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到了舉步維艱的關口，也許該停下來，去蕪存菁，用有限的精力去經營限量版的關係。
文 | July 編輯 |胡雯雯
試想幾個場景：下班點到了，全公司渾然不覺，完成工作的你是昂然收攤還是被迫加班？
作品出來，眾口交讚，只有你覺得醜，是坦率直言還是陪笑附和？
飯局上，盤中剩下最後一塊珍饈，大家都在暗中觀察，你是勇敢夾起還是按捺垂涎？
如果你的選擇都是前者，那麼恭喜，你可能要被一款名為「閱讀空氣」的遊戲勸退。
《凪的新生活》（凪：日語作ナギ[na gi]，寓意風平浪靜）講的就是這個。大島凪，低氣壓社畜，在公司受盡碾壓唆擺。偶爾聽到地下情男友背地裡對她棄若敝屣，緊繃的弦，崩了。大齡小清新女青年，失戀失業人生失據，躲到小鎮開始遁世。
依然是熟悉的日劇配方，注重細節體驗的共情而非懸浮的爽感，劇中人物的病態，濃縮了現實中大部分人的常態。所以治愈感不來自逆風翻盤，而是從生存的罅隙裡找到一點點歸屬感、一點點自我寬宥的認同。
大家太能從裡面找共識了：不出挑、不挑戰集體、不悖離群體價值，為此削足適履、含垢忍辱，是混世的必修課。
在同事那裡，小凪是「便利貼」女孩，方便就手，扛雷背鍋。敏感又弱氣的她，生活完全被別人的生活架空，頭上插滿雷達，風吹草動都是風聲鶴唳。討好型人格往往附帶焦慮、糾結、想太多的並發症，擊潰他們的，不是話語和行為本身，而是衍生的弦外音和內心戲。
在男友那裡，她是「創口貼」女孩，乖順熨帖，就是不美觀不透氣。比起妖冶的鶯鶯燕燕，視節約為最大快樂、凡事DIY的24孝女友乏味又無趣。
每天，小凪會花一個小時把爆炸頭拉直，將自己格式化改造，殘羹殘羹般的存在感，從旁人那裡勻到一丁點關註，也像餿掉的隔夜粥，給稀薄的生活底氣續一秒熱。
有意思的是，同樣受空氣所害的，還有站在空氣鄙視鏈頂端的角色。看似掌握了核心「閱讀」技術的前男友，實際上是個又作又傲嬌的哭包，擰巴得就像時刻使盡全力擰緊的螺絲釘，常因用力過猛「咯嘣」滑絲。他用啞巴吃黃連的虛張聲勢，虛晃著自己的八面臨風，內心早已四面楚歌。
還有渣而不自知的甘蔗男（入口多甜結尾就多渣）、9歲就有「面具」意識的小女孩，失業的東大學霸，包括戲外的你我他，都是「空氣」的受害者，或多或少必不可少受環境所脅迫，因裹挾而妥協。
就像齊奧朗寫的：「他人只會削弱你，他人總是逼迫你扮演一種角色。」集體中，任何殘忍、傷人的行為，因為集體浸淫與罪名分薄都會被合理化。
我們都是普通人，普通的意思是無法成為掙脫藩籬的野獸，沒有頑強的個體意志去對抗集體理念。明知「迎合一個志趣不高的集體往往意味著墮落的開始」，也只能清醒著墮落。
經過「隔山斷水」的逃避，小凪並沒有獨自美麗。與前男友糾纏，深陷新的虐戀，斷舍離到家徒四壁，也不過換個地方宅、廢、慫。
直到她去酒吧打工，老板一句話醍醐灌頂：你對他人沒興趣。對，就是沒興趣。察言觀色是最低等的求存方式，不動腦子不冒風險，隻支付最低級別的社交成本。接別人丟過來的皮球放棄主動權，等別人的拯救優於自救，甚至用別人的評價構建自我。
跪舔換來的入圈，招徠換來的青睞，這樣的人際關係註定畸形——你把自己放得多低，別人只會在你的低卑上再踐踏一腳。
用環境去催生性格的完善和人格的健全，行不通的。人生又不是換個地方插SIM卡就能重置，不在內心尋求底氣與支點，逃到異次元，你也還是那個你。
小凪面前不是沒有榜樣，比如鄰居奶奶。平常撿垃圾被人唾棄的空巢老人，卻擁有雍容華貴的精神世界，她的興趣與熱愛，對美好的永恒向往，不靠外界雨露也花開不敗，那些東西便是她在這個烏糟世界安身的掩體。
奶奶是劇中活得最通透的人：人活一世，最先出於求存，爾後出於求知，最終歸於求真。
以他人的期望捏塑自己的形狀，會扭曲、會抱怨、會憋悶，終有一天反噬。適度的自我、自私、率直、特立獨行，維護自洽的平衡，還能告訴別人：到當個創世神來需要入場券，我有原則有底線，有內心的碧海藍天。
抗擊生活本身的空虛和社會的漩渦，逃避可恥但很有用。知曉自己小小的凝重的位置，自爽自嗨雖不名一文，但千金難買。
如果人生到了舉步維艱的關口，也許是該停下來，不光看風景，還要考慮去蕪存菁。有限的精力用以經營限量版的關係。有一句話，我覺得適用於大部分討好型人格：「你並沒有那麼多觀眾。」你之於他人，並沒那麼重要。如果順水推舟，有那麼一兩艘船舶願意停留，不用搔首弄姿也能情味相投，那就是你的宇宙與碼頭。
就像劇中最動人的瞬間，小凪心扉不用上鎖、素面可以朝天、爆炸頭不用燙直，依然有人被她無趣無用的細枝末節吸引，比如她的天然卷，她的摳門，她做菜的味道，她在超市門口旁若無人玩塑膠袋……
空氣已經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公平資源了，呼吸同一片空氣，也許意味著你與塵埃共存，但不代表共沉淪。與其過分解讀空氣，不如適時暢快呼吸，透一口氣。
凪的新生活（2019）
導演: 坪井敏雄 / 山本剛義 / 土井裕泰
主演: 黑木華 / 高橋一生 / 中村倫也 / 市川實日子
語言: 日語
首播: 2019-07-19(日本)
集數: 10
來源｜南都周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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