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她》三個影後一臺戲,真的「不完美」嗎?

  最近,一部由周迅、惠英紅、趙雅芝主演的女性話題劇《不完美的她》熱播,引起了網友的熱議。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當三位影後級的女神出現在同一張海報上,這樣的神仙組合讓人感慨如「有生之年」般難得一遇。

  這部劇講述了女主角林緒之(周迅飾)被裹挾到一起失火誘拐案中,意外撕開自己的原生家庭之痛,最終完成自我救贖、守候愛與希望的故事。劇中穿插了惠英紅飾演的養母袁玲、趙雅芝飾演的生母鐘惠等幾位母親與孩子間彼此治愈的故事,讓這部殘酷中又帶有溫暖的作品有了不一樣的女性覺醒的色彩。

  雖然在敘事節奏、臺詞、對原版日劇的改編上有一些「不完美」之處,與頂配的陣容和觀眾的高期待值有些落差,但瑕不掩瑜。能有一部把「母親」放在焦點位置的作品,大膽觸碰原生家庭、家庭暴力、兒童權益保護、女性自我救贖與情感回歸等社會話題,題材獨特,電影級的質感,和三位女神紮實的演技,不管評分如何,它都值得賞看並進行一些思考。 專題采寫:南都記者 蔡麗怡 實習生 陳子丹

  劇集品鑒

  匯聚神仙陣容,帶來教科書級別的表演

  《不完美的她》劇情在一種充滿懸疑、略帶暗黑感,又彌漫著傷感迷失的情緒下展開。林緒之因為一段失火意外,缺失了一段小時候的記憶,直到她遇到小女孩蓮生,因為莫名的情感共識和都受過傷害,她明知自己會觸犯法律,但還是因為愛和想給蓮生一個溫暖的家,帶小女孩逃離了原生家庭,成為蓮生的母親。同時,林緒之和養母、生母從情感上的疏離,到最終相互治愈,這是一部三位影後聯手演繹的愛與治愈的故事。

  在影迷心中,周迅是一位「為戲而生」的天才演員,她的表演真實、靈動,選角一向勇敢。故事中的女主性格冷漠、疏離,內心卻又極度渴望母愛,渴求知道被拋棄的真相。這樣一個人物,讓周迅覺得「活生生的有意思」,她的演技也得到極大的釋放。在表演中,她對火的恐懼,被養母擁抱時反而全身緊繃的神經質反應,想握住一個她以為是生母的女人的手卻瞬間掙脫,她對蓮生非血緣卻更勝血緣的母愛,每個眼神和擁抱都充滿母性的溫柔……許許多多小細節,周迅用細膩的肢體語言和高強的爆發力,感染了觀眾。「周公子」的中性嗓音也極富獨特性,一些充滿情緒、略帶文藝傷感的獨白,在周迅低沉而有磁性的原音下,帶來震人心魄的力量。

  惠英紅飾演林緒之的養母,紅姐演技一向炸裂,作為企業家的母親的強勢,和她曾經痛失懷胎6月的大女兒的那份脆弱,緒之曾治愈了她的痛,她對養女有著超出血緣的愛和包容,紅姐把角色演得很富層次。有一段養母與緒之深談後放飛自我的畫面,母女倆搖曳起舞,笑靨如花,鏡頭拍得很感性很美妙,愛終能融化一切,一直生人匆近再難融入另一段親密關係的緒之,像小女孩一樣向養母撒了一次嬌,觀眾會被這樣的影像打動。

  趙雅芝飾演生母鐘惠,這個狠心拋棄孩子的女人,是為了保護孩子才忍受了骨肉分離之苦,一直在背後默默守護。有人覺得女神的相貌過於優雅美麗,與這個角色的樸素無華、卑微愧疚頗有些距離感,讓人無法相信和投入。雅芝姐早已看淡名利,又何需再接一個花瓶角色?從妝容之素淡、到每一場哭戲、與惡魔前夫的對峙戲,這樣的趙雅芝都是前所未見。後續她為了保護孩子而爆發的反抗,將會展現一個女人在成為母親後所產生的無限能量。

  關註虐童、家暴,告訴女性如何變得更強大

  《不完美的她》改編自十年前經典日劇《母親》,它被不同國家翻拍成多個版本,以母、女雙重視角,深度解讀母愛,挖掘母愛背後的傷痛與壓力,更關註到虐童、家暴、不健康的家庭裡長大的孩子等社會話題。

  日劇版對男性角色的表現比較淡化,對蓮生生母的男友、一個變態虐童男沒有交代前因後果,林緒之的生父也一直沒有出場。《不完美的她》則展開了「施暴方」這條線,是一個新的角度。

  臺灣演技派高手金士傑飾演林緒之的生父李澤,是緒之童年創傷的來源,他對妻女實施長期的精神虐待,使這對母女放火讓他毀容。金士傑的臉,在小丑妝容的輔助下,有種與生俱來的邪惡感,足以激起人們對家庭冷暴力的深層思考。

  蓮生生母的男友尚武,這個角色爭議較多,有人無法看懂他的虐童心理,不滿他神出鬼沒般的能力開掛。但不得不說,這位臺灣男演員的眼神冷冽,讓人很容易相信他是個心理變態或潛藏童年創傷的人。家暴題材的創作有風險和難度,觀察細膩的網友,從尚武、李澤一些看似模糊凌亂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鏡頭中,解讀出創作者的用心,既要還原、控訴這樣的暴力,又不讓受害者再直面那些醜陋和殘酷,這部劇的鏡頭語言是溫情的,而不是直白的。

  扮演蓮生的小演員陳思諾,也是劇中的高光點。她身材纖瘦,綻開笑臉時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可愛模樣,讓人心生保護欲。她不是科班出身,但她的眼睛就像周迅一樣會說話。蓮生一直假裝開朗討好別人,尚武把蓮生塞進被當作射擊靶的箱子裡,讓其母親找出孩子,蓮生出來後臉色慘白大汗淋漓,眼神裡都是求救,可看到尚武立馬說「真好玩」,還咧嘴笑…….觀眾點讚:「小姑娘演得真好,吊打許多成年演員」「懂事得讓人心疼」。小女孩成了全劇的靈魂,沒有她,觀眾無法真切感受到周迅在擔起母職這一路上,她的成長和情感蛻變。

  《不完美的她》指引女性學會自我覺醒,為蓮生這樣的孩子重塑三觀。周迅與小女孩有多段對話,都充滿人生哲思:「當你感受到危險的時候,一定要學會呼救,一定會有人聽到,我就是聽到了,才來救你的」,「當女孩子,不要把討好別人當成習慣,如果把這當成習慣了,有一天會發生靠山山塌的情形。」

  硬傷與爭議都有,本土化改編不成功?

  《不完美的她》陣容堪稱頂配,但豆瓣評分不高,目前維持在6.6分,放在普通國產劇裡,這個分數並不出眾。一部制作用心的女性話題劇,為何口碑走低?

  有人覺得,日劇版《母親》以女主解救小女孩後攜手出走、女主尋親之路為敘事主線,線索清晰,矛盾集中,看起來更流暢,故事更催淚而引發共識;《不完美的她》改編後,故事線索偏多,支線人物的故事過於冗長,引發了視覺負擔。

  導演的拍攝手法偏文藝,臺詞詩意,有大量獨白、畫外音和內心情緒的渲染,慢鏡頭、閃回鏡頭也很多。對觀眾來說,文藝感一直是把雙刃劍。

  該劇兩度被網友發現「抄襲」痕跡。劇中的片頭本來很有亮點:地圖上凹凸不屈的山脈,與遭受家暴後身體上的疤痕如出一轍,一個個關於家暴的真實新聞事件在地圖上標註,主題一目了然。然而該片頭被網友指出抄襲了澳洲Pause Festival科技展的開場動畫,創意感大打折扣。此外,劇中林緒之二妹與男友的一段對話,幾乎直接複製英劇《公關》的臺詞,兩樁實錘給《不完美的她》帶來了不小的打擊。

  《不完美的她》,就像它的劇名一樣,也許是不夠完美的。但也無阻它的探索,試圖在一個快節奏的時代裡,以緩慢細膩傷感的筆觸,去探討母愛,表現母性的力量與黑暗暴力的對抗,描繪出多維立體的母親形象。女性現實主義題材是未來市場上的一個熱門,《不完美的她》從改編經典開始,未來將會有更多本土原創的女性話題劇、懸疑劇、情感劇出現,對女性的社會價值、家庭地位、自我覺醒等話題作出更一針見血的探討。

  主演訪談

  周迅:

  這屬於「有生之年」系列

  驚喜來得非常完美

  Q:如何理解片名《不完美的她》?

  周迅: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女人生第一胎孩子,也是第一次當母親,也要摸著石頭過河。在這個戲裡,我們不會逃避每個個體的「不完美」,而是去體現一個有背景有故事有創傷有缺點的人,她如何努力生活和向上變好的過程。

  Q:這部劇有哪些地方觸動了你?

  周迅:這個故事說到虐童和原生家庭,關註在很不健康的家庭長大的孩子。我之前看很多社會新聞,也會有疑問:父母生下孩子,為什麼對孩子有這樣的行為?很想借著這個劇跟觀眾探討。這個題材在目前挺少見的,也有一定創作風險和難度。我們常常歌頌母親的偉大,事實上母親只是凡人,在生活的千頭萬緒和不容易中,也會犯錯。林緒之毛病很多,她性格孤僻,有社交恐懼症,內心又很脆弱,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物,讓我覺得活生生的有意思。

  Q:編劇形容林緒之是一位「硬核少女」,你怎麼理解?

  周迅:硬核,因為林緒之的心理是非常受傷、迷茫的狀態。養母對她很好,但她跟養母就是沒辦法實現融合。她內心脆弱,拒人千里。硬核,也因為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她聽從自己的內心,做事不管不顧,倔強又勇敢,面對成人世界的無奈,她始終是直面不畏懼的狀態。

  Q:你與黃覺生活中是摯友,拍戲也很有默契嗎?

  周迅:我和老黃是多年的朋友。這次他演一個公眾號寫手,努力追求社會公正公平,但他把這個人物演得有點討厭,說話節奏、表情都挺討厭的,其實他內心是很柔軟的。一開始我們互不喜歡,後來經歷一些事,認識到彼此的內在,變得互相欣賞和幫扶。我跟黃覺默契不用說,合作過程很順利。我現在特別想和老朋友多演一些戲,因為大家都在成長,對事物的看法也在改變,或者更堅持某種看法,這是很有趣的。

  Q:惠英紅說你是她最想合作的演員,合作感受如何?

  周迅:紅姐特別好相處,她很關心我,會跟我分享一些養生小秘方,是個第一次見就沒有距離感的人。有場戲我印象深刻,緒之和袁玲去餐廳吃飯,兩人為了接近彼此,緒之穿得特別正式,袁玲穿得很休閒,兩人想靠近卻又始終有隔膜。緒之跟袁玲說,我很希望你像對兩個妹妹那樣吼我,但袁玲對緒之特別好,生怕傷害她。真正了解養母對自己的愛和包容,是林緒之蛻變成熟的一個關鍵點。

  Q:和趙雅芝、金士傑的合作感受呢?

  周迅:每個人心中都有秘密,生母和過去,是林緒之內心最大的秘密,只有知道真相,才能真正釋懷。當她得知鐘惠對自己的付出和守護,她心中最堅硬的仇恨崩塌了,最柔軟的愛的天性得到了釋放,這是她真正得到解放的最後一把鑰匙。

  當我知道惠英紅、趙雅芝、金士傑等老師都願意出演,我覺得這屬於「有生之年」系列,我也沒想到我們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個劇裡,驚喜來得非常完美。三位老師是有目共睹的好演員,在這個戲裡,他們的表演豐富了每個人物的厚度。很榮幸和感激他們。

  Q:拍完這部劇,你對「母親」是否有了新的認知?

  周迅:很多影視劇都有描寫父母與子女,但聚焦虐童是少數,也比較極端。前期我會看比較多的社會新聞,讓自己相信這類事是真實的,去理解和剖析每個人成長過程中,因為不健康的環境形成的內心黑洞。但我覺得愛是共通的,拍完這個戲,我很希望去擁抱我的父母,也很希望大家可以擁抱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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