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為劍，寫天寫地寫華年；落棋為子，點兵點將點江山。
01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將這句話，放在如今的流量時代，再合適不過了。
10年前的山東，朱之文憑借著自己驚為天人的嗓音，一炮而紅，一夜之間全國上下人盡皆知，「大衣哥」這三個字被捧上神壇，成了流量的代名詞。
多年後，朱之文回到農村老家，卻怎麼也沒想到，流量時代的戾氣，早已裹挾了這個小小的村落。
衣錦還鄉的他，成了村民的「提款機」，他們拿著手機，開著鏡頭，圍追堵截，踹開家門，一次又一次強迫著朱之文配合他們上鏡，為他們謀利。
甚至有人要求直播他上廁所。
而朱之文，哪怕是家門被踹，哪怕是借貸如揮土，也擋不住這群人的狂熱，只得無奈地從家門走出，強顏歡笑地配合著對自己無益的演出。
結果，有村民靠著朱之文的熱度吸粉無數，轉手一賣，獲利60萬的消息一出，又引來無數外地網紅，不惜千里迢迢奔赴此地，希望分得一杯羹。
在這個過程中，但凡朱之文膽敢有一丁點不配合，就要被罵耍大牌，掐頭去尾傳到網上，就是無盡的罵聲。
10年後的山東，又一位草根網紅「拉面哥」一夜爆紅。
短短幾天時間，朱之文的悲劇，便在他的身上重演了。
02
上個月，有位網友隨手發了一段「拉面哥」的視訊，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
視訊中的「拉面哥」，看起來老實本分，滿臉憨厚，做起拉面來手法嫻熟，行雲流水，不到一分鐘便能做出一碗香氣騰騰的面。
並且，他的一碗分量十足，用料十足的面，只需要3塊錢，15年來從不漲價。
當記者追問他原因時，他憨厚的臉上開出了一朵花：
老百姓都是出大力的，不能吃不飽，我的面雖然便宜，但也能賺錢，一碗面也能賺4毛、5毛。
大家賺錢都不容易，我也是從苦日子過來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又不是做買賣，得讓老百姓吃得起。
這一番極有共情的話，迅速令草根出身的「拉面哥」紅遍大江南北，僅靠著4條視訊，便吸粉200多萬。
格子在前兩天的文章裡，說過很多遍，他就是網紅時代下的良心。
緊接著，央廣網點名表揚，為山東「拉面哥」的質樸和純真點讚。
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在自己的攤位前，一邊嫻熟地拉面，一邊羞澀地對著鏡頭說：
歡迎大家來山東，山東人民歡迎你，只要來山東就是一家人。
結果，不過短短3天的發酵期，引來了一大批扛著長槍大炮的網紅大軍，原本平靜的生活，戛然而止。
無數的車輛堵死了當地的交通，令行人都寸步難行，網紅們則扛著長槍大炮，擁擠在「拉面哥」的小攤上，吆五喝六，將鏡頭懟在他臉前，對著螢幕大喊：
看！這就是山東的拉面哥！老鐵們點個雙擊！
有村民說，這兩天，來攤位前直播的，每天最少也得有二三百人，最多時能有五百多人。
起初，單純的「拉面哥」以為大家來這裡，是因為真的喜歡他，盡量滿足他們的一切無理要求，犧牲自己做面的時間，配合著他們演出。
他一個老實了大半輩子的農民，哪裡能想到，這群人根本就是來吸他的血的。
有的網紅，在他的攤位前，掛上「賣身葬父」的招牌，直接就地裝瘋賣傻，上演了一場又一場的直播大戲。
有的網紅借此要求粉絲打賞，承諾賺到的錢都會交由拉面哥本人，但拉面哥卻表示，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在爆紅中獲得任何利益。
此情此景，與前段時間被封殺的廣西網紅村亂象，如出一轍。
也因此，嚴重影響了「拉面哥」小攤的生意，即便是到了晚上，這些網紅也不願放過他，直接堵到家門口大鬧到凌晨，對著螢幕大喊：
看！這就是拉面哥的家！
更喪心病狂的是，有人專程在村裡租了長期的房子，打算長期跟拍，以此謀利。
這一邊，是網紅們對於流量的狂歡；
那一邊，是拉面哥對於流量的恐懼。
27號那天，他被圍堵得無法出攤，家門口聚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頭和鏡頭，被逼無奈，去親戚家躲了一夜。
而他的老母親，哪裡見過這場面，更是被嚇得不敢回家。
萬般無奈之下，他連夜發了一條視訊，在鏡頭裡，他抹著眼淚說：
精神壓力太大了，我只不過就是一個燒面條的，只想安安心心擺攤做買賣，希望大家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了，我要指望這個養家糊口的。
這條回應，很快在網上刷屏，但見效甚微，網紅們依然扛著長槍大炮，圍追堵截。
是的，沒人管他的感受，沒人管他的死活。
可能，只有當最後一絲價值被榨乾時，拉面哥和他的家人，生活才能徹底恢復平靜。
03
這， 便是流量時代的悲哀，以輪回的方式，不斷演繹，過程相同，只是主角不同罷了。
前段時間，被經紀公司除名的「小馬雲」范小勤，回村後，引來無數村民和網紅拍攝吸粉，不堪的身體狀況和淒慘的模樣令無數人唏噓不已。
享受過流量的榮光，歷經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後，他成了流量時代的犧牲品。
我隻覺得心裡害怕，當熱度再起，他會不會還要再經歷一次這樣的悲劇？
幾個月前爆火的爆米花大叔，無數網紅前來此地拍攝變裝視訊，結果人流量太大，鬧劇頻發，因為擾亂秩序，爆米花大叔被趕出市場，銷聲匿跡。
沒人在乎，失去了賴以謀生的生意後，他該何去何從。
還有之前爆火的「流浪大師」沈巍，毫不誇張地說，當初哭著喊著要嫁給「流浪大師」的網紅，跟現在哭著喊著要嫁給「拉面哥」的網紅。
可能就是同一撥人，方法論沒變，只是目標變了。
當「網紅」這兩個字徹底變成貶義詞的時候，這些人裡面，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暗黑者》裡有一句這樣的臺詞：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變成了迷失的人，只想著什麼樣的新聞，能給自己帶來更多的關註，卻把良知和理想拋在了腦後。
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如今的流量時代，別只顧著追求流量，丟了道德和良知。
流量時代下，每一個流量從業者，都應當對流量保持著最起碼的敬畏和信仰。
否則，就別怪流量的反噬，來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