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她

  劇照《不完美的她》

  小芳從小就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她最大的優點不是漂亮而是懂事,從小她父母就喜歡摸著她的頭髮誇她是個懂事的孩子。

  上小學時,小芳是班裡的班長,對每個同學都很友善,樂於助人,幫同學補習功課,幫著老師家訪,像個小大人一樣,每個人見了都會誇上一句,「這孩子真懂事」人見人愛。

  小芳就是在這樣的誇獎聲中長大的,她是個積極向上的姑娘,國中畢業後,她懂事地把學習機會讓給了妹妹,因為她的家並不富裕,只能供得起一人上學。

  懂事的小芳放下書包,扛起鋤頭走向田間,她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村姑,那時候弟弟小寶剛剛出生,她比小寶大了整整十五歲。

  小寶可以說是她一手帶大的,媽媽整日忙忙碌碌,爸爸也是早出晚歸,她的家裡依舊不富裕,粗茶淡飯也算平安快樂。

  小芳到了十九歲跟著同村的姑娘外出打工,她很努力,也很勤快,比其他人的薪水高一些,她拿到薪水沒有給自己買衣服,也沒買化妝品,而是選擇把錢寄回家供妹妹和弟弟讀書,因為她是他們的大姐,要有擔當。

  大概是小芳的太懂事,父母習以為常,小芳打了八年工,終於把妹妹供到大學畢業,妹妹整日穿得花枝飄揚,光鮮亮麗,依舊喜歡伸手要東西,小芳習慣了付出,習慣了當大姐。

  妹妹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風生水起,小芳的日子過得左支右絀,二十七歲的姑娘沒有一絲現代氣息,渾身充斥著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氣息。

  小寶也成了大男孩,整日追在小芳身後要最新款的手機,父母笑呵呵地站在一旁,直說小芳不愧是大姐,有擔當。

  劇照《不完美的她》

  午夜夢回時,小芳會想起車間裡的那個大男孩,和她一樣,吃著簡單的飯菜,穿著廉價的衣衫,他們都是家裡的老大,都是那個懂事的孩子,習慣性付出。

  大概是同命相連?看到了彼此身上自己的影子,他們戀愛了,小芳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一樣羞紅了臉,宿舍裡的女孩子們嘲笑她一把年紀還擺出十七八歲的模樣。

  小芳才發現她已經二十七歲了,她已經不再是小姑娘了,大著膽子告訴父母她戀愛了,父母也才發現小芳長大了,是要嫁人的,是要離開家的。

  不舍?不可思議,但他們的女兒小芳還是要離家的,他們不同意小芳遠嫁,還是嫁到那麼一個普通的家庭。

  第一次,他們發現小芳不再是那個懂事的孩子,小芳竟然說不,讓他們震動,小芳賭氣不回家,不接電話。

  曾經,小芳覺得她沒有青春期,沒有叛逆期,她就是一個無悲無喜的姑娘,一下子就長大了,原來這樣的叛逆她也有,只是來得晚了一些。

  這樣激烈的反抗,讓他們的愛情沒有變得甜蜜,他們還是分手了,一個比小芳富有的姑娘奪走了小芳的愛情,和她以為的幸福。

  小芳發現這個世界是那麼現實,都說女人現實,男人也一樣,小芳看了看自己,苦笑一聲,輸得心服口服,如果是她,大概也會被現實嚇跑。

  聽著妹妹興奮的聲音,訴說著她甜蜜的愛情,小芳發現自己的生活就像白開水一樣,沒滋沒味,小時候勤奮好學,是個三好學生。

  國中畢業後就成了一個大人,學會了隱忍,因為父母說她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她也是那麼要求自己的,她要懂事,把機會讓給妹妹、讓給弟弟,她是大姐。

  劇照《不完美的她》

  小芳第一次走進商場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看著顏色鮮艷的衣衫,顫顫巍巍地挑了一件連衣裙,就像電視劇裡的女主穿的連衣裙一樣高貴。

  第一次花了那麼多錢給自己買了一條裙子,興奮過後是後悔,她從沒有這樣把錢花在自己身上,父母聽說後什麼都沒說,妹妹竟然說她的裙子一般,一千塊而已。

  小芳第一次發現父母沒有那麼愛她,大概是習慣了她的付出和懂事,對於她竟然給自己買裙子,是驚訝和不可思議,小芳突然覺得她好像有點失敗,同樣是女兒,妹妹是那麼成功。

  妹妹有一件五千塊的羽絨服,父母竟然說不貴,羽絨服便宜了不暖和,小芳目瞪口呆,她發現不是父母偏心,是她自己偏心,覺得自己不配。

  小芳開始相親,相了很多很多,她發現她變得世俗,她很在意和她相親的男人有沒有車?有沒有房?能不能過上好日子?

  父母說她變了,不再是那個簡樸善良,勤勞能乾的姑娘了,小芳也發現自己從一個樸實無華的姑娘變得愛慕虛榮,斤斤計較,牢牢地攥住手裡的每一分錢,連給父母買一箱牛奶都舍不得,她也不知道何時變成了這幅模樣?

  大概是那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大概是她在買人生第一條最貴的裙子時,大概是愛人離他而去的那一刻,大概是得知妹妹的羽絨服價值五千塊時,小芳也不知道她是何時變的?

  小芳依舊是那個漂亮的姑娘,只是她美麗的外表下的那顆心變了,變得不再柔軟,鍍上了一次叫做「冷漠」的外殼。

  小芳在二十八歲那一年出嫁了,她找到了一個富有的男人,沒有出色的外表,也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他們像很多到了年紀的男女一樣,進入婚姻,生兒育女。

  小芳手裡握著一大筆彩禮,她沒有懂事地留在娘家,在父母伸手的那一刻,小芳茫然地看著雙親,然後大踏步地離去。

  有時候,小芳也在想,父母並不是想要她的彩禮錢,只是習慣了伸手,習慣了她的付出,只是小芳不願意付出了,她開始討厭那樣的理所當然。

  劇照《不完美的她》

  婚後,小芳生了一個女兒,很多人都說她的女兒和她一樣漂亮,她很開心,只是聽到有人說她的女兒像她一樣是個懂事的孩子,不哭不鬧,讓父母省心,小芳只是笑笑,她發現她有點討厭「懂事」這兩個字。

  女兒慢慢長大,小芳也有了二胎,她摸著肚子露出幸福的微笑,會給肚子裡的孩子講故事,女兒也會圍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和肚子裡的孩子說話。

  有一次,小芳說大寶乖,你是一個懂事的好孩子,要讓著弟弟妹妹,說完後,小芳哭了,她發現她竟然變成了父母的模樣,要把她的女兒變成另一個她。

  小芳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她開始討厭自己,她的童年過得並不快樂,雖然人人都喜歡她,但她不能任性、不能纏著父母要玩具、她不能和弟弟妹妹搶玩具、明明她的學習成就比妹妹好,她還是選擇了退學。

  看著女兒那張關切的小臉,小芳不知該說什麼?是不是老大一定要照顧弟弟妹妹?小芳有些茫然,看著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沒有即將為人母的喜悅,開始大把地掉頭髮。

  醫生說她病了,她覺得醫生是個騙子,她能吃能喝還能睡,怎麼可能病了?她躺在座椅上訴說她的過往,訴說她的委屈,她不想做一個好孩子,她也想跳起來和同學吵架,也想要買一件五千塊的羽絨服,也想像弟弟一樣理直氣壯地告訴父母,「我想要最新款的手機。」

  往事一幕幕,就像一幅幅圖片一樣展現在她眼前,小芳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女兒成為另一個她,當兒子呱呱落地時,她還是笑了。

  女兒站在搖籃邊,她努力咽下脫口而出的話語,她的女兒不需要懂事,不需要壓抑自己,不需要事事讓著弟弟,這個世上有一個她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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