床邊,喂著她吃了,喝了,坐在旁邊給她揉 肚 子止疼。
常常因為這個,程盛會在宿舍陪伴她兩天,直到她好轉。
曹麗娟對程盛也是悉心照顧,幫他洗衣服,做他愛吃的飯菜,幾個小時的陪她說話。
一次,曹麗娟單位同事聚餐,一群年輕人玩的很嗨,相互鬥 酒,曹麗娟不剩酒力,喝完酒暈暈乎乎,她撥打了程盛的電話,程盛立馬叫車感到,扶起她,離開了聚會現場。
第二天同事們都說:「麗娟,你男朋友好帥啊!」
曹麗娟笑了一笑,沒有解釋,在她心裡,早已經默認表哥程盛就是她的男朋友。
兩人像戀人似的過著,一直沒有勇氣對雙方父母說出口。眼看著曹麗娟三十歲了,她媽媽四處托人給她介紹對象。
曹麗娟每次都是故意在對方面前表現的大大咧咧,吃飯,就坐故意發出很響的聲音,表現出和平時反差很大的個性,弄的對方功成身退。
媽媽看著曹麗娟越來越大,很緊張她的終身大事,每每想起,總會著急上火。
母親一見女兒就問談男朋友的事,曹麗娟不願提及,躲閃著母親急切的目光,嘴上卻說:「這事也急不來啊!你別催我。」
程盛這邊也是被母親逼著去見不同的女孩,他就是沒感覺,每次花了錢,請人家吃了飯,喝了咖啡,就不再聯絡對方。
這樣的情況多了,別人也不太熱心給他們倆介紹了,以為他們要求太高,沒有令他們滿意的(男)女孩。
這樣的情形過了兩年。
兩人的年齡越來越大,一次談起了將來,曹麗娟說:「就這樣維持現狀,我很幸福。」
程盛說:「那也不行啊?家裡會一直催,一直叫人給介紹對象,做無謂的事,也很煩。」
曹麗娟說:「我何嘗不是那,每次見面七大姑八大姨就問找對象,結婚的事,我都不敢回家了。」
程盛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乾脆我們直接對他們公開我們的關係吧?」
曹麗娟驚愕的看著程盛:「啊!不行多災為情啊!」
程盛說:「也不能永遠這樣啊!我是想和你永遠在一起的。」
曹麗娟說:「他們肯定會反對的,到時候都不知道以後怎麼面對他們。」
程盛說:「我們好好給他們說,試試。」
於是,在一個周末,程盛來到曹麗娟家,姑姑對他熱情接待,做了一大桌菜,姑父還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酒,準備和程盛一起喝。
程盛拒絕了姑父的美意,他小心翼翼的說:「今天有重要的事,我要保持清醒。」
姑父納悶:「什麼事啊?」
程盛說:「我爸媽也要來,等下他們。」
姑姑姑父一起說:「好,我們團圓一下。」
人到齊了,開始吃飯,看著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程盛扭扭捏捏地說自己有話對大家說,一旁的曹麗娟也很不自然。
程盛開腔了:「姑父姑姑,爸媽,我和麗娟考慮好幾年,還是要告訴你們。」
大家都好奇的看著他。
程盛艱澀的說:「我們不想找對象了。」
大家一聽,不約而同的睜大眼睛看著他。
程盛說:「也不是不找對象,是不找別人。」
大家疑惑不解,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
程盛一咬牙一跺腳,乾脆說出來,要死要活,隨便吧。
他說:「我們倆準備一起生活一輩子。」
幾個長輩面面相覷:「誰啊?你們兩個?」
程盛說:「我和麗娟。」
此言一處,長輩們差點暈倒。
程盛的母親首先大聲喊:「這怎麼行,你們是表兄妹啊!太荒唐了!」
姑姑也大聲問女兒:「麗娟,你跟媽說,這不是真的!」
麗娟躲避著母親的眼光,低著頭說:「他說的是真的,我們倆一起生活。」
姑父和舅舅還沒緩過神來,念叨著:「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程盛說:「我們這幾年也一直很糾結,也去見了你們介紹的對象,但是我們都覺得我們倆在一起合適。」
長輩們說:「別說了!」不想再聽程盛說這些。
程盛的母親拉起兒子就要離開。
程盛叫住母親:「你們大家聽我說,我們也查了很多資料,姑表親不能結婚,主要是怕生小孩會出現畸 形,我們結婚後不要孩子。」
程盛的父親老程說:「不要孩子也不能結婚。」
其他三個長輩都同意他說的話:「沒錯,我們不會同意你們結婚的。」
曹麗娟委屈地看著程盛,程盛痛苦異常。
長輩們說:「好了,不要再說這個事了,就當我們沒聽到過。」
說完就催程盛:「快回家。」
程盛無奈的跟著父母回家去,從此兩邊父母每天緊盯著自己的孩子,幾乎到了二十四小時監管起來的程度。
兩人利用工作間隙用單位座機,簡單問聲好。(那時還沒有手機)
兩家父母觀察了大半年,看兩人再沒來往,心裡放松了。
一個周末,中午程盛說好的回家吃飯,沒有回來,父母急得找到了他單位的宿舍,敲了門,裡面沒人應。趴在窗戶往裡一看,驚得魂飛魄散,看到程盛和麗娟倒在地上。
父母趕快把門踢開,看到桌上安 眠藥的瓶子,明白髮生了什麼,趕快和旁邊同事一起送兩人到醫院。
到了醫院一番洗胃急救,總算搶救了過來。
很快麗娟的父母也趕到醫院,看到兩個孩子搶救過來,松了一口氣。
出院後,父母分別把兩人接回家,形影不離的賠了一周。
慢慢的兩人開始在父母的勸說下吃點東西,精神好了一些。
兩家的父母看著孩子想一 死而求得永遠在一起,傷心急了。
都是獨生子女,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會一輩子痛苦,後悔啊!
想著只要孩子健康的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於是兩家大人一合計:「與其這樣整天擔驚受怕,還不如成全他們,他們高高興興的,我們也放心了。」
六個人坐在一起,長輩說出了他們的意見。
程盛和麗娟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問:「不會是騙我們吧?」
老程說:「不騙你們,但你們必須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程盛說:「什麼條件?」
老程鄭重地說:「不能要孩子。」
程盛說:「這個我們知道,絕對不要孩子。」
老程說:「那你們寫個保證書吧。」
程盛和麗娟寫了保證書。
父母同意兩人結婚,兩人領了結婚證,離開了出生的城市,到了二百多公里的另一個城市開啟新的生活。
曹麗娟和程盛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到結婚成家,一路走來多少歡樂又多少揪心,如今總算結了婚,可以正大光亮的走到陽光下,他們很滿足,也很幸福。
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過著小日子,轉眼間已經結婚三年多。
程盛處處讓著麗娟,麗娟高興了也會給程盛做些好吃的,吃完飯,兩人依偎著看看電視,甜蜜而溫馨。
兩人除了上班每天黏在一起,看著家裡只有彼此,還是略顯冷清。
不知怎麼回事,麗娟的月 經推遲了十多天,平時偶爾也會出現一周左右的延期,她也沒當回事,又等了一星期,還是沒動靜,她有些著急了。
麗娟告訴程盛月 經推遲了快一月,程盛說:「明天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別有什麼病。」
第二天到了醫院一檢查,醫生笑著說:「恭喜你們!有寶寶了。」
兩人吃驚的相互看著,愣在那,沒了反應。
醫生還調侃:「有了孩子,看把你們高興的都不知道該幹嘛了?」
兩人這才回過神來向醫生說:「謝謝!謝謝醫生!」
兩人回到家,開始商量這個孩子的事。
那時候還沒有互聯網,找什麼資料都要去圖書館,或者是書店。
達爾文的進化論已經給出了答案,再說近親結婚大家都知道是不可能,關於近親結婚後引起的不良後果,這方面的書幾乎找不到。
去找醫生吧,兩人都沒有勇氣面對他人異樣的目光。
私底下兩人整日惴惴不安的想方設法尋找答案,看到近親結婚會引起小孩畸形啊,各種遺傳方面的疾病,兩人如坐針氈,不知道該怎樣解決。
眼看著胎兒越來越大,不知不覺間已經三個多月了,看著B超下胎兒蹦蹦跳的心臟,還有那隱約可見的四肢,夫妻倆欣喜異常,怎麼也下不了決心,處 理這個孩子。
看著麗娟坐在沙發上撫 摸 著肚子,程盛知道她不忍心流 掉這個孩子,他即心疼麗娟,又想有個他們的孩子,他們那麼相愛,希望有個愛的結晶——自己的孩子,也不枉他們一路的風雨兼程。
兩個人都舍不得這個他們愛的見證——孩子,每天心裡想著,表面上誰也不敢提到這個話題,怕會傷心難過。
孩子成了不能觸及的痛點,程盛每天換著花樣給麗娟做飯,蛋魚肉蔬菜,各種搭配,麗娟吃的香,孩子長的快,眼看著麗娟的肚 子大了起來。
就在程盛和麗娟一天天的猶豫中,孩子已經八個多月,這麼大月份引產孕婦會有很大的風險,醫院也不做,程盛不願意叫麗娟有半點閃失。
最後程盛說:「娟子,不管那麼多,乾脆我們就生下這個孩子吧。」
麗娟說:「我也想生個我們的孩子,但是資料上說的那麼可怕!」
程盛安慰麗娟:「隻說是遺傳疾病機率增加,沒有說百分百啊!說不定,我們運氣好,上蒼眷顧我們,會給我們一個健康聰明的孩子。」
麗娟皺著眉頭:「那萬一呢?」
程盛說:「希望沒有萬一,我們賭 一把,希望天隨人願。」
看著自己的肚 子,麗娟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考慮來考慮去,最後答應了程盛生下這個孩子。
曹麗娟生下了一個兒子,白白胖胖,很招人喜歡,兩口子特別高興。
兩人為愛結婚,本來就知道近 親結婚可能出現各種遺傳方面的疾病,整個孕期倆人都提心吊膽的煎熬著。
看到眼前的兒子皮膚白嫩,大眼睛雙眼皮,胳膊腿沒有少,兩人甚是欣慰,總算生下健康的寶寶,真要感謝上蒼。
孩子一天天長大,喝 奶,大小便都很正常,只是喝奶比一般小孩多很多,如果是不停的喂,他可以不停地喝,好像沒有飽感。
初為人母的曹麗娟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帶孩子,只能是邊學邊帶。
眼看著兒子一天天長得很快,和同齡孩子身高體重都沒有差別,就是到了一歲多還是不會說話,兩口子也問了醫生,醫生檢查沒有異常,告訴他們:「有的孩子說話比較晚,家長要經常陪著說說話,多教孩子,定期來檢查。」
醫生檢查說沒問題,兩口子沒好意思給醫生說明兩人是近親結婚,他們總報有幻想,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切正常,想著不會有大問題,可能就像醫生說的說話比較晚。
孩子長到三歲,依舊不會說話,別人給他說什麼,他也不怎麼理會,只顧自己玩自己的。
電視裡播放音樂他會隨音樂扭動身體,站到電視機跟前,曹麗娟在身後怎麼喊都不理,還是繼續呆在原地跳舞。
曹麗娟想兒子看電視會跟著音樂跳舞,那聽力肯定沒問題,她的擔心少了一分。
眼看著和兒子同年齡的孩子都會說話,和大人對話了,自己的兒子還是發不出一個字,曹麗娟總認為是兒子說話晚,雖有擔心,還是想再等等看。
一天,一個專門搞兒童保健的醫生朋友來家裡玩,看到曹麗娟的兒子,只顧玩自己的,對別人的關註他,叫他,他似乎沒有感覺。
醫生朋友告訴曹麗娟還是帶孩子去醫院檢查一下,她委婉的說了一點自閉症孩子的表現。
曹麗娟一下傻了,朋友告訴她只是有個這方面的念頭,著重考慮一下這方面,叫她不要太緊張,檢查完也就放心了。
曹麗娟和程盛帶著孩子去了醫院,檢查後兒子確診是自閉症。
曹麗娟一下子呆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問了醫生,醫生告訴她:「一些自閉症的孩子,大多會有一些刻板的重復的動作,有的孩子可以在一邊一直撒紙條,踢腿,擺手,等動作,如果大人不干預,他們會一直這樣好幾個小時,不停,很多孩子會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家長照顧一生。」
曹麗娟回到家,看到活潑可愛的兒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有病的孩子。
她和程盛又帶兒子去了幾家醫院,診斷結果都是一樣。
他們到處找治療這方面的醫院,專家,專家建議:「多陪伴,多交流,反覆語言行為示范,給孩子提供一個好的融洽的環境。」
曹麗娟請了親戚幫她帶孩子,親戚國中畢業,還是一個小孩,帶兒子就是按時給他沖奶,看著他別受傷。
做飯洗衣的事,曹麗娟自己做。
每天一下班曹麗娟就火急火燎地往家奔,放下包,洗了手,就給兒子做飯,吃完飯陪兒子玩,不斷教他叫「爸爸,媽媽。」
看著兒子對她毫無反應,對她的愛沒有回應,她沒有氣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重復著教兒子,不知疲倦,不厭其煩。
程盛看著老婆那麼辛苦,心疼的不得了,心裡著急:「兒子什麼時候才能看看爸媽一眼,對爸媽的話有反應。」
曹麗娟的兒子雖然不會和人交流,但吃飯比正常孩子還好,個子高,身體壯,如果和同齡孩子站在一起,一點都看不出是個有病的小孩。
兒子只要吃飽,不會太鬧人,乖乖的在那看電視,會跟著電視裡的音樂和廣告蹦蹦跳跳,看著兒子開心的樣子,(實際上是無意識的行為)她也很高興,但她想讓兒子有個美好的未來,想教給他生活的能力。
為著兒子將來的人生考慮,曹麗娟和程盛商量。
她說:「很多自閉症孩子,生活不能自理,我不想我們的兒子以後只是吃吃喝喝,我想教他說話,和人交流,萬一那天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程盛說:「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但是那是一個相當長的過程,而且效果微乎其微,你會很辛苦,我心裡難受。」
於是曹麗娟提出:「為了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兒子,每天給他教學日常生活中需要的東西,我想在家專門照顧他。」
程盛說:「可以,你就好好在家照顧兒子,我給咱們掙錢,你就放心吧。」
曹麗娟挽住老公的胳膊,親昵的說:「那就你一個人掙錢養家了,你也辛苦。」
程盛輕輕拍拍麗娟的臉說:「乖,放心吧!我會把我這兩個寶貝照顧好的。」說完,把麗娟 摟的更 緊了。
兒子一個人在一邊不停的擺手玩,已經有兩個小時了,曹麗娟叫兒子過來,他依舊沒有反應,繼續玩自己的。
曹麗娟把兒子拉過來,保住兒子,開始像往常一樣教他:「濤濤,我是媽媽,這是爸爸,來叫媽媽,爸爸。」
兒子依舊看著自己的手指,不看媽媽也不看爸爸。
曹麗娟還是耐心地不斷重復著,說一句,看著兒子的眼睛給兒子一遍遍教著。
兒子一直都是沒有和曹麗娟有目光交流。
曹麗娟盼望著那天早上起來會聽到兒子叫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