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強:活到39歲,感覺人生真苦……

2021年春節,兩部由王寶強主演的電影上映。一是《唐人街探案3》,二是《少林寺之得寶傳奇》。

兩部作品同在大年初一與人見面,可相比前者的熱度和票房,後者倒顯得「悄無聲息」。

如今在某影評平臺上,《少林寺之得寶傳奇》得分僅為4分(滿分10分)。對比此前,人們對於王寶強作品的評價,始終遊走在「滿分」與「零分」兩個極端。

在外界看來,王寶強似乎再也演不出「許三多」和「傻根」那樣的角色了。「勵志成功人士」的光芒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跡,他不夠「普通」了,身上專屬於小人物的光芒也漸漸消失了。

從很多個角度看,王寶強都是幸運的。但他最動人的成功,卻是鍥而不舍地做了很多次「失敗者」。

今天,39歲的王寶強,仍在回望自己8歲時走過的路。

39年前的4月29日,王寶強來到這個世界時,春風正在卷起地上的沙塵。

小時候王寶強和家裡人住在距離邢臺市區四十多裡的村落裡,村裡的房子全都是由土坯砌起來的,從高處看像極了一個個被凌亂擺放在土地上的泥黃色長方體。

在諸多長方體中,王寶強一家擁有其中較為簡陋的一間:朝北、漏雨、冬冷、夏悶,屋子的一半面積都被土炕占據著,為了蓋這樣一間房,爹積下了四五年的饑荒。

當時家裡窮,為了省煤,家裡連燒炕都隻捨得熱中間的地方,王寶強說,他就是坐在炕中間一點點長大的。

打從記事起,王寶強就覺得自己是家裡最不受待見的孩子。

他是家裡的老三,上面有一個哥哥和姐姐,最小的是他,挨打最多的還是他。

爹的脾氣大,有時候話還沒說完,火氣就先上來了。王寶強說,爹打自己就像「打小豬一樣」,拎著一條腿從路上拖回來摔在院子裡,趕馬的鞭子攥在手裡,好像下一秒就要抽下來。每當這個時候,王寶強就嚇得連哭都忘了。

有好幾次,王寶強被揍得不敢回屋,趴在廚房裡蓋著茅草睡,大早晨娘起來做飯,他一翻身嚇了娘一跳,「還以為是豬跑出來了呢!」

「不要把寶強慣壞了!」這是爹的口頭禪。

王寶強從小就挨欺負。

上學時要交學費10塊錢,家裡沒錢。要強了一輩子的娘低著頭,跑去問在城裡有工作的大爺(大伯父)借,大娘急忙擺手說「手頭緊啊,沒錢啊」。聽了這話,娘也不好說什麼,低著頭回了家,一天都不高興。

過了幾天,王寶強看見了大爺家的女兒穿了新衣裳,問哪來的,人家說昨天去集市了,娘買的。

還是這位大爺,年年開春以「人手不夠」為理由到弟弟家借苦力。王寶強的爹實誠,沒心眼,回回都答應,結果輪到該他們幫忙的時候,大爺卻說「你看,我家裡也忙啊」。

大爺愛算計,連王寶強想去借個電視看都不應允,因為「太費電」。興許是從大人嘴裡聽說了什麼,大爺家的兒女也擠兌王寶強。

「寶強,今年大年初一,你怎麼不穿新衣裳?」

「寶強,我有香橡皮,你有沒有?」

一聽到這樣的話,王寶強就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為什麼大爺家有的,自己家裡都沒有?

王寶強想,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吃上和哥哥、姐姐一樣,有彩色糖紙的糖果呢?

王寶強倔,隨爹。

爹從前當過兵,在炊事班,管後勤,做得一手的好菜,也識得幾個字。復員後爹回了老家,有人攛掇他去村裡討個幹部當,他不愛爭,說什麼也不願去。

後來商品經濟大潮來了,有人又鼓勵他去做點小買賣,他還是不去,心想本本分分做個農民也挺好,老想著往外奔幹什麼?

村裡婚喪嫁娶都喜歡請爹掌勺。爹蒸的饃饃又大又香,王寶強讒,想吃,但回回都是手剛抬起來就被爹打了回去:

「那是人家的,不能動!」就這一句話,王寶強從小記到大。令人垂涎的饃饃,人家吃著,他看著。

爹倔,養出的兒子也倔。

小時候爹讓王寶強掃院子,村裡的小夥伴找他出去玩,他不答應,偏要把院子掃乾淨了才去。娘在一旁看著,小小的人還沒有掃把高,娘笑笑,從此給兒子起了個外號,「二犟」。

王寶強與爹娘

「二犟」雖然犟,但是很聽話。從小到大家裡的瑣碎事都是他幫著爹娘幹,唯一一次「叛逆」就是為了去少林寺。

8歲時,王寶強看了李連傑主演的電影《少林寺》,從此萌生了去嵩山少林學武功的想法。

他跟娘講,娘笑,說他年紀小不能去;他跟爹講,爹氣,兩眼瞪得像銅鈴問他,去了能幹什麼?瞎胡鬧!

王寶強不服氣,嚷嚷說去了就能拍電影,去了就能當覺遠(《少林寺》中李連傑扮演的角色)!

爹不耐煩,抬手就要打,王寶強不躲,脖子一梗說:「你打我也要去!」

那天之後,少林寺成了王寶強的執念。下地時他蹲在娘身邊軟磨硬泡,好話說了一籮筐,最後還是一句硬氣話打動了二老:

「以後我在農村待一輩子,種一輩子地,有什麼意思?」

像爹那樣老實巴交過一輩子挨欺負?

還是像娘那樣操勞一輩子,到頭來連10元存款都沒有?

小時候自己吃的糖塊都「低人一等」,王寶強想,爹娘一件壞事兒也沒做過,憑什麼活該過苦日子?

那晚,王寶強躺在自家玉米地裡哭了一宿,再醒來就聽見爹說:

「少林寺,你願意去,就去吧。」

王寶強舊照

對於去少林寺拜師學武這事兒,王寶強也後悔過。

去少林寺那天,爹騎著腳踏車去車站送王寶強,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離家時正是春天,陽光曬著父親的背,王寶強把臉緊貼在上面,感覺暖洋洋的,他想,以後這樣靠著爹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去了少林寺,爹再也不能打自己了,想到這裡,王寶強忽然很想哭。

到了車站,爹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句話也沒囑咐。王寶強扒著車窗目送,一心期待著爹能回頭看自己一眼,但他沒有。

很久之後,王寶強才明白這個倔強背影下隱藏的無奈和不舍:

只要爹不回頭,王寶強也就不會回頭了。

爹走了沒一會兒,火車便開動了,還沒到目的地,王寶強就知道自己這是去遭罪了。

為了省錢,他買了站票。火車哐哧哐哧地開,他盯著腳下的過道,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搖晃的。坐在座位上的人是晃的,人手上的香蕉也是晃的,他們都在晃什麼?

正想著,王寶強便覺得胃裡翻江倒海,來不及反應,他「哇」一下吐了出來——

多年後,這段暈車經歷被王寶強演進了《人在囧途》,不同的是在電影裡,他暈機且「吐奶」,此後他再也沒喝過牛奶。

生平第一次坐火車的經歷並不愉快,由於暈車,他連胃裡的酸水都吐出來了。周圍的乘客紛紛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他想,真的是太失敗、太丟人了:

「等我混出來了,坐火車隻買坐票,不買站票!」

在那時候,這就是王寶強能想到的,最大的成績了。

到了少林寺,王寶強給家裡打電話,賭氣似的就說了一句話「到了,暈車,其他沒事兒」。沒等爹娘答應,他撂下電話就回了宿舍,蒙著被子哇哇大哭——

想家,太想家了,能不能現在就回家?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王寶強知道,來少林寺就是為了學武功、拍電影,出人頭地給爹娘爭口氣的,不能半途而廢。

少年王寶強在少林寺

在少林寺的那些年,他被喚為「恒志」,每日凌晨4點起床,上午爬山、跑步進行素質訓練,下午學習文化課。少林武功裡下盤是功夫的基礎。為了練習腿功,王寶強每天都要踢腿、劈腿,一個馬步一紮就是3個小時。「腿僵直得像兩根木棍,膝蓋一彎就疼」。

在少林寺學武的日子,王寶強流的淚和汗一樣多。想家了哭,累了哭,被師父懲罰了哭,沒吃飽飯他也哭……後來他長大了些,學會了忍耐,也習慣了忍耐。

他仍在沒日沒夜地練功,希望把動作做得標準一點,這樣在鏡頭中才會更好看一些。

某天他問師兄,何時能看到自己練武術的影像呢?大師兄一愣,什麼影像?你以為這是拍電影啊?

來少林寺不就是為了拍電影的嗎?

這一次,王寶強徹底傻了。

「後來,我才知道覺遠和尚,也就是李連傑,他並不是和尚。他的功夫也不是在少林寺學習的,而是在北京一個叫做什剎海體校的地方學的。他能演那個電影,不是因為他是少林弟子,而是因為他當時已經是全國武術比賽的冠軍。」

如夢初醒時,王寶強已經來到少林寺三年了。

當時王寶強偶爾會碰到一些劇組前來采景,為了方便,導演也請這裡的武僧做大眾演員。

通過這些,王寶強第一次知道還有個職業叫「大眾演員」,他聽當過群演的師兄弟說得津津有味,羨慕得不得了。於是每回有副導演來寺裡挑群演,他都拼了命地往前擠,但每次都得不到角色。

師兄們看著王寶強努力的樣子哭笑不得,直言不諱地和他說:沒文化、沒身高、沒顏值,做演員別想了。

這話挺傷自尊,任誰聽了都得泄氣,但王寶強沒有,他倔,暗暗發誓:

「快點長大,快點把功夫練好,這樣下次導演來挑演員的時候,就能看到我了。」

少年王寶強練功

在少林寺待了幾年,王寶強決定離開了。為什麼?還是想去演電影。

從師兄那聽說演電影得去北京,他就去北京!北京哪兒?不知道,先去了再說。

正式「北漂」前的春節,王寶強回了趟家,算了算日子,自己離家也有整整6年了。

爹娘還好嗎?兄姐還好嗎?家裡的莊稼還好嗎?王寶強有些緊張,抬腿邁進了家門,就看見正在生火做飯的娘:

「你找誰啊?」離家時8歲,歸家時14歲,孩子長得太快,娘不認識他了。

在少林寺待了6年,娘一次都沒去看過王寶強。路途遠,車票貴,家裡還有活,於是爹娘只能忍著不見兒子。這種思念的痛,或許比王寶強在少林寺壓腿的痛,還要痛。

這期間王寶強給家裡寫了幾封信,娘不識字,爹也不知道有沒有念給她聽。練武第三年,他往家裡寄了張照片,聽娘說,她看完照片就哭了,「孩子太瘦了,是吃不好還是練功太苦了」,娘至今都埋怨爹,怎麼就不捨得花上幾十塊錢的路費去看看孩子呢?

王寶強當年寄給娘的照片

如今,日思夜想的兒子回來了,娘高興得直掉眼淚。王寶強看在眼裡,「北漂」的想法在腦子裡有些動搖——不然在家裡踏實當農民算了。

然而僅是幾天之後,他又堅定了北漂的想法。

和姐姐去縣城逛街時,王寶強想買雙鞋把腳上的僧鞋換掉,姐姐看了看價格,有點難為情,轉身和弟弟說:

「不買了,姐姐這個月也沒錢了,還沒發薪水……」

王寶強忽然覺得很窩囊。在外闖蕩多年,空有一身武功,眼見著要成年的男人了,還要伸手問姐姐要錢。似乎是察覺到了弟弟的情緒,姐姐趕忙又說:

「真的不是小氣,姐一個月就一百多塊錢,這個月還沒發薪水……」

聽了這話,王寶強的眼淚嘩嘩淌了一臉:該怎麼跟姐姐講,自己真不是為了那雙鞋!

這天晚上回家,王寶強下定決心要去北京,不能讓家裡人過苦日子了。

釋小龍、王寶強早期合影

在少林寺做武僧為遊客表演時,王寶強曾賺到過一些錢,除了寄回家裡的,他攢下了500元,算上爹娘傾家蕩產拿出的80塊錢,他就這麼捏著580元錢,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臨走前,王寶強跟爹保證,這80塊錢就當是自己借的,日後一定還上。爹點點頭說:

「去吧,也許出去,還能混出點事兒來。」

那時候誰也不敢相信,就是這樣一個愣頭青,在幾年之後還真拿著50萬元回村給爹娘蓋了新房。

爹娘向來不喜張揚,但聽見有人說「寶強給你們蓋了全村最好的房子」後,他們還是會笑著點頭:

以後誰都不能說「二犟」沒出息了。

王寶強與爹娘

1999年3月,17歲的王寶強來到北京,一出北京西站就徹底傻了。

從前在少林寺他聽人說北京有高樓、有馬路、有很多人,他聽著跟邢臺市裡也沒差多少,心裡還嘀咕「既然都差不多,那咋不把首都放在少林寺呢?」

眼下,他真的到了北京,看著眼前的一切,他都覺得無比夢幻。人、路、樓,甚至吹過的風,他都覺得和老家是不一樣的,他不知道,那其中夾雜的其實是汽車尾氣的味道。

跟著人群走出了車站,王寶強坐著公車向北京電影制片廠前進。盯著車窗外快速閃過的高腳架、吊車,他隻覺得一切都在向前、向上。多年後,這一日的情景被王寶強在春晚的舞臺上,用歌曲《農民工之歌》重現,那時他唱:

「請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未來。」

在北影廠門口蹲了一天沒等到活,晚上他正準備走,一位穿紅棉襖的大姐找上了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開房嗎?」

王寶強嚇得直顫抖,拔腿就要跑,因為他清楚地看見了小冊子上寫的「120元一晚」,自己可沒有那麼多錢!沒成想紅棉襖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領,說:有便宜的!一晚上二十!但是要和很多人睡。

王寶強一愣,思考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大姐說的應該是小旅店裡那種20元一晚的床鋪。

王寶強原意是去瞧瞧北京的賓館長什麼樣,結果沒等他站定,紅棉襖就對著前臺說「住店」,然後伸手對王寶強說「20塊錢」。

王寶強從兜裡摸出兩張十塊的遞給她,前臺又開口說「被子押金一百」。他嚇得急忙擺手說「我不蓋被子!」

跟著前臺走向房間時,他看見男人赤裸著上半身站在過道裡抽煙上下打量他,也和穿著睡衣手舉洗臉盆預備去洗漱的女人擦肩而過,還聽見水流從腦袋上面的水管裡轟轟流過。

來北京的第一個晚上,王寶強就這樣稀裡糊塗地住進了一間由地下室改建的小旅館裡。這座樓裡所有被遺棄的東西,廢水、垃圾,就在他的頭上經過。

那時的他全然不知,幾年之後,自己會再次進入一間小旅店裡,只不過那時他是為了拍電影《人在囧途》,而室友則是徐崢。

在北京電影制片廠等戲的日子裡,王寶強認識了很多「龍套」朋友。

燕子,東北姑娘,長得漂亮,自認為比「小燕子」還要標致的那種漂亮。很多副導演喜歡她,有事沒事就約她出去吃飯,或者睡覺。燕子剛烈,寧願不接活,也不接受潛規則。實在沒錢了,她便去KTV做起了賣藝不賣身的陪酒小姐。

王寶強好奇,問她怎麼不回家呢,燕子笑笑反問,回家怎麼說?說自己沒當成明星,當成了一個小姐?

聽了這話,王寶強心裡也咯噔一下,一定要出人頭地的話,燕子說過,他也說過,那二人的結局會不會也一樣呢?

顏通,王寶強的另一個好朋友,和他一樣,顏通來北京也是為了「改命」。

在北影廠等戲時,他倆一直是最不起眼的。因為個子矮,沒經驗,別人演一次50元,他倆只有25元。

王寶強龍套出演電影《大腕》

有次拍古裝戲,劇情要求他們爬上城牆,然後再被沙袋砸下去。王寶強和顏通去了,旁人都耍小聰明用「巧勁」,他倆實誠,真「跳樓」了。

從梯子上摔下去之後,倆人都樂了,王寶強說鏡頭又拍不到,咱倆這麼努力是為了什麼啊?

對呀,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困擾了王寶強很久,他隱約知道答案,又覺得那個結果離自己很遠。

努力一定有回報嗎?他不知道。但爹說了「去闖闖,說不定成了呢」。

因著這些時日的交情,顏通成了王寶強最看重的朋友之一,日後王寶強出了名,經常會介紹一些活給顏通,而他們當時參與拍攝的那部古裝戲就是《孝莊秘史》。

王寶強龍套出演《孝莊秘史》至於他在哪裡,還真不好找……

再相見時,他們會聊起往事,那些沒錢住賓館,只能睡在北影廠門口草坪和大樹上的日子。當時他們看過一部叫《喜劇之王》的電影,王寶強說他最喜歡柳飄飄,漂亮也生動。

當時很多人拿柳飄飄的職業開玩笑,王寶強從來不參與。他覺得大家都是一樣的人:

為了平穩,拼命生活。站在生命的兩岸,大家凝望的其實是同一條河。

電影《喜劇之王》

或許正是因為有了這段經歷,出演《新喜劇之王》時,王寶強才會感同身受。不同的是,從前的柳飄飄已經「上岸」,但那條河裡卻從不缺人。

電影《新喜劇之王》,王寶強與周星馳

跑龍套多年,王寶強參演了很多影視作品,成龍、葛優、鞏俐、寧靜、陶虹……這些大腕都曾與他擦肩而過。和陳思誠也是在彼時認識的,不過人家一出道就演主角了。

他望著他們,好像在看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在夢裡,他甚至不敢幻想自己站在這些人的身邊,直到拍《天下無賊》和葛優、劉德華同臺演戲時,他才知道,原來世間真有比做夢還美的事情。

在北影廠跑龍套時,王寶強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被「穴頭」(指組織走穴的人)選中,這就相當於有了組織,以後的活就有著落了。

某天一個穴頭找他,急活,要挨踢,有點累,但是賺得多。王寶強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兒,連夜就到了現場。

那天他在彈簧床上翻了一宿的跟鬥,因為腳滑還摔了一跤,腦袋上腫起一個大包。外加被主角踹了三腳,勞力力「總價」為300元。他大吃一驚,這是來北京後他賺到最多的一筆錢。

這天之後,王寶強在群演圈裡出了名,因為真玩命。工作多了些,王寶強想起了家裡的爹娘。

剛到北京時,他因為生病問家裡要錢,爹給他寄來零零散散的300元和一封信,信裡說「是爹沒本事,沒能照顧好你」。讀了信,王寶強淚如雨下,那種傷心就像問姐姐要錢買鞋一樣,讓他愧疚與自責。

那天之後,他一次也沒和家裡聯繫,因為沒有混出樣子,實在丟人。現在,有了點錢,他終於有勇氣聯繫爹娘了。電話接通後,那邊爹娘張口就是罵,這邊王寶強泣不成聲。

王寶強和爹娘

2003年前後,王寶強去《盲井》劇組試鏡,簡單說了兩句臺詞,留下BB機號他便走了,「肯定沒戲」。

沒成想幾天後,還真有人給他打來了電話,說試鏡通過了,讓他來演戲,當男主角。

王寶強信了,早上四點鐘就蹲在了片場,生怕遲到了別人不要他。當時,劇組在煤礦裡拍戲,因為太累太苦,連女主角都跑了,可王寶強很是認真,一場戲要重來20多次他也不惱。拍一部戲給2000元,他想,不能糟踐這一大筆錢。

《盲井》上映後,王寶強拿了影帝,他跟著劇組四處參加頒獎典禮,在後臺他遇見過劉德華、梁家輝、成龍。記者問他,做明星怎麼樣?他說特別好,和明星合影都不花錢。

王寶強在《盲井》劇組

拍《天下無賊》的時候,他打電話回家跟爹娘說自己和劉德華拍戲了,爹以為兒子因為高原反應大腦缺氧出現幻覺了,直到電影上映了二老才相信。

在劇組王寶強和劉德華、劉若英、李冰冰處得都不錯,大明星都喜歡他的「傻實誠」。

「俺不怕狼,狼也沒傷害過俺。俺就不信,狼都沒傷害過俺,人怎麼會害俺,人怎麼會比狼還壞?」

這是「傻根」眼中的世界,也是彼時王寶強眼中的世界。他根本想像不到,日後遇到的一些人可比狼可怕多了。

劉若英、王寶強《天下無賊》劇照

《天下無賊》殺青後不久,王寶強就進了《士兵突擊》的劇組,成為了許三多。

那時候他在部隊待了3個月,跟著戰士們同吃同住同訓練。當時沒人認識他是誰,都以為他就是個兵。開始時,他吃飯是最慢的,內務也不過關,射擊訓練一人5發子彈,他全部「脫靶」,倒是隔壁的戰士中了八靶,指導員看了兩眼一黑,在訓練場裡嗷嗷大喊:

「那個兵怎麼回事兒?打人家的靶幹什麼玩意兒!哪調來的!那麼笨呢!」

王寶強《士兵突擊》

後來,這些失敗的訓練都成了「許三多」身上的印記——

在鋼七連時,許三多一咬牙翻了三百多個單杠。那一段王寶強沒用替身,翻完暈得直吐。吐完了,覺得手指疼,一看大拇指上少了一塊肉;

拍老A選拔過水庫,他在水裡泡了三四個小時,泡得手腳都發白了。後來他渾身松軟,直往下沉。導演一看不對,忙讓工作人員圍過去,把人撈了起來撿回了一條命。

「多餘的龜兒子」、「看守訓練場的孬兵」、「差點拖死班長的最後一名」……王寶強覺得許三多的經歷就是自己的成長回憶錄,一直在失敗,卻一直在堅持。

許三多也曾在回家種地和繼續當兵間搖擺不定,可袁朗問:

「許三多,你認為現在還回得去嗎?」

不是所有人都有「累了,就歇一歇」的權利,王寶強時常這樣想,有的人停下,還能在賽道裡看看風景;有的人不跑,就只能被淘汰出局。

「我的幸運也是自己努力的,自己創造幸運。」

許三多之後,王寶強火了。具體有多火,不多言,經歷過的人都知道。

《士兵突擊》之後,王寶強的家鄉把他的巨幅海報刷在牆上。航拍器從天上飛過,老遠就能看見許三多的招牌笑容。村裡人見著王寶強的爹娘就問「寶強咋喊別人爹呢?」——他們壓根沒看出來那是在演戲。

王寶強家鄉的許三多巨幅海報

再後來,王寶強又接連出演了《泰囧》、《唐人街探案》,參加諸多綜藝,還錄制了春晚,人氣和片酬一路飆升。

他導演過一部名為《大鬧天竺》的電影,雖然惡評如潮,但在主動領取「金掃帚最令人失望導演獎」後,眾人對他的好感隻增不減。

他從「一無所有」,變成了「應有盡有」。

劉昊然、王寶強《唐人街探案》劇照

這樣的王寶強像是一名鵠立在人群中的「民間英雄」,他像是某種象徵著「向上」與「光亮」的精神符號,讓人看見便覺得生機勃勃。

時代需要更多的「王寶強們」。

或許也是出於這個原因,人們對於王寶強始終抱有期待,可在那段失敗的婚姻之後,當人們回頭再看王寶強的人生故事,又有了另一種龐雜情緒。

離婚風波過後,輿論再談起王寶強總躲不過「婚姻」的話題,對此他近乎不回應。這時的他也終於理解了爹送自己去少林寺時的沉默:

對於每一個成年人來說,在不可知的未來面前,沉默,也許是最好的姿態。

2019年,王寶強的母親因病去世。那之後,他消失了很久,他把自己藏進了劇組,預備拍一部《少林寺之得寶傳奇》,圓自己8歲時的夢。

為了宣傳這部電影,王寶強參加了一次訪談。在節目中,他與許知遠更多講起的不是如今的成績,而是過去那些挫敗的經歷。

訪談時,他望著遠方霧蒙蒙的天、海,回憶兒時。在故去的時光裡:

爹還有力氣揮舞馬鞭追趕自己;

娘還在家中做飯,撫摸著他的腦袋說:「拍什麼電影呢,你那都是說夢話」;

自己仍沒有錢買好吃的糖果,見別的兄弟姐妹拿著彩色糖紙,他會借來一張對著陽光看。

風吹過田野,透過那些糖紙,王寶強望見了五顏六色的天空。

還記得展昭何家勁嗎?他去做廠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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