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孟達:戲劇的配角,時代的主角

  在進入2000年之後,好些位老演員都一一離開了我們。

  

  比如關海山;

  

  

  曹達華;

  

  

  午馬;

  

  

  成奎安;

  

  

  董彪,沈殿霞;

  

  

  以及等等。

  

  今年開年,最讓我震動和悲傷的是吳孟達的離開。

  

  

  在2月27日達叔去世之後,周潤發、周星馳、劉德華等眾多巨星發文哀悼;

  

  各大入口網站、社交媒體、自媒體紛紛表達對達叔的惋惜,微博微信等社交平臺,也引發了全民懷念。

  

  更難得的是,新華社、人民日報等官媒也多次發文,哀悼和回顧達叔的生平。

  

  

  達叔的離世,似乎讓所有人都想起來這位曾經陪伴過自己的童年、青年、甚至中年時期的黃金配角。

  

  雖然古語雲: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但達叔的人生,仿佛一直如鴻毛一般,在光芒背後風中打轉,卻在最後落地的一瞬間,震撼著所有人內心深處幾乎已經遺忘的角落。

  

  

  「遺忘」是達叔的關鍵字

  

  達叔並不總是被人們記得。

  

  我們總是記得「星仔和達叔」,但在周星馳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之後,達叔逐漸不被人提起。

  

  

  尤其在周星馳當導演之後,人們不再捆綁二人,只是更加期待周星馳的升華,而達叔則淹沒在諸多的小制作電影裡。

  

  2016年的時候知乎上有一條問題:香港娛樂圈有哪些演技超群的演員?

  

  

  一開始有很多人回答梁朝偉、張國榮、梁家輝、張曼玉等影帝影後級別的人物,但最後,一條關於達叔演技的回答獲得了最高的點讚數,一直到今天,都排在第一名的位置上。

  

  可能是因為當初看達叔電影的人都長大了。

  

  我們在年幼的時候,都喜歡主角。

  

  因為我們會幻想自己總有一天,也會成為主角,運籌帷幄,縱橫捭闔,在人群之中散發著耀眼的魅力。

  

  

  但是當我們長大之後才明白,原來我們不是主角。

  

  我們可能是《賭聖》裡的三叔;

  

  

  可能是《天若有情》裡的太保;

  

  

  可能是《都市情緣》裡的忠叔;

  

  

  也可能是《少林足球》裡的明峰;

  

  

  甚至是《食神》裡的老板,並不是作品中的主角。

  

  

  人們之所以把關於達叔的那篇回答頂到了第一,只可能是因為大多數人都主演了一部電影。

  

  而這部電影的名字叫做《配角的一生》。

  

  

  達叔就是這樣,只有在被遺忘到快要不見的時候,才會被人們想起。

  

  這是一種貶低嗎?

  

  當然不是。

  

  達叔在《新烏龍院》的採訪中說:主角和配角,只是一個名詞,當你表演的時候,每一個角色都要當成最重要的來演。

  

  

  配角要做的,就是要讓人們忘記他的存在,忘記他的鋒芒,才能顯得主角更加出彩。

  

  

  主動讓觀眾「遺忘」的達叔就逐漸被觀眾被動的「遺忘」了,但每當想起,大家就會覺得,這個人實際上,已經演進了你的心裡。

  

  「100年後,希望觀眾還能記得我」

  

  達叔的演技當然是頂級的。

  

  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都在演一個「糟糕的人物」。

  

  猥瑣,邋遢,雞賊,輕薄,愚笨,弱小……

  

  

  他就像我們上下課途中能見到的那個無所事事的中年油膩男,來歷不明,身世不清,好死不如賴活著,看到認識的人,會笑瞇瞇的迎上去,搭幾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後消失在人群裡。

  

  但我們卻不會討厭這樣的達叔。

  

  因為我們記得《百變星君》裡,狗腿子達叔讓星仔砍掉自己的手;

  

  

  記得《武狀元蘇乞兒》裡,落魄的達叔和星仔一起吃一碗狗食;

  

  

  記得《天若有情》裡,達叔捂著傷口噴出的血,一臉得意;

  

  

  記得《都市情緣》裡,達叔拄著拐杖接兒子出獄;

  

  

  記得《黑獄斷腸歌》裡,達叔訕笑著自己的經歷,卻躲著別人流淚;

  

  

  記得《少林足球》裡,達叔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無奈;

  

  

  也記得《流浪地球》裡,達叔消瘦的身軀,和充滿力量的表演。

  

  

  正如知乎那篇回答裡說的:

  

  達叔的演技不同於周星馳。

  

  周星馳是將喜劇表演做到極致,而達叔是戲骨。

  

  無論是小人物還是梟雄,無論是正經還是搞笑,達叔都可以表演的入木三分,絲絲入扣。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達叔演小人;

  

  

  可以看到達叔演神棍;

  

  

  也可以看到達叔演玩弄權術的醫生。

  

  

  達叔在1905電影網採訪時說:

  

  「我離不開我的表演,我非常喜歡表演。很多人都問我,都快70的人了,你怎麼就是愛表演,雖然我幾年前生病了,心臟不好了,但是我一直還在關註電影,關註我們中國電影的發展。我是超喜歡當演員的,其實很早就可以轉幕後,但我就是不願意去。希望在50年後,100年後,還有觀眾能記得吳孟達。」

  

  

  一個時代的主角

  

  我們大概都沒法活到100年後,但100年後會有人記得達叔嗎?

  

  我相信是有的。

  

  因為演了一輩子配角的達叔,卻是一個時代的主角。

  

  

  出生於廈門的達叔,在7歲的時候舉家遷至香港。

  

  20歲的時候和周潤發一起上香港無線藝員培訓班,一直在班裡名列前茅,強壓周潤發。

  

  26歲因為《楚留香傳奇》中的胡鐵花一角大紅,從此開始了吃喝嫖賭的人生。

  

  35歲,從谷底爬起來的達叔開始了和周星馳的合作,這一合作就是30年,也創造了人生新的輝煌。

  

  達叔的人生就如香港電影的潮起潮落。

  

  

  從一個無人關註的小海港,突然迎來了黃金時代,在燈紅酒綠中逐漸變質,走向絕境,又在貴人的提攜下,迎來了行的高峰,最後卻在時代洪流下,無奈的退場。

  

  達叔的演技值得被紀念,不僅僅是因為他演的好,而是他是經歷過那樣一個獨特而轟烈的時代。

  

  包括和他同一時代的演員們也是一樣,時代的洪流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了印記,那是一種即便不做過多的表演,也能夠讓觀眾感受到故事感的印記。

  

  

  達叔在《十三邀》中說:沒吃過苦,就不會知道什麼叫表演。

  

  如今我們批評年輕演員演技不行,有時候真不怪他們學藝不精,而是他們沒有一些特定的經歷,叫他們如何詮釋歲月留下的痕跡?

  

  

  在這些年逐漸消逝的綠葉演員裡,我們大多只是感嘆一下歲月催人老,唯獨在達叔去世時,才感受到了時代劃下的句點,其實就是因為,在一眾配角中,達叔的作品更加的深入人心,影響力更大,更具有時代的印記。

  

  達叔和無數綠葉演員共同演繹了一部電影,這部電影叫做《配角的一生》,而達叔就是這部電影裡的絕對主角。

  

  

  《尋夢環遊記》說:當一個人被遺忘的時候,他才算真正的死亡。

  

  如果真是這樣,達叔會被人們記住很久,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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