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韓國男團防彈少年團(BTS)不斷以創造歷史的消息出現在新聞版塊上。
2017 年 5 月,BTS 擊敗了賈斯汀·比伯、賽琳娜·戈麥斯、愛莉安娜·格蘭德等人獲得了 Billboard Music Awards 的「Top Social Media Artist」獎項,打破了賈斯汀·比伯在該獎項上延續六年的壟斷;今年 5 月,BTS 的專輯《Love Yourself 轉 ‘Tear’》成為了第一張空降 Billboard 專輯榜冠軍的 k-pop 專輯,三個月後,《Love Yourself 承 ‘Her’》成為了第二張登頂 Billboard 專輯榜的 k-pop 專輯。
這支由 Jin、Suga、J-Hope、RM、Jimin、V 和 Jung Kook 七名 20 歲出頭的藝人組成的韓國男團的影響力超出了娛樂的領域。上個月,BTS 成為了第一支在聯合國講話的韓國藝人組合。上周,BTS 登上了《時代》雜誌的封面,配文是:「下一代領袖」。
《時代》在文章中寫道:BTS 和此前的披頭士以及 One Direction 一樣,都呈現出了暖心的外表和抓耳的旋律,此外還沿襲了街頭頑童(New Kids on the Block)和超級男孩(*NSYNC)脈絡風格的舞蹈。不過,BTS 同時還打破了界限,不僅成為了第一支在美國體育場演出門票賣光的韓國團體,在獲得成功的過程中也沒有迎合西方聽眾。
BTS 並不是第一支席卷全球的韓國組合,在 BTS 之前,BigBang、EXO 和 Wonder Girls 等偶像團體都讓各地聽到了 k-pop 的聲音。BTS 的風頭相比前輩們更盛,而 BTS 成功的方式也更獨特。
BTS 沒有韓國三大娛樂公司作為靠山,而是由一家小公司打造。這個不算幸運的出身某種程度上也促成了 BTS 獨特的路徑,從享有更多的創作自由到重用社交網路媒體,從敢於突破界限的音樂表達到忠誠度極高的「阿米」。
小公司為何反將一軍?
SM、YG 和 JYP 三家巨頭公司長期控制著韓國娛樂產業的話語權,它們包裝出了像是東方神起、Super Junior、EXO、Woner Girls、BigBang 等重量級的偶像團體組合。相比之下,BTS 的經紀公司 Big Hit Entertainment 可謂籍籍無名。根據 Bloomberg 的報導,Big Hit 在 2016 年收入為 3000 萬美元。作為對比,SM 在這一年的收入在 3 億美元左右。
Big Hit 由音樂制作人方時赫於 2005 年創立。在創立 Big Hit 之前,方時赫曾在 JYP 公司擔任音樂制作人,幫著 g.o.d、Rain 等藝人制作出了不少熱門金曲。
在韓國的偶像文化中,大公司無論在創作、展現包裝乃至日常生活方面都對藝人有嚴苛的要求。俊俏的長相、華麗的舞臺表演是男團女團的標配,不過舞臺上的榮光是以極大代價換來的。關於公司剝削藝人的新聞屢見不鮮。公司與藝人之間簽的奴役合同屢屢引發爭議。
Big Hit 做出了另外一種選擇,不僅給予 BTS 更高的分成,也給了藝人更多在創作上的自由,組合裡的饒舌歌手們會與公司內部的創作團隊一起來寫歌詞。RM 能夠以個人的身份發布 mixtape 也是自由度的體現之一。
RM 是方時赫最先挖掘的 BTS 成員。RM 當時還是一名年僅 16 歲的地下說唱圈新人。被 RM 折服的方時赫將這位本來有希望考上韓國 SKY(韓國首爾大學、高麗大學和延世大學三所名校的簡稱)的 Rap Monster 招致麾下。BTS 在出道早期,RAP風格的作品非常明顯。除了 RM,BTS 中的 Suga 和 J-Hope 也都有說唱功底。
西方聽眾對 K-pop 並不陌生,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 k-pop 在演進過程中吸收了西方流行、搖滾、RAP、電子等各種元素。不過在西方聽眾的眼裡,韓國RAP是否能夠代表RAP是存在爭議的,有人認為韓國的RAP太膚淺,還有人把韓國娛樂節目中把藝人臉塗黑視作種族歧視傳統的表現。
因此,光靠風格還不夠,BTS 需要在證明對RAP的誠意上走得更遠。BTS 在頗受電音和RAP聽眾青睞的 SoundCloud 上註冊了帳號,說唱的內容以言之有物為目標。2014 年,BTS 的成員飛往美國,向RAP前輩 Coolio 和 Warren G 討教經驗。
「到 2015 年初為止,與同行們相比,BTS 更早就花了更大的精力迎合西方 k-pop 的粉絲了。」負責報導 k-pop 的記者 Jakob Dorof 對 Fader 表示。
Jakob Dorof 的說法看上去與《時代》雜誌的描述矛盾,不過,在經歷了初期的摸索後,BTS 確實展示出了越來越多從自我出發以及突破界限的嘗試。在早期依靠熟悉的元素打開市場後,BTS 身上獨特的一面之後愈發被注意。
酷炫的 MV 和極具感染力的現場表演是 k-pop 的傳統,足以讓不懂韓語的觀眾也沉浸在其中。BTS 在曲風和視覺方面延續了 k-pop 的傳統。 BTS 今年景為了第一支在花旗球場(紐約大都會主場)演出的韓國藝人。門票在開票後 10 分鐘內就賣光。
《紐約時報》在評價這場演出時寫道:BTS 的專輯展現出了他們駕馭越來越斑駁和龐雜的聲音的難度,包括 The Chainsmokers 式的電音流行、1990 年代的節奏布魯斯和RAP等。從演唱者和饒舌歌手的角度衡量,成員們是有天賦的,從舞者和表演者的角度,他們是靈敏飄逸的。這場演出來看,他們的執行又是放松的。
BTS 的歌曲成為了不同於前輩、也是某種程度上讓組合「出圈」而獲得國際影響力的地方。提到 k-pop,人們很容易聯想到情情愛愛和唱唱跳跳這樣的詞匯。韓國對音樂產業非常支持,2009 年還曾註資振興流行音樂,藝人也經常出席與政府相幹的活動,不過 k-pop 中少有政治話題或元素出現 BTS 的作品在深度上有所突破,不僅罕見地涉及到講述成長的掙紮,對觸碰政治議題也不忌諱。
在組合的第一支單曲《No More Dream》中,BTS 就鼓勵孩子們沖破社會教育觀念的束縛;《Blood Sweat & Tears》靈感來自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德國作家赫爾曼·黑塞的《德米安》;今年發布的單曲《Spring Day》,它的 MV 受到了厄休拉·勒古恩的獲得了雨果獎的短篇小說《離開歐麥拉的人》的啟發。《離開歐麥拉的人》中刻畫了一座烏托邦城市歐麥拉,它美麗的幻象卻是以一群被軟禁的孩子為代價。大部分人對此視而不見,不過也有少部分人選擇歐麥拉。BTS 的這首歌曲則被解讀為是對「世越號事件」的悼念。
「像我最喜歡的《Spring Day》,完全唱出我從六七歲開始對生命的疑惑,原來我不孤單。」一位芬蘭 BTS 歌迷這樣說道。
在當初打造 BTS 的時候,方時赫定位的就是這樣一種狀態。公司的人在討論偶像團體的時候認為,人們更需要那種能夠借一個肩膀給人倚靠的英雄,哪怕這個過程中一句話也不說。
這種狀態自然能夠引起處於壓力中的年輕人。事實上,BTS 的成員也公開談論過個人的焦慮和壓抑,對於許多韓國藝人,這往往是一個職業生涯結束後才會啟齒的話題。BTS 在 2017 年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發起了終止兒童和青少年的暴力行動的「Love Myself」公益活動。在聯合國的演講中,BTS 呼籲人們接受並表達出真實的自我。
RM 甚至在韓國頗為禁忌的 LGBT 話題上發聲過。2013 年,他在推特上轉發了被看做是為同性戀爭取權益的歌曲《Same Love》,並評論道:「一首關於同性戀的歌曲。我之前聽過但是不曉得歌詞。明白歌詞後,我喜歡這首歌的程度增加了一倍。」
根據最新的消息,BTS 與 Big Hit 續約七年,將合作至 2026 年。
社交網路再次功不可沒
2016 年 3 月,推特迎來了十周年的紀念。《福布斯》發布的關於過去一個月被提到次數最多的藝人榜單中,BTS 名列榜首,超過了坎耶·韋斯特和賈斯汀·比伯。BTS 在推特上的活躍還讓組合收獲了專屬的 emoji,以前還沒有哪隻 k-pop 團體能有如此待遇。根據金氏世界紀錄的說法,粉絲數超過 1600 萬的 BTS 是 2018 年在推特上互動最強的音樂組合。
成員 Suga 曾對 BBC 表示:「我覺得我們非常幸運,因為出生在了合適的時間。如果沒有社交媒體的話,我們不可能會如此成功。」
由於 Big Hit 打造 BTS 初期缺少資源,無法獲取電視這個最有效的曝光渠道,視訊和社交網站成為了最重要的陣地。公司對藝人也沒有做出限制和約束,真實表達自我就好。
Big Hit 為 BTS 打造了各種偶像團綜放到視訊網站上。所謂偶像團綜,指的是以特定團體成員為核心的綜藝真人秀。它既是人們初期認識藝人的重要渠道,也是藝人生活側面的展示。當時還是學生年齡的 BTS 給人感覺非常親切有趣,甚至不乏一些黃暴的內容,防彈少年團也因此得名「防彈黃暴團」。
圍繞 BTS 有個叫做 BANGTAN BOMB 的視訊節目,這個小劇場式的節目通過幾分鐘的視訊展現了團員臺前幕後的生活。這種形式甚至成為了推廣藝人的成功案例,去年出道的偶像團體 Wanna One 也採用了小劇場。
相比 BANGTAN BOMB 的碎片,YouTube 為 BTS 打造的紀錄片系列《BTS: Burn The Stage》則更加完整,前文提到的 BTS 飛往美國學習RAP的經歷在裡面也有呈現。這些內容和 Instagram、推特上的消息一起,讓本就新聞不斷的 BTS 顯得更加存在感十足。
在 BTS 續約 Big Hit 的消息傳出後,#7MoreYearsOfBTS 的話題迅速在推特上走紅。
「阿米」做了什麼?
阿米是 BTS 歌迷的名稱,意思是「值得人們景仰的饒舌青年代表」,英文縮寫 ARMY(Adorable Representative M.C for Youth)。RM 在聯合國演講時提到的這群世界上最好的粉絲在 BTS 的崛起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即使以韓團粉絲的狂熱程度來衡量,阿米的功力還是令人吃驚。BTS 在美國的粉絲還發起活動,打電話到各地的電臺要求播放 BTS 的歌曲。當 BTS 登上 AMA 的舞臺表演單曲《DNA》時,臺下粉絲的應援口號響亮而有節奏。阿米們不隻一次地花錢在紐約時代廣場為 BTS 打廣告應援。BTS 2018 年在北美巡演的平均票價高達 452 美元,比老鷹樂隊票價的 1.5 倍還多。
從 BTS 粉絲的熱忱和執行力角度看,阿米這個詞「軍隊」的雙關含義放在他們身上恰如其分。
偶像團體擁有粉絲團體或者粉絲站並不罕見。粉絲自發搬運翻譯關於偶像的消息,或者自制視訊分析 MV 以及歌詞也是常規操作。不過,對於 BTS 而言,如果沒有早期核心粉絲的安利,在缺少宣傳資源和渠道的情況下,BTS 恐怕很難達到如今的地位。
在 YouTube 上制作反應視訊(reaction)的 JREKML 便是一個典型例子。這名訂閱粉絲數超過 120 萬的網紅對著 MV 做出瞪眼張嘴等誇張表情的反應視訊讓許多人入了 BTS 的坑。
JREKML 本人甚至得到了 BTS 的注意和認證。BTS 在美國的一場演唱會上認出了觀眾席上的 JREKML,BTS 的成員 J-Hope 和 Jimin 用手指了他並對他微笑。J-Hope 便沖他說:「我知道你!」 JREKML 對此則回應:「我也知道你!」
沒有含著金湯勺出道的 BTS 在行業中一度不被看好。以弱旅(underdog)身份起家向頂點邁進構成了 BTS 的職業軌跡,這種軌跡也因為粉絲提供了一種集體認同的概念而增加了凝聚力和執行力。
2016 年 11 月的 melon 音樂獎的頒獎典禮上,BTS 獲得了最佳專輯的榮譽。當成員們上臺領獎時,臺下的 EXO 的粉絲們發出了讓他們下臺的噓聲。之後,阿米們推特上申請了多個帳號,為 BTS 在接下去的亞洲音樂大獎上投票。
「其他人都是吸血魔獸,我們就是被選召的孩子們和數位寶貝。」今年 24 歲的李讚對《好奇心日報(www.qdaily.com)》表示。
李讚並沒有參與當年的投票,不過回憶起來用「同仇敵愾」來形容那時的氛圍。後來的亞洲音樂大獎,在頒獎典禮現場第一排的李讚看到臺上的 J-Hope 沖她比心後,第二天辭去了沉悶的工作。「我那個時候就意識到,人生應該活在這種,腎上腺素上升的瞬間裡面。」
喜歡上 BTS 的她學起了韓語,後來在首爾、香港、福岡等地看了 BTS 的演唱會,在福岡的北九州還與偶像 J-Hope 握了手。
正是像李讚這樣的阿米們的努力,讓 BTS 在 2017 年打破了比伯在 Billboard Music Awards 的」Top Social Media Artist」獎項上延續六年的壟斷。BTS 在 2017 年的 Billboard Music Awards 中獲得了超過 3 億的粉絲投票,刷新了 Billboard Music Awards 的歷史紀錄。
題圖來自:Wiki Commons
>登上《時代》封面的韓國男團 BTS,為什麼能夠獲得如此大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