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佟鳳奇
由於新冠疫情的肆虐,今年的高考推遲到七月份進行。
今天,全國有1071萬的莘莘學子,步入了那莊嚴而又神聖的考場,去查驗自己十年寒窗苦讀的成果,去展現自己的聰明才智,去接受高等院校的選擇,去揚起未來美好航程的希望之帆。
走在上班的路上,經過考點,看到陪孩子們參加高考的父母們的各種各樣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七、八十年代的高考場面和自己兩次參加高考的經歷與故事……。
1977年,國家恢復了曾經停止了十年的高等學校全國統一招生考試,重新開啟了尊重知識、尊重人才、重視教育的時代,教育的春天也隨之到來。提出了「有成分論,不唯成分論,重在政治表現」的政策。這一政策的實施,給家庭出身不好的所謂的「黑五類」分子的子女們,打開了一扇施展才華和通往改變一生命運的希望之門。
由於我的家庭出身是富農,在之前是沒有資格參加高考的,也沒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力與機會。教育的春天的來臨,為我們這些「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們,提供了接受高等教育,改變前途、命運的機會。
我雖然經歷了兩屆高考,卻是四入考場。當時黑龍江省為減輕組織全國統考的壓力,先是在省內初考,按照一定的比例確定考生參加全國統一考試的資格。所以,我等於是兩年參加了四次高考,也算得上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1981年的初考,我是以所在學校全班第一,全縣文科第38名的成就獲得了參加全國統一考試的資格。記得初考時,報考文科的考生只考語文、歷史、政治、地理四科,而恰恰這四科都是我的強項,成就考得十分理想,也因此十足地「風光”了一把。當時全公社的父老鄉親幾乎是沒有不知道我的。不管是我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人,逢人就沖我豎起大拇指,給我加油鼓勁,還說:「你要是考不上,就更沒有別人能考上的了」。可他們哪裡知道我嚴重偏科短腿的實際情況啊!我數學不好,一上數學課就犯困,什麼也聽不進去,一百二十分的考題,別的同學能考八、九十分,我也就是四、五十分的水平,還得是在超常發揮的前提下,一個十足的「小半拉子」。加之是蹲級生,沒有外語(當時農村學校外語老師奇缺,隻學了國中入門英語半冊書,老師就被調走了)。我是在用四科半去和六科拼。參加全國統考的難度是可想而知的,名落孫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所以,老師和同學們也在擔心著我參加統考的成就。
1981年統考結束,當成就快出來的時候,從小一起長大的同學和我說,他三叔三嬸都在縣裡工作,肯定能夠幫忙提前打探出成就來,好心中有個底。於是,連招乎都沒和父母打,我倆騎上腳踏車,直奔縣城同學的三叔家而去。
當日,到三叔家已是中午午休時間,和三嬸說明來意後,三嬸也說成就也該出來了,可能正處於復核階段,答應下午上班後托人打聽。
薄暮時分,終於把下班的三嬸盼了回來,告訴我倆:佟家侄子有點希望,考了303分,自家侄子考了200多分,希望渺茫。當時聽嬸子這麼說,我高興地連晚飯也顧不上吃,執意要回家將成就告訴老師和父母。同學拗不過我,只好陪我連夜騎車趕回鄉下的學校。老師們提前得知我成就的消息後,也都認為我的成就很懸,都為我捏把汗,祈盼著錄取分數線能低些,再低些……。
由於急著回家將自己的成就告訴日思夜盼的父母,在學校胡亂地吃了幾口剩飯,就依然乘著夜色和同學往家裡趕。
在那以前,由於聽過很多鬼故事,我從不敢走夜路,尤其是路上還必須經過兩個屯子之間的那片墳地。仗著心中的一團火,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
誰成想,屋漏偏逢連雨天。越是害怕就越能碰上令人害怕的事兒。當我們倆快接近那片墳地時,前面甚是異樣,不時地傳來嗚嗚嗚的聲音,真是令我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楞是硬著頭皮往前闖……。好不容易騎到近前才看清,原來是幾條野狗,在撕扯著一匹四蹄朝天死馬的屍體。當時我還算鎮定,弄清了狀況。當我回過神兒來再看我那同學時,人家車都騎得快要飛起來了,若不是循著車子發出的聲響望去,夜色中很難確認他的人影。我喊又不敢喊,只好加快速度追了上去……。直到多年後,我倆提及那晚的遭遇時,他說:「我哪敢停啊!頭也不敢回,只顧往前騎,都有點尿褲子了,真正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屁滾尿流!」我們笑得前仰後合直岔氣。自那以後,我再也不怕走夜路,也更不相信有鬼神存在之說了。
1981年,黑龍江省文科高考最低錄取分數線定在了320分。17分之差而名落孫山的我,只好備戰下一年的高考……。
由於偏科短腿沒有外語,我真的是壓力山大。老爸看出了我的心思,鼓勵我說:「兒子,你盡管好好努力,今年再考不上,爸就給你找個學校,專門學兩年外語再考。反正28歲之前都允許參加高考,你二十八歲之前的任務就是學習、高考,直到考上為止」。老爸的殷切話語給了我莫大的鼓舞。
聽本家教書的姑姑說,學外語錄放音機是好幫手,老爸毅然拿出家中僅有的800元錢,去縣城百貨商店買回一臺嶄新的,農家連見都沒見過的錄放音機,輔助我學英語。800元啊!全家人的養命錢!老爸是把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是熱切地盼望著我替他實現他沒有實現的求學夢,是希望我能夠不辜負黨和國家提供的改變命運的機會,也是在希望我能改變這個家庭世代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
愛兒莫若父,知父莫若子。我怎敢懈怠、懶惰。於是:「書聲朗朗校家間,煤油燈下孤影伴;晨起黑煙鼻孔滿,蓬頭垢面遭人嫌」的詩句,是我學習狀態的再現。當時,和我同齡的多數同學都回村參加生產隊勞力,開始掙工分,為養家糊口而辛苦勞作著。有的打早退學的都娶妻生子了。所以,有的鄉親就說:「誰誰家的誰誰,孩子都快會打醬油了。瞧,老佟家那大小子還天天背個小書包上學呢,也不嫌丟人!看他不白費功夫,考上學那得祖墳冒青氣呀。」聽著這些閒言碎語,我把壓力當成動力,經過一年的努為,滿懷信心地再度兩次走入初試、統考那神聖而又充滿希望的考場,去為我自己,也是為這個家庭,更是為了老爸,在充滿希望的考場上「拼搏撕殺……」。
1982年的高考,我以377分(高於上年74分)的成就,被號稱是「黑龍江三所小清華」之一的黑龍江銀行學校錄取,奠定了我與農村金融事業三十多年的不解之緣。
填報志願的時候,也有一個小插曲,想起來也挺耐人尋味。當時我因受老師們那種敬業和無私奉獻精神感染著,很想報師范類學校。可我們的班導老師說什麼也不同意,而且凡是帶「農」字和「師」字的學校都不許我們報。他認為:不為逃出農村苦海,你們還「頭懸梁錐刺骨」地學習考學幹什麼?不如直接回家種地去。老師在當時別稱「臭老九」,當老師也沒什麼大的出息,也就和他一樣,天天吃粉筆灰。當我選報銀行學校時,他還是不同意,因為是帶「農」字的農村金融專業。還是教數學的裴老師做通了他的工作,我才得以報上了銀行學校這一志願。通過填報志願這一經過,足以見得當時的父母和老師還有我們自己,想離開貧窮落後生活艱難困苦的農村心情的迫切。
當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父親抱著我渾身顫抖,放聲痛哭……。長到20歲,我才第一次感受到老爸的親切,第一次感受到老爸懷抱的溫暖,第一次感受到父愛的偉大和至高無上……。也是第一次看到鋼強堅毅的老爸流下激動、喜悅的淚水。這是看到希望的淚水,這是如釋重負的淚水,這是歡慶成功的淚水,這是………。
1981年至今,39年的光景怱怱而過。39年來,每當高考的日子來臨,我都會心潮起伏,思緒萬千……。是高考改變了我乃至我們那一代人的生命軌跡,是高考改變了我的人生命運,是高考圓了我們家兩代人的求學夢,是高考使我實現了從農娃、「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到國家幹部、農村金融工作者的華麗轉身。
現如今孩子們的學習條件多麼地優越,真是羨慕嫉妒恨啊!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剛剛起步,經濟還很落後,有多少孩子由於家裡貧窮和父母的無知,失去了考學改變命運的機會而抱憾終生。現如今國家、社會和家庭提供了這麼好的學習環境和條件,有的孩子還不好好學習,用行動來報答父母、報答社會、報答國家的恩德和厚愛,也真是說不過去……。
看著等待進入考場的那些充滿青春活力的孩子們,和他們那無憂無慮天真燦爛的笑臉,真心地希望孩子們都能正常發揮,取得好成就,金榜題名,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在知識的海洋裡繼續翱翔,為中華崛起和富裕強盛而讀書,把自己鍛造成棟梁之才,將來為國家和民族振興貢獻更大的力量,無愧於家庭、社會和國家寄予他們的厚望。
作者簡介:佟鳳奇,1962年1月生,黑龍江霍爾濱人,中專文化,經濟師。供職於中國農業發展銀行黑龍江省分行,已在農村金融領域工作36年。業餘愛好文學,尤其喜歡古體詩。多年來,利用業餘時間撰寫雜文、隨筆、古體詩400餘篇,已在多個平臺發表13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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