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發了一些關於親密關係的文章,有人捧場,留言說為什麼你們都在講分化、講獨立,難道親密關係不該親密嗎?
這讓我想到有一次我和閨蜜在動車上看到一則新聞,內容是什麼我已經忘了,隻記得當時我評價了一句:「這樣會不會太融合了?」閨蜜長長地「嗯」了一聲,表情呈思考狀,過了一會兒說:「融合不是不好,它可能也是一種需要。」她用重音強調了「需要」兩個字,我想了想,發現我會那麼評價,是因為正視對他人的需要也是我的課題。
對他人的需要,如果放到親密關係中,可以體會成是一種矛盾的情感,同時包含對被拋棄和被吞噬的恐懼。一個是怕失去對方,一個是怕失去自我,哪一個情形出現,都可能導致親密關係的破裂,而我們那麼想要保護它,珍惜它,望它長久。
而之所以講分化、講獨立,實際上也是要照顧對親密關係的需要。因為一個獨立的人不會因為恐懼而拒絕進入親密關係,不會在關係中制造戲劇性的窒息氣氛,也不用擔心一旦雙方靠得太近會彼此消融,或即使短暫消融也能找得回自己。從經驗來看,這樣比較利於關係的穩定。
說一個故事,發生在我高中的時候,我的一個男生兒追到了全年級最漂亮的女生,由於他也算高大英俊,所以一時間這段戀情傳為佳話,甚至連隔壁學校的同學吃午飯的時候都會八卦在哪個壽司店看到他喂她吃了一口鰻魚飯,他生日那天她又給他送了一支手錶。
要知道那個時候的高中生,大家都很窮的,吃鰻魚飯算是很奢侈的行為,更別說送手錶,這些被當成他們相親相愛的證明,招引各種羨慕嫉妒恨。然而有一天那男生兒卻悄悄跟我說,他受不了了,他是很喜歡她,但接不住她排山倒海的占有欲。只要有她在,他不能和任何一個女同學說話,連女老師都不行,而如果她不在,他更不能背著她「勾搭」異性。更恐怖的是,那個女孩人際關係非常好,如果他背著她和其他女生說話,就會有人跑去告狀,他們因此大吵過幾次,最後都以她的哭鬧和他的妥協告終。
聽他說罷,我感到一陣惶恐,因為我的性別欄裡也填著女,所以一段時間裡我很注意和他保持距離。直到那年平安夜,我們幾個玩得好的朋友結伴逛街,我接到他的電話。他的聲音帶著自嘲,說因為有個隔壁學校的女生送了他一盒巧克力,那個女孩就吞了她媽的半瓶安眠藥,現在人在醫院,他決定等她出院就跟她分手了。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當時在我看來他的打算有些殘忍,但站在我的立場,也覺得自己男生兒沒必要犧牲自我去陪她糾纏。
如果現在嘗試理解那個女孩,誰能說她做錯了什麼嗎?她不過是格外用力地想要維護一段戀愛關係而已,在那段關係中她有依賴和獨占的需要,我那男生兒也有被依賴和被唯一的需要,於是兩個人儂暖相依;可是她總懷著一種擔心,即一旦他離開她的控制范圍,就會永遠消失,於是她愈加控制,這遲早是會打破關係的平衡的,而當分離成為必然,痛的不僅是留下的那個人,先走的人也會痛。
這實際是一個人是否具有穩定的自我意識和內在關係的問題,是否相信自己值得被愛,是否相信短暫的分離後還會有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