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新明著
上部
不讀騷動的鄉村,你就不能了解真正的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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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索要土地眾村民圍堵書記,迎接過年幾戶主早做準備
01 雪後初霽,山鄉的原野,在金色的陽光的映照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空氣一乾二凈,清新得沒有一絲雜味,輕輕地呼吸一口,瀝人心脾,讓人清爽無比。
早飯過後,高家灣村的支部書記滕明山,從自己家出來,踏著鋪滿積雪的道路,不慌不忙地到村部走去。腳踏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音,雖細小但清脆悅耳,這讓他自己聽了,心情就變得格外舒服和興奮。
騰明山四十多歲年紀,正當盛年,中等身材,體格魁偉,紅光滿面。當年國中畢業後回隊勞力,先在自己所在的九隊當會計,因為勤於學習,樂於鑽研,業務過硬,做事能夠吃苦耐勞,為人處事樸實平易,很得上下左右各方面的認同。大隊的印老書記見他是顆好苗子,有培養前途,有意栽培他,把他從生產隊會計的職位上,直接提拔到了大隊會計的職位上。後來印老書記年紀大了,不想再幹書記了,而大隊長高一凡又要被公社抽調到治安隊去當隊長了,在這種情況下,印老書記就把自己當著的書記一職「禪讓」給了騰明山。從此騰明山就從大隊的書記一直當到現在村裡的書記。
滕明山終於來到村部大門外,正想開門進村部去,不想在這時,就被早已等待他好久了的上片的二三四組的上十個村民發現了圍了起來。這些村民之所以要圍堵騰明山,主要是他們現在看到高老三承承包村裡的園藝場發了財眼紅,想要向騰明山索要村裡的園藝場從前所無償占用的他們幾個隊的土地。這實在是有點出乎騰明山的意外。
「當時大隊建園藝場,是無償地占用我們上片的幾個隊裡的土地建起來的,」二三四組的這些村民吵吵嚷嚷地對騰明山說,「現在實行了責任制,村裡不把園藝場承包給我們這幾個組的農戶,卻承包給了九組的高老三,讓他賺錢發財,這實在是太不合情理了。現在村裡必須把園藝場所無償占我們的土地退給我們幾個組才行呢。」
「園藝場和各組的田土不同,」滕明山終於聽清明白了二三四組的這些圍著他吵鬧的村民的意思,耐著性子向他們解釋,「是村裡的集體經濟項目,又種的柑橘,實在是不適合分散承包到各家各戶去呢。」
「那有什麼不適合的呢?」有村民不能理解騰明山的意思反駁,「要分還是照樣可以分的呢。」這個反駁他的村民和大部分村民一樣,總是把承包說成是「分」。
「怎麼能分呢?」滕明山繼續耐著性子繼續解釋理由,「原來搞大隊的時候,修隊部,修水庫,修溝渠等等,先後占用過很多生產隊的田地。你們現在分得了村裡的園藝場,他們就分得了水庫分得了道路分得了水渠;園藝場分了沒關係,但村部分得的嗎?水庫分得的嗎?道路分得的嗎?分顯然是不能分的。況且時過境遷,都這麼多年了,誰能把這筆帳算得清楚呢?」
二三四組的這些村民,一心想找理由分掉園藝場,以滿足自己的願望,所以對滕明山解釋的理由根本就聽不進去。不光聽不進去,而且還對他的解釋逐一進行了反駁。而其中發言反駁得最厲害的,當數三組的老村民劉明清。
劉明清為人耿直倔強,耿直倔強得隻認道理不認人,因此大家就送了他一個綽號劉叫驢子。他的祖籍原本不是高家灣村的,而是在臨解放時跟著他的父親從外地搬遷落戶到這裡的。因此他不像本地世居戶那樣,關係盤根錯節,說話瞻前顧後,所以遇到了事情後,在很多場合,都是他最先出頭露面,說些實話直話。村裡人恨他的這個性格,同時也喜歡他的這個性格。因為這個性格,劉明清在搞生產隊的時候,吃了很多的虧,和大小幹部沖突不斷,不是被扣了工分,就是被扣了口糧。他雖想說理,但到哪裡去找地方?就是找到了地方說了,也沒有人聽,聽了也無法幫助他處理;又因為這個性格,他贏得了很多人的用戶和愛戴,在三組乃至高家灣村都頗有人望。現在情況變化了,實行責任制,村裡和組裡再也沒法扣到他的工分,更沒法扣到他的口糧了。所以劉明清在有話該說的時候,就更覺得理直氣壯,敢為人先了。
「滕書記的話說得不錯,原來大隊是不光占了我們上片幾個隊的土地,修隊部,修水庫,修道路等等,也占了其他隊的很多土地,但全村的人都知道,這在當時都是算了平衡帳了的。「劉明清據理反駁,「交公糧的時候,減了他們的,加了我們的。你雖然是後來才當上書記的,但這個情況你也應該是很清楚的。唯獨後來占用我們上片幾個隊的土地建園藝場的時候,沒有算平很脹。這是在你手裡搞的事,你可以查村裡的帳呢。」
「就算是可以查帳,」滕明山繼續耐著性子解釋理由,「但村裡也像是一個大家庭,需要各種支出,村組幹部需要誤工補貼,現在園藝場的收入是村裡唯一的經濟來源,如果把土地分給了大家,園藝場就垮了,園藝場垮了,上級又不給我們撥款,村裡的這些事該拿什麼來辦呢?」
「至於村幹部的務工補貼以及村裡的各種支出,」劉明清聽了滕明山的解釋理由,還是不服,他對大家看了一眼後繼續反駁,「這還不好辦?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向大家收啊。」
「你說得簡單,」滕明山聽了冷笑,「向大家收好說,但真要收的時候,收得起來嗎?」
「村裡的各種費用,」騰明山正準備繼續向大家解釋,這時就看到村主任張立軍從人群後面擠到了他的身旁來,接過他的話說,「要是收的話,你們家裡不是也要交嗎?」
張立軍的年紀比滕明山稍長,長著一副國字臉,身材高矮和滕明山差不多,最早在十隊當隊長,為人仗義豪爽,敢做敢為。原大隊長高一凡被公社抽調到治安隊當隊長後,就推薦他直接當了大隊的大隊長,責任制施行後又順理成章地當上了村主任。若要比在大隊工作的資歷,比滕明山還要早一年多呢。
這天上午,張立軍在家裡吃了早飯後,就到村部來和滕明山碰頭,想商量些事情。沒想到剛到村部,就碰上了二三四組的這些村民為了索要園藝場的土地而圍著滕明山扯皮。他因為不知道這些村民和滕明山在扯些什麼皮,當時就不動聲色地站在人群後面聽了很大一會。當他聽明白了這些村民和滕明山扯皮的原委後,就忍不住地從人群後面擠到滕明山身旁來,開始開口說話替滕明山解圍。
「張主任說的完全沒有道理。」劉明清等村民見張立軍突然從人群後面擠了進來,幫騰明山說話,一時火氣就更足了,「你說得對,給村裡的上交,是,大家要交,我們家也要交。但不像現在,村裡的園藝場占著我們上片幾個組的土地,而沒有被占土地的那些組卻不用交分文。這不公平。村裡需要的管理費用,要承擔不假,但必須是大家一起來承擔。」
「對。」劉明清的話,得到了在場的二三四組這些社員的一直擁護,眾人重復著劉明清的話說,「要交大家一起交,不然就不公平呢。」
滕明山和張立軍兩人見二三四組的這些村民振振有詞,異口同聲,知道一時無法說服他們,便不再多說什麼了,兩人先後進了村部的辦公室,任由他們站在村部的屋裡屋外,熙熙攘攘,嘰嘰喳喳的繼續吵過不停。
此時,時間已經到了這年的年底,離過年只有幾天了,上片幾個組的這些村民到村部纏了幾天滕明山張立軍兩人後,見他們兩人態度強硬,始終不肯松口,知道要把這件事情纏下來,並非一日之功。只好暫時撇下這件事,各自回到自己的家裡去,去做過年的各項準備工作去了。
來日方長,不怕你們不依。這幾乎是這些索要土地的上片村民在回家去時的共同默契。
滕明山和張立軍兩人也知道,這件事雖然因為春節的來臨而暫時平息了,但事情還遠沒有完,還有再次爆發的時候。兩人一想到這裡,心中一時就些茫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好這件事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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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農家人口中的「 年」,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春節,在風雨雪的齊心護送下,漸漸來到人們的面前。
農家人對過年歷來都很看重,再加上這個年又是責任制施行後第一個年,農業生產獲得了極大的豐收,大家對過年這樣的傳統節日,就更加重視了,幾乎是一進入冬月末臘月初,就開始陸陸續續做起了過年的各項準備工作來。
殺年豬自然是要做的最主要的準備工作之一了。各家各戶都先後開始殺起年豬來。這時候,你若能穿行在鄉裡的村落裡巷之間,就能夠經常聽到村民們殺年豬時豬們淒厲的嚎叫聲,似乎在提醒人們,現在年關已經來臨。
高家也準備要殺年豬了。這天清晨,高一凡兩口子一起床,就開始做起殺年豬的準備工作來。高家的孩子們聽說這天家裡要殺年豬,不像平時那樣要大人多次催促後才起床,而是紛紛主動自覺地從床上爬起來了。他們大多幾乎自出生以後,就沒有看到殺年豬的情景,現在家裡要殺年豬了,他們就特別想看看殺年豬時的那份熱鬧的情景。
「你把灶上的兩口鍋洗了,先燒兩鍋開水吧。」覃桂蘭吩咐大丫頭香蘭,「待會殺豬時要用呢。」
香蘭得了母親的吩咐,就開始張羅燒開水的事。二丫頭芝蘭起床後因為感覺到天氣很冷,就哆顫抖嗦地扣著衣服來到灶前,一邊在灶前幫助燒火,一邊烤火。鍋裡的開水很快就在兩姊妹的忙碌中燒開了。
但殺豬的屠夫還沒有到家裡來,香蘭只好要芝蘭熄了火,等屠夫到家來了再燒。
等了不到半個小時,殺豬的屠夫終於來了。
屠夫姓張,是個非常壯實的中年漢子,年紀四十出頭,滿臉橫肉。因為血壓高,又常年喝酒,臉上總是紅彤彤的,像是戲臺上紅臉的關公;又因為常年做著殺豬的營生,身上穿著的那身衣服,油光發亮,好像永遠都沒有洗過也沒有換過。
「大炮,準備好了嗎?」張屠夫一到高家門前的塔裡,把用挺桿(殺豬時捅氣孔用的工具)挑著的裝著殺豬時用的全套工具的竹籃,從背上取下來放在地上,就放開喉嚨叫著高一凡的綽號,對著屋裡喊。
「哦,是張師傅來了?」覃桂蘭聽到了張屠夫的喊聲,出來和他打招呼,「大炮去借槳桶去了,馬上就回來了呢,先進屋坐坐抽支煙吧?」
「好吧。」張屠夫答應一聲,剛要進屋去就見高一凡肩上背著漿桶從塔前的田埂路上朝自己的家裡走來,便不再進屋,而是站在塔裡不動,等待著高一凡。
高一凡回到屋前的塔裡,把背在肩上的漿桶放下後,見張屠夫已來,就跟他打聲招呼,然後從身上掏出草煙袋遞給他,請他卷煙抽。
張屠夫接過草煙袋,勾著頭卷了一支喇叭筒煙,用火柴點燃後狠勁地吸了一口,然後就把煙霧從兩隻鼻孔裡噴出來,然後看著煙霧在冬天早上寒冷的空氣中慢慢地消散了。再看著高一凡。
高一凡接過張屠夫還給他的草煙袋,也卷了一支陪著張屠夫抽著。兩人一邊在塔裡抽著煙,一邊閒聊著。
「大炮,」張屠夫叫著高一凡的綽號問,「今年你家要殺的年豬有多大呢?」
「不大,」高一凡故作謙虛,「就兩三百斤呢。」
「兩三百斤還不大?」張屠夫頗為驚訝,接著就表示理解,「不過,一家大小這麼多人,一年到頭也要殺這麼大頭豬呢。平時吃肉就不說了,到了來年農忙季節請人幫忙,拿現錢去砍肉就劃不來了呢。」
「是啊。」高一凡附和,「搭伴現在的政策好,終於殺得起年豬了。要是前幾年,年年都要向國家交派購,好不容易喂大頭把豬,把派購交了後,就不能殺年豬了呢。可憐啊,那時候孩子們一年四季都很少見到葷腥呢。」
「你說的不錯。」張屠夫聽了感嘆,「前些年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差不多。大都殺不起年豬,逢年過節要是家裡來了客人或者大人小孩想吃點肉,就要想辦法先找到肉票,然後再到公社的食品站去排隊去買。食品站一天到晚就殺那麼幾頭豬,全公社一萬多人,你說想吃肉的人有多少啊。到食品站去買肉吃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你說的不錯,」高一凡再次附和,「那時候要想吃餐肉還真不是件很難的事呢。」
「我記得有一年的八月十五的前兩天,」張屠夫回憶,「我父親不知道找誰要了兩張肉票,回到家裡高興地對我說,兒子,你明天到公社食品站去把肉買回來吧,過八月十五好吃呢。我當時聽了高興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心想終於可以吃上一餐肉了,晚上幾乎興奮得都幾乎睡不著覺。第二天早上天還剛剛麻麻亮,就起了床急急忙忙趕到食品站去排隊,但那裡曉得,好不容易就要輪到我了,這時卻聽得食品站賣肉的那個壯坨張主任把腦袋伸出窗口對大家宣布說,肉買完了,大家明天再來吧。」
「大炮,你是不曉得我當時的心情的,」張屠夫看了看高一凡,繼續回憶當時買肉的情景,「我當時恨不得把那個長得像頭肥豬的張主任殺了吃他的肉呢。打那天起,我就暗地裡下了個決心,以後不搞別的營生專門學殺豬,看還有沒有肉吃。我這殺豬的手藝就是從那時開始跟人學的。但沒有想到,現在不學殺豬,只要有錢,也有肉吃了呢。」張屠夫說完自己當年買肉的故事,酒一陣哈哈大笑,笑得臉上的橫肉一鼓一鼓的。高一凡聽了,也跟著快活地哈哈大笑起來。
高一凡和張屠夫兩人當時站在塔裡,一邊抽煙一邊閒聊著一些過去關於豬和吃豬肉之類的掌故,拿在手裡的喇叭筒煙就不知不覺抽完了。
「開水燒好了嗎?」這時,張屠夫把拿在手中的煙蒂扔在地下,看著高一凡問。
「都燒開幾遍了。」香蘭和弟妹們正站在塔裡聽張屠夫講故事,見張屠夫問,忙回答。
「那我們兩人去趕豬吧?」張屠夫看了一眼高一凡,以商量的口氣說。
「好吧。」高一凡答應一聲,扔掉煙蒂,答應一聲。然後就帶著張屠夫來到豬欄屋裡,看到馬上就要被殺的那頭肥豬,還在豬欄裡用嘴不停地舔舐著豬槽裡的殘食。高一凡把豬柵欄打開,用拿在手裡的棍子,在豬的背上拍打著,把肥豬趕出豬欄。肥豬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被殺了,只是感覺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損害,哼哼唧唧搖著尾巴極不情願地慢慢地從豬柵欄鑽出來往外走。倒是豬欄裡的幾頭小豬,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不好似的,畏懼地退縮到角落裡,驚恐地看著眼前發生它們面前的一切。
就要被殺的肥豬,被趕出豬欄後,在塔裡搖頭晃腦地慢慢往前走,走到離漿桶不遠的地方。張屠夫見了,與高一凡對視一眼,然後伸出一隻手迅速抓住豬蒲扇似的耳朵往前拉;高一凡用一隻手抓住肥豬的尾巴,一隻手搭到肥豬的背上使勁往前推。肥豬哼哼著,身不由己地挪動著它的腳步。但最終被張屠夫和高一凡兩人推拉到槳桶邊。兩個人突然一起發力,一下子就將肥豬掀翻在擱在漿桶上的門板上。高一凡抓住豬的兩隻後腿,將上半個身子緊緊地壓在肥豬的身上;張屠夫的一隻手使勁地捂著豬的嘴巴,不讓肥豬喊叫;另一隻手向外伸出,對站在旁邊的香蘭喊「刀,刀。」
香蘭聽了慌忙把放在拾豬血盆子裡的殺豬刀拿起來,把刀把遞給張屠夫。張屠夫接過抓牢,然後就使勁地向豬的胸口捅去。
肥豬在拼命的張嘴想叫喊,但卻被張屠夫的一隻手悟得緊緊的,叫不出聲。豬的血從刀口的兩旁湧流出來,但張屠夫還在使勁地把刀往豬的身體裡捅,連刀把都幾乎都捅沒了。然後突然把刀從豬身體裡抽出來,豬身上的血就向刀口處往外噴湧著。
「拾血,拾血。」張屠夫大聲提醒香蘭。
香蘭忙將拾血的盆子,拖到肥豬的胸口下,讓噴湧而出的豬血流進盆子裡去。因此身上也被濺了不少的豬血。
肥豬還在拼命叫喊,但叫聲卻越來越小,到後來就慢慢地沒有了聲息。只有身子痙攣著,四腿無力地把門板踢得嘟嘟作響。當痙攣停止,四腿不再踢動時,肥豬終於被殺死了。這時,張屠夫和高一凡兩人幾乎同時鬆開自己的手,站起來,喘息著。看著被他們倆殺死的肥豬,會心地一笑。然後把把門板抽走,把豬推到在槳桶裡,將香蘭用水桶跳出來的開水倒在躺在江桶裡的肥豬身上。
張屠夫開始給豬褪毛。豬身上的鬃毛是很值錢的,可以做成刷子之類的東西。按照殺豬行裡的規矩,鬃毛是要無償地貢獻給把殺豬的屠夫的。所以張屠夫對豬的鬃毛拔得很認真。因為開水剛到在豬身上,溫度很高。所以他在拔豬毛時候,動作就特別地快捷,手在豬身上和抹在腰上的圍裙口袋裡來回,像蜻蜓點水,又想飛梭織布。
拔完了豬身上的鬃毛,張屠夫用刀在豬的小腿上劃了一條小口,用挺桿在豬的皮肉之間捅出若干條吹氣的通道,然後彎著腰,用嘴貼著豬腿上劃開的小口,鼓起腮幫使勁往裡面吹氣。豬的身體裡因為充滿了張屠夫用嘴吹進去的二氧化碳氣體,慢慢變得滾圓。
張屠夫開始用刮毛的刀具給豬刮毛,不一會兒,就把肥豬的身上的毛刮得幹乾淨淨,這時,擱在槳桶門板上的肥豬,就變成了一頭讓人晃眼的幾乎是純白色的肉豬了。
豬首被張屠夫用刀切割下來,接著又用一個U型的鐵鉤鉤在豬的鎖骨上,在高一凡的幫助下,把肥豬整體吊到了塔子邊緣處的一顆樟樹的枝椏上,再給豬開腸破肚,取出豬內臟,最後蹲在槳桶旁,就著漿桶裡的水慢慢地清洗著。
「拿去吹著玩吧。」張屠夫極富童心,特意地把豬尿包拿出來,把豬尿到出來後,在水裡洗了洗,就笑著遞給在旁邊看熱鬧的家遠。
得了豬尿包的家遠,像得到了件什麼高級寶貝似的高興。他要哥哥家和找了一截竹管插進豬尿包的尿道口,接著就用盡吃奶的力氣,把豬尿包吹得鼓脹起來,再要春蘭找了一節繩子,把尿管纏緊,然後在塔裡和幾個孩子當氣球拋玩。
張屠夫用砍刀把豬肉砍成一塊塊的,然後放進放在面前的籮筐裡。高一凡把蘿筐裡的豬肉挑著送進屋裡去。
「大炮,豬殺完了呢。」這時,張屠夫挺瀟灑地站在槳桶旁,用抹布擦著手,對殺豬的現場環顧了一會,對高一凡說。
「張師傅殺豬的手藝真是沒得說。」高一凡伸出大拇指誇讚。
廚房裡,覃桂蘭已經把殺豬飯做好了。一大鍋子殺豬菜燉在餐桌上,正騰騰地冒著熱氣,香味彌漫了整個廚房,讓聞到它的高家的孩子們,都幾乎流下了口水。
高一凡進屋,對滿桌的菜肴看了看,請張屠夫在餐桌上首坐了,待毛舅一家子,牙牙和家人們先後坐下來後,就開始有說有笑地喝起酒吃起殺豬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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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晨,毛舅一家大小陸續起了床,等吃了早飯吃後,就開準備打糍粑,切糖塊。
毛舅的老婆金娟,腰上抹著個圍裙,在灶臺上忙碌著。她把早已泡好了的糯米,在鍋裡稍微過了一下水,然後就放在甑裡蒸起來。毛舅把祖傳的粑粑巖從牆角裡,用力慢慢地滾到廚房屋的中央,用水洗淨,準備待會兒在它上面打糍粑。
毛舅家已經有好多年沒有打糍粑了。在搞生產隊的時候,從隊裡分到的糧食還不能填飽全家老少的肚皮,哪裡有多餘的糧食用來打糍粑呢。打糍粑便成了一種很高的奢望,好像要永遠留在了毛舅兩口子的記憶裡了。但沒想到,現在因為實行了責任制,糧食竟一下子獲得了空前的大豐收,過年打糍粑,便又從他們兩口子的記憶深處變成了現實。
為了過年打糯米糍粑,金娟還特意地在栽晚稻時要老公栽種了幾分田的糯稻。現在灶臺上的甑裡蒸的就是秋季栽的糯稻打成的米呢。
等到糯米在甑裡蒸熟後,金娟就把甑直接從鍋裡搬起來倒進粑粑巖裡;接著毛舅就揮起握在手裡的木錘,像打夯一樣喊著號子,不停地捶打著,欣喜之情從他喊的號子裡流淌而出。毛舅的孩子辛雲,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覺得很有趣,便好奇地站在旁邊癡癡地看。蒸過的糯米在毛舅的錘下,不一會兒被錘得糯黏了。
金娟把被老公已經錘得糯黏的糯米坨,從粑粑巖裡弄到灶旁的一塊門板上,然後用做粑粑的木制模型做著粑粑,不大一會兒功夫,糯米粑粑就鋪了滿滿的一門板。
做完了糯米粑粑,又開始做糖塊了。金娟先把自己熬的紅薯糖在鍋裡用溫火融化,然後再把炒好的米花放在鍋裡,反覆攪拌著,當米花和紅薯糖很均勻地結合在一起後,就把它從鍋裡取出
來,放在門板上,再用一塊平平的木板在上面壓著。然後用刀一塊一塊切下來,糖塊就做成了。
金娟把切得整齊些的糖塊裝在壇裡密封好,再把那些不太整齊的邊角餘料,用一個盆子裝著,讓沿著鍋臺轉了好久的辛雲等孩子解饞。
貼春聯是中國的一項古老傳統,就是在農村也很普遍。在過年來臨之際,給自己的家門上貼上春聯,是過年前必做的眾多準備工作之一。
「曉源,」一天上午,劉明清吩咐他的小兒子劉曉源,「馬上就要要過年了,你這個高中生畢業生,也寫副春聯貼在咱們家的大門上吧。」
「好。」劉曉源欣然答應。畢竟是讀過高中裡的人,肚子裡還是裝有不少文墨的,寫一副春聯自然是舉手之勞。很快劉曉源就寫了好幾副春聯,然後準備把寫得最好的一幅貼到大門上去。
劉明清見了,就走了過來對劉曉源準備貼在大門上的春聯內容看了看,見是一副「福旺財旺運氣旺,家興人興事業興。」沉吟半響後徐徐開口說,「你這副春聯太一般化了,只能貼在側門,大門口要另寫一幅才好呢。」
「爸,你想寫什麼呢?」劉曉源見父親對自己寫的要貼在大門上的這副春聯不滿意,就抬頭看著他問。
「哦,我想想吧。」劉明清思索著回答。
劉明清,這個從解放前走過來的老農民,他首先想到是在毛主席的領導下,建立了新中國,讓老百姓翻了身;而現在能夠讓咱老百姓吃飽飯不餓肚子,主要是由於鄧小平推行了家庭承包責任制。想到這裡,這個隻讀過幾年私塾,文化水平並不算高的老農民,一幅對聯立刻就在自己嘴巴裡噴湧而出:上聯,解放全靠毛主席,下聯,幸福不忘鄧小平,橫批,情深似海。
「你就按我說的這樣寫吧。」劉明清把自己想好的對聯內容給小兒子念了一遍後吩咐。
劉曉源很快就把他的父親吩咐他的對聯用毛筆寫好了,然後貼在自家的大門兩旁。
等到劉曉源把春聯在大門上貼好後,劉明清就站在大門前仔細端詳著,雖然他覺得小兒子的毛筆字寫得並不是很好,沒有力道,算不上書法,但對聯內容卻是發自內心,心裡不禁非常滿意。
劉明清父子兩所寫的春聯,很快就為組長毛舅等人所知道了,他便帶了組裡的很多家還沒有貼春聯的村民來到劉明清家的門前,共同鑒賞品評著,覺得劉明清的這副對聯內容,恰如其分地表達了他們共同的心聲,就要劉曉源再寫了若干副,和大家各拿了一副,分別帶回,然後恭恭敬敬地貼在自家的大門兩旁。
過年前的這些準備,是很溫馨的。城裡的人,可能永遠都無法體會到鄉下人在做這些準備工作的時候心裡的這種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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