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新明著
不讀騷動的鄉村，你就不了解真正的農村。
第二十二章，爭水整田眾村民大動幹戈，平事息端村主任出面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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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陽歷五月上旬，一年一度的春插又在高家灣村開始了。一時田野裡到處都是正在自家田地裡搞春插的村民們的身影。為了秋天的收獲，他們在不停地耕耘著，把希望的種子埋進土裡。
南方的春天，在眾人的印象裡，總以為是個雨水充裕的季節。但殊不知，也有特別的時候。因為缺水高家灣村很多農戶的稻田還沒有耕出來，大家一直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高家灣村的春插今年之所以缺水，主要有兩個原因：一為了防洪，在雨季還沒有來臨的時候，就把幾口山塘和小型水庫裡的水大部分都排掉了，由於雨季的姍姍來遲，結果導致春耕的時候水源不足；結果再加上實行責任制後，大隊生產隊的領導們考慮到給管水員發放補貼的困難，就把原來專門安排的兩級管水員都裁撤掉了，這樣就讓水資源的利用形成了無人管理各自為政的局面，造成了水資源的極大浪費，以至幾口小山塘和小型水庫裡庫存的不多的水就再也不能保證春耕生產的用水了。
雖然沒有水，但早稻還是要插。不然秋後農民們一家老小就有可能餓肚子。為了秋後的收成，村民們只好想方設法自來解決缺水的問題了。
「現在幾口山塘和水庫已經放不出水來了，但是我們組裡還有些人家的稻田因為缺水還沒有翻耕，我今天召集大家到我家裡來，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看怎麼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呢。」這天晚上，五組的組長李元青很負責任地把李家欣等幾個田裡缺水翻耕的組民請到自己家裡來商量怎麼解決缺水問題的辦法。
「只有兩個辦法，」李家欣似乎對這個問題已經思索了很久，聽了當即說出自己的想法，「一是等老天爺下雨，現在是春天，那招經驗，老天爺總是要下雨的；二是從小溪裡攔壩抽水。除此以外就實在是沒有什麼再好的辦法了。」
「時間不等人，要是等老天爺下雨後再翻耕稻田，這不是個辦法。因為你曉得老天爺幾時才能下雨呢？如果不下雨，還沒有翻耕的稻田還種不種稻呢？」有一個綽號叫爛酸的組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家欣哥提出的在小溪裡攔壩抽水的話比較現實。」
「爛酸說得對，還是在小溪裡攔壩抽水比較現實。」其他幾個缺水翻耕稻田的組民聽了紛紛附和。
「我也覺得只有在小溪裡攔壩抽水才比較現實。」李元青作為組長，聽了大家的意見當即拍板，「明天早晨我們幾戶人家，凡是家裡有勞力的，無論男女老少，都要到小溪裡去參加攔壩抽水，要是家裡有勞力而不去參加的話，到時得不到水我就管不了了。」
參會的幾戶村民聽了李元青的話都表示讚同。
第二天早上，李元青早早地起了床，在昨晚參加開會商量的幾戶缺水翻耕稻田的人家的屋外吆喝了幾聲，大家聽到後，立馬就背起鋤頭，很主動積極地跟著李家欣到小溪裡去攔壩抽水。
小溪不寬，水量不大，流速不快，又是臨時攔壩，因此也不需要十分講究，築個土壩能夠把小溪裡的流水攔住不流走就可以往田裡抽水了。因為涉及到各自的利益，大家都有一種責任感和緊迫感，因此幹勁十足，工作效率很高，不到中午，就把水壩築好了。然後回去就把水車抬來架好，就開始往流經各家稻田旁的水渠裡抽水了。
就在五組的這幾戶村民抽水正歡的時候，六組幾個缺水翻耕稻田的村民，知道這個消息後，就來和李元青聯繫，要求和五組的這幾個村民聯手抽水。領頭的是個黑瘦黑瘦的村民。但卻遭到了李家欣等人的堅決拒絕。
「我們好不容易才築起了水壩，攔了點溪水，等我們這幾戶把水抽夠了你們再來抽吧。」李元青這樣說。
「那怎麼行呢？」六組黑瘦的村民等人不同意，「等你們把事情搞完了，再讓我們抽，那我們的早稻還栽不栽呢？」
但不論六組的這幾個村民怎麼要求，但五組的李家欣等人就是不同意，六組的幾個村民只好無奈地轉身回去。
六組的幾個村民一路回去，想到自己家的稻田無水翻耕，心裡就很不是個滋味，再想到五組村民從小溪裡抽上來的水，要從自己家的稻田旁的水渠裡流過，等到了晚上，幾個人就在夜幕的掩護下，在水渠傍悄悄地挖了幾個缺口，讓從水渠裡流過的水，流進了各自家裡的稻田裡。
五組的李家欣等幾個在小溪裡抽水的村民，不停地抽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的水，自以為自家的稻田裡早已灌滿了水，便在第二天早上，背著犁耙，趕著牛去翻耕，但這時卻發現自己家的稻田裡並沒有多少流進多少水來。心中對此很是奇怪，便沿著水渠往上走，尋找沒有進多少水的原因，這時才發現，流經水渠的水竟是被六組的幾個缺水翻耕稻田的村民悄悄截流了。李家欣等村民當即不禁勃然大怒，便和正在自己稻田裡做翻耕的前期準備工作的六組的幾個村民吵鬧起來，吵鬧到後面，雙方竟掄起手中的農具，準備打起架來。李元青見這件事情涉及到兩個組的村民，自己只是個組長，是沒法調解的，忙要一個村民趕緊去向村主任張立軍報告。
就在五六組的村民因為水的問題在爭吵不已的時候，村主任張立軍正忙著在自家田裡插秧。
「張主任，」村民見了張立軍，還隔好遠就大聲地對他報告說，「五六組的一些人，正在為水的問題打架呢。」
「你說什麼？」張立軍因為埋頭插秧，一時沒有聽清村民對他在叫喊著什麼，就暫時停止了插秧，站起身側著頭看著村民問。
「五六組的人在打群架呢。」村民再次大聲報告。
「他們幹嘛要打群架呢？」張立軍聽清後感到很震動，連忙不解地問。
「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村民這樣回答，「是因為爭水翻耕稻田的事呢。」
張立軍聽說五六組的村民為了翻耕稻田爭水而打群架，心裡就有點急了，忙把拿在手裡的還未插完的一咎秧苗隨手扔在田裡，對同在田裡插秧的老婆秀芳說了一聲，然後就從田裡深一腳淺一腳的上了田埂，隨著來叫他的五組村民，朝五六組打群架的地方奔去。
張立軍在路上隨著村民緊趕慢趕，十來分鐘後就到了五六組村民為爭水而打架的水渠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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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張立軍看到水渠旁圍著很多村民，他們正在大聲地激烈地爭吵，還有人舉著鋤頭喊打，慌忙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你們要幹什麼呢？」張立軍大聲責問，「剛吃了幾天飽飯，就想打架，是不是沒事做啊？」
五六組的那些正在吵鬧著的村民，見村主任張立軍來到了現場，當即就把舉在空中的鋤頭等農具放了下來。
「張主任，你給評評理。」這時，五組的村民爛酸搶先向張立軍告狀，「今年水庫裡沒有水了，為了整田插稻，我們五組的幾個農戶，起五更睡半夜，攔壩抽水，結果水還沒流到我們這幾戶人家的田裡，卻被六組的這幾個無奈在水渠旁悄悄地挖了幾個口子，讓我們抽上來的水流到了他們幾家的田裡去了。你說這事氣不氣人。我們找他們評理，他們竟然還蠻不講理，還要動手打我們呢。」
「是他說的這回事嗎？」張立軍聽了心裡氣憤，當即瞪起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六組黑瘦的村民等人非常嚴肅地責問。
「張主任，你可不要偏聽偏信呢。」六組那個黑廋的村民聽了五組的爛酸搶先告狀的話後反駁，「偷水雖然是真的，但你知道，現在大家都要翻耕稻田準備插秧。因為沒水，昨天下午我主動去和五組的這些人攔壩抽水的人商量，想和他們聯手共同抽水，直到把稻田翻耕完為止。但哪曉得他們就是不同意，竟然還得意洋洋地說，‘等我們把稻田翻耕完了，你們再慢慢抽吧。誰叫你們不先動手的呢。’張主任你是知道的，現在是春耕季節，農時是不能誤的，等他們慢慢地抽水翻耕完了稻田，我們再搞，這季節不就早過了嗎？到了秋天，要是沒有了收成，你叫我們六組的這些人喝西北風去？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才無可奈何地採取這種他們所說的偷水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了。目的就是想逼到他們與我們聯手抽水。但他們就是不幹。打架就打架，難道我們六組的這些人還怕他們五組這些卵人不成嗎？」
「是他說的這個情況嗎？」張立軍聽了六組黑瘦村民的反駁，覺得他反駁得也很有道理，就又轉過頭來瞪著黑溜溜的大眼睛責問五組的爛酸等村民。
「雖然是這樣，」五組的村民李家欣承認，「但畢竟是我們在先他們在後，他們就不該在我們抽水時偷我們的水呢。」
「我們組抽水的動作雖然慢了一點，」六組黑瘦的村民再次反駁，「但和你們商量共同抽水你們又不幹，我們不偷你們的水，你說偷誰的水呢。」
至此，張立軍經過反覆詢問，終於弄明白了五六組要打群架的原因。
「農忙季節，大家都要翻耕稻田插秧，彼此謙讓一下不就行了嗎？怎麼動不動就打起架來了呢。鄉裡鄉親的，搞得實在是醜呢。」張立軍嚴厲地責備五六組的這些正在爭吵的村民，然後耐心開導他們說，「我看那，你們還是聯手抽水吧，啊。現在正是搶火候的時候，五組的人雖然搞在了前面，但還是要發揚一下風格啊，原來不是有個電影叫什麼《龍江頌》的，說的就是讓水的事呢，想必大家原來都看了的，雖然現在搞了責任制，一家一戶經營，但龍江精神還是要學習的啊。大家都是種田種地的人，都要吃碗飯呢。當然這事我們村裡也有責任，沒有把水管好。等到秋後，我們會吸取教訓，總結經驗，想法再安排人把水統一管起來，並把已經垮塌了的水渠整修好，我相信明年大家就再也不會發生沒水翻耕稻田的事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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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農村，當兩方為某件事情爭執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大家不是不明白事理，只是都在氣頭上，擱不下面子而不肯退讓，爭吵乃至打起架來。如果這時有一個有權威的人出面說上幾句硬話，或和一下稀泥，雙方的氣也就消了，事情也就很好地解決了。五六組為爭水爭吵乃至要打群架的這些村民，現在就屬這種情況。
五六組的這些村民，聽了張立軍這一番非常誠懇的勸說，當即就真就不再爭執誰是誰非了。不僅不再爭執誰是誰非，而且還當即表示願意聯手抽水了。
「對不起了，」五組的爛酸雖然背了個爛酸的惡名，其實倒是個俠義之人，他當即就主動地對六組黑瘦的村民說，「兄弟，我們就聯手抽水吧，啊，但我們的工出到了前頭，你們現在要多出幾個工呢。」
「我們也有過錯，」六組黑瘦的村民反省自己方面的行為，「但實在是沒有辦法啊。你們先前要是同意和我們聯手抽水的建議的話，哪裡還有現在的這場鬧呢。啊，算了，不說了，多出幾個工就多出幾個工吧。」
張立軍見五六組爭水的村民們重新言歸於好，一顆懸著的心當即就放了下來，便打算回到自己的家裡去繼續插秧。但意想不到的是，這時又有一個高長個子的村民，來到他的面前，氣喘噓噓向他報告九十兩組的人和後溝村的人又在為爭水打架了。
「張主任，九十兩組的人和後溝村的人為爭水打架，有個人的腦袋都被打破了呢。」高個子村民向張立軍報告說，「向組長特地要我叫你趕快過去看看呢。」
張立軍聽了這個村民的報告，腦袋當即就大了，心想情況是不是真如這個村民所說的那麼嚴重，不然情況就嚴重了。忙離開五六組爭水的吵鬧的地方，向正在爭水的九十組那裡趕過去。
爭水，爭水，農忙季節，在高家灣村，乃至在龍裡鄉的很多村，都因為放棄了原來行之有效的管水制度，發生了為爭水而械鬥的事件。這些地方村裡的主任，書記，乃至更高層的領導，都不得不隨時到這些因爭水而發生械鬥的地方，竭盡全力地去平息這些影響社會穩定的突發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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