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出道即巔峰,有人在巔峰待了近半個世紀。
劉德華是後者,今天,他滿60歲了。
入圈40年,參演近200部影視作品、近400場個人演唱會,發行1200餘首歌曲,平均下來,每年都能獲得4到5個影視音獲獎及提名,他被稱為見證中國娛樂發展的時代活化石。
影響力之深、之久,即便到了現在,今年7月底那場出道四十周年的直播,仍有1億人觀看。人們形容劉德華的詞匯近乎一致,勤奮、完美、努力、天王氣質。
他勤勤懇懇、日夜不歇,他極有分寸,從不失控。他擁有強烈的公眾意識與服務意識,一般不拒絕媒體和歌迷的正常期待,同時不出現任何負面緋聞。
劉德華的完美,不代表壓抑。
其處事哲學更像是「平衡」,在工作與私生活之間找到平衡,把熱情均勻分配給每個人生細節,度過一天,又習以為常地開始朝第二天努力。
最終,這樣的每一天,構成了他認真工作的四十年。
劉德華不會想到,60歲會來的這麼快。
但它今天還是來了。
剛成名時,他還年少,聽到60歲,驚訝地調侃,有那麼老的藝人嗎?
今年7月,出道40周年整,直播中他聽到主持人關於耳順之年的提問,笑著沒有說話。
歌迷亦不願把劉德華與衰老聯繫在一起,十年前,就有人po文,勸大家別叫華仔「老頑童」,周伯通才被稱為老頑童。
「華仔就是華仔,華仔還很年輕呢。」
劉德華是娛樂圈最著名的常青樹,代表著永恒的力量和驚喜。低廉甜頭復禮,無負面緋聞,三年又三年,他從「笨小孩」變成華仔,再是華哥、華神。
今天,劉德華60歲了,按照每年都會在生日、春節休假的慣例,他正在和家人一起,享受難得的親子時光,之後,正式開啟人生的耳順之年。
9月26日,他舉辦了直播生日會,邊唱歌邊聊天,與粉絲一起提前慶生,歌迷和好友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表達愛意。
從藝先學德,在娛樂圈,他是偶像的偶像,榜樣的榜樣。
但對劉德華來說,今天,可能又只是他人生中習以為常、需要努力的平凡一天。
2006年,剛出道的張含韻有個相當難忘的瞬間:某次頒獎典禮,自己年紀小,沒什麼話語權,一直在等攝影師的拍攝輪次,等了快50分鐘。
特別累的時候,一隻手臂突然出現,劉德華直接把她拉到背景板前一同合影。第二天,所有劉德華出現的平面,都有新人張含韻。
6年後,第50屆金馬獎,《親愛的奶奶》導演瞿友寧在社交網站,分享了讓自己落淚的一件事。
因擔心劇中的奶奶張岫雲太累,典禮進行一小時後,翟友寧攙扶老人先回家休息,走了一半路後,老人家把他勸回了座位。
翟友寧放心不下地回頭看,發現最前排座位有一位男士,看到奶奶便毫不猶豫地起身,扶著老人下了階梯、轉彎,還並肩走了一小段。
這個人,又是劉德華。
劉德華親切隨和、在工作和生活上處處給人溫暖,骨子裡還帶有香港人刻苦勤奮、開拓進取的城市精神。
百度百科裡收錄著他四十年的演藝生涯,影視音樂條目和獲獎名錄加起來數千條,用滑鼠瀏覽網頁,得不停往下拉。
用數字進行量化就是,參演近200部影視作品、近400場個人演唱會,發行1200餘首歌曲,平均下來,每年他都能獲得4到5個影視音獲獎及提名。
這些榮譽都是劉德華,通過自己的勤奮、自律積累所得。
1961年在山村出生,工薪家庭,白手起家,劉德華與香港共同成長,並在香港最繁華的年代成名,其奮鬥史如同這座城從小漁村演變為大都會的成長縮影,寫滿了積極進取的城市基因。
小時候,家人在堅城片場旁經營雜貨鋪與冰室,劉德華就一直在訂餐電話邊蹲守,好第一時間趕往隔壁送外賣。片場像大觀園一樣讓他驚喜。
上中學時,他主動練習寫劇本,了解影視制作過程,後來進入藝員訓練班系統學習演技。
前三個月,劉德華不覺得自己有多帥,但校長知道他的天賦,跟他說,「你必須成為一名演員」。
這時,他突然明白自己想要的人生是什麼——成為巨星。
他開始積極拓展人生機遇,並主動尋求前輩的指點。1981年正式出道後,劉德華有了電影《投奔怒海》裡美軍翻譯官祖名的試鏡機會。
得知周潤發因故拒絕了這個角色,好奇的他便根據片場告示找到了周潤發的影棚,等了很久,介紹自己是《上海灘》某場賭戲裡周潤發保鏢中的一個,問對方為何不演這個角色。
周潤發解釋原因特別,但這部作品所有東西都是好的,戲能托人,鼓勵劉德華必須要接,「不接不會紅」。後來,周潤發親自嚮導演推薦了劉德華。
果然,這部電影以1500多萬港元的票房刷新紀錄。這僅僅是劉德華正式出道的第二年。
走出周潤發的影棚後,七年內,劉德華拍了8部電視劇、8部電影,然後將事業重心轉向影壇。
1988年到1992年,他幾乎年年都拍十多部電影。2000年,甚至拍到了第100部電影。
四十年來,劉德華創造了《神雕俠侶》裡英俊倜儻的楊過、《旺角卡門》裡重情重義的華仔、《天若有情》裡敢愛敢恨的華dee,以及《暗戰》反派張華、《無間道》臥底劉建明等經典形象,也成為了中國拍最多部電影的演員。
在工作上做絕對的勞模,是否來源於一定要贏的性格?劉德華解釋為「不能輸」,作品品質要達標,不然自己會不開心。
唱歌也是一樣。剛進歌壇時,劉德華曾被批評唱功不行,寫的歌詞被黃霑嘲笑太笨、文理不通,「華仔是勤勞,不過不用那樣的!他填一世詞都不會有什麼大成就。」
彼時,四大天王競爭激烈,每周都會有音樂榜單,維持六到八個月,到年底評選年度獎項,這是一場漫長的戰爭,壓力如影隨形。
黎明有學歷,張學友唱歌好,郭富城能跳舞,「笨小孩」劉德華有哪裡特別突出?劉德華問著自己,決定潛心努力,「(大家)覺得不OK,我就唱到OK為止。」
1990年起,劉德華寫出了150首歌的歌詞,包括之後被黃霑讚不絕口的《冰雨》,後來,憑借唱功獲得音樂權威獎項近500個。
回憶這段往事,劉德華有些得意地說,導演陳可辛和爾冬升都曾說佩服自己,佩服的不是演技或歌藝,而是堅持與勤奮。
親切、勤奮的他,還有著近乎完美的品德,善良、大氣,不願身邊的人受苦。
1997年金融風暴,張衛健欠了很多債務,劉德華找到張衛健,把他簽了下來,幫忙還清了他的債務,又借貸給他渡過難關。
低谷期的李克勤想辦一場演唱會,手裡的錢卻不夠,向別人借不到錢,劉德華卻說,大膽布置,把帳單寄過來就好。
藍潔瑛曾說,演藝圈沒有多少值得信任的人,但信任的兩個人中,就有劉德華。
戲內,電影《無間道》裡劉德華飾演的臥底劉建明,在天臺呢喃,自己想做個好人。
戲外,劉德華已經身體力行,做了幾十年。
劉德華是四十年來中國發展過程的見證者,近乎於時代的化石,始終憑借乾淨完美、令人喜愛的形象影響著老中青三代人。
香港有句話,「一年一偶像,百年劉德華」。
對劉德華的完美形象,不少歌迷有著可愛的疑問,十年前的香港街頭採訪,有人甚至問劉德華,平時睡覺、吃飯嗎?
數十年來,劉德華正是與這些壓倒性的正面期許日夜共舞,這是動力,也是壓力。
他不得不配合頂流明星所需的生活節奏,工作時,劉德華一般只能從後門、地庫或工作電梯進入活動場所,盡量避開大眾視野。常常,還會有數個警衛圍繞在旁邊,「像運珠寶一樣」。
曾經收藏的古董表被賊偷走,他想發聲明給買回來,被警察制止了,因為是偶像,怕影響不好。
60歲的劉德華,隻在20歲時放任自己喝醉過一次。幾個月前,59歲的他很想知道喝醉後是什麼樣?那種不受控、壞的感覺,能壞到哪裡去?
但他馬上克制了這個想法,想想就好。
他永遠記得自己是偶像,偶像就是人們的榜樣,特別是年輕一代的榜樣,得只做對的事,而不是隨著性子說什麼、做什麼。
讓渡一部分私生活,絕不能算犧牲,而只是生活的選擇。劉德華心裡有桿秤,完美地調好了工作與生活的節奏。
但時不時,這桿天平又總是向情義那邊偏去。
首先是以家國情懷為先的大情大義。
1997年香港回歸前夕,劉德華便在年初發行了自己的新單曲《中國人》,旗幟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身份認同。
歌詞寫道,「一樣的血,一樣的種;未來還有夢,我們一起開拓;手牽著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讓世界知道我們都是中國人……」在香港回歸的歷史節點,這首歌大大地拉近了全體中國人的心。劉德華的天平,還會倒向對社會的回饋。
1991年,我國華東地區發生水災,劉德華向災區捐了500萬,三年後,專門成立了劉德華慈善基金會,幫助貧困兒童和傷殘人士。
之後,他多次作為發起人,舉辦賑災晚會籌集善款。2008年汶川地震,劉德華發起了抗震救災關愛行動,近7小時,500多位明星,共籌得2400萬善款,為此,他不惜下跪致謝。
2010年玉樹地震,劉德華參加賑災義演,為災區籌得捐款3506萬港元……他對後輩的善意,也讓涓涓細流匯成大海。
2005年,劉德華出資2500萬,發起「亞洲新星導」計劃,資助6名年輕導演拍攝作品,籌備電影《瘋狂的石頭》的寧浩就是其中之一。
有了劉德華投資的300萬,電影如期拍攝,上映後大爆,獲得2300萬票房和多個大獎,導演寧浩、演員黃渤與王迅迅速走紅,郭濤二度翻紅。劉德華的幫助像一顆種子,讓這批電影人慢慢地成長起來。
之後,寧浩效仿劉德華,推出了「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資助有才華的年輕導演,《流浪地球》的導演郭帆就是其中之一。
《流浪地球》片尾字幕裡,還特別鳴謝了劉德華先生。這便是電影人之間的歷代傳承。
劉德華 寧浩
大情大義外,劉德華的天平上還有一些相對私密的情感,隻面向喜愛自己的那些人。他不否認自己想取悅粉絲,歌迷在他心中,就是家人。
劉德華認為,假如沒有大家的支持,不要說四十年,三年、五年自己恐怕都撐不過去。他具有強烈的服務意識,希望粉絲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多往自己身上挖,並拿出自己和父母的關係來舉例:
自己50歲後,父親開始非常黏他,而他也搬去了父親的隔壁,這是討好,也極有分寸,所以——「討好?對愛的人,怕什麼,討好是應該的。」
在大是大非上講究大情大義,又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遵守藝德,難怪,劉德華能紅一輩子。
有人說,他的偉大,就在於兩個字,一個德,一個華。這兩個字,正好也組成了他的名字。
完美的劉德華偶爾也會沮喪。看完《色戒》後,他評價自己的好拍檔兼對手梁朝偉「很偉大」,說道,「我沒辦法,我還是一個藝人,他已經是演員了。他可以忘掉梁朝偉這三個字,我忘不了劉德華這三個字。」
但劉德華的偉大,也正在於他忘不了劉德華這三個字。他始終不是曲高和寡的天才,沒辦法孤獨又閃光地行走在人群中,卻實實在在作為幾代香港人的文化符號,出現在近半世紀港片的輝煌歲月裡。
他像每一位勤勞致富的香港人一樣,擁有一種熱情的平衡,勤勤懇懇、日夜不歇,把最飽滿的精神面貌均勻分配給每項工作,度過一天,又習以為常地開始朝第二天努力。
最終,質量在平均水準以上的每一天,構成了認真工作的四十年。於是,年代更迭,不同年齡段的年輕偶像得以與華仔並肩一小段時間,不一會兒,被浪潮帶到另一邊去。沉沉浮浮中,劉德華卻始終以一種驚人的穩定,持續成為著時代的風向標,繼續向前。
—— 向前是一定的,但年近六十,劉德華還是發現了一些變化。還在無線的時候,他愛喝港式奶茶,後來只能喝無奶無糖的黑咖啡了。
而且,2000年之後,他不能喝冰水,十點後不能喝咖啡。十年前,偶爾還會發脾氣,但現在不會了,畢竟還有什麼事情沒見過呢?「發脾氣能解決問題嗎?能解決的都不是事兒,更不必發脾氣了。」
這些變化還好說,但身體傳來了一些其他訊號。
2008年接受採訪時,劉德華透露自己一般不會做夢,但最近,他開始睡不好,擔心新冠肺炎疫情,對生命有種無常感。坐飛機時,他看到一個鹹蛋超人耍蒜、其太太在旁邊唱歌的視訊,哭到一塌糊塗。
還有2017年那場著名的墜馬事故,事故後大家都被敲了警鐘,他感到不可以做的事情越來越多。
大家都擔心華仔的健康,之後的廣告拍攝,有導演將他的每個鏡頭都安排了保險杠。妻子心裡不好受,安排團隊把墜馬事故的所有相幹照片錄像都毀掉了。
歸根到底,所有人都不希望偶像失去萬能感,他應該是充滿力量、熱忱和年輕,仿佛無所不能。
畢竟,除了劉德華,我們還能盲目地相信誰呢?
但就像劉德華自己說的,年歲漸長後,解決問題的效率變高了,「怕歸怕,還是得面對」。他已經率先一步,做好了正式邁入耳順之年的準備,開啟人生下半場的漫長鬥爭。
7月底,那場2個多小時的直播,主持人前幾次提問耳順之年,他先是避免回答,最後還是正面回應了這個話題,並展現了強烈的信念感:
自己還是年輕人,永遠不想服老,希望80歲還能做一次男主角。主持人馬東則說,近身觀察真人,身材和容貌都近乎三十多歲 —— 華仔還是華仔嘛!
那天,訪談告一段落,劉德華站起身,拿起了麥克風,40年的影視作品濃縮成圖像,都在身後。
男人站在舞臺中央演唱《奉陪到底》,挺拔身影與背景牆上的歌迷們相互輝映。唱完,他走下舞臺,繞場一周,將聚光燈讓給了所有的工作人員,鞠躬,鄭重又神色平淡地與大家道別。並對歌迷說,「明天又是平常的一天,我也會平凡地過,你們的愛很簡單,卻是不可取代的……謝謝你們在我平常的生活給了快樂與溫暖,未來的日子還長。」
將充滿儀式感的日子用平凡註解。直播結束後,大家仍不願離去,最後直播間湧入了1億名觀眾,傳達的都是拳拳愛意。
時間拉回此刻。
2021年9月27日中午,無數歌迷正在在社交平臺祝劉德華60歲生日快樂,這是他人生的新階段,亦是一個滿載愛意和富有意義的日子。但用劉德華的處世哲學思考,或許他又將這天當作平常的一天度過。
就像他在直播說的,沒覺得已經過了四十年,昨天就是出道的那天。那樣平淡、真實、謙卑,又篤定、充滿幸福感。
面對耳順之年,他曾經回避過,但終究平和地迎來了這一天,並完全有餘力積極面對衰老這門每個人必備的功課。
又一次,完成了眾人對常青樹偶像全年齡段的終極期待。
衷心祝願,60歲生日快樂,劉先生。
願今天和以後,也都是平常、幸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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