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開端》的爆紅,讓出品方「正午陽光」被再度熱議。
從古裝權謀劇《瑯琊榜》,到年代勵志劇《大江大河》,再到現代家庭劇《都挺好》,「正午出品,必屬精品」,深深烙印在了觀眾心中。
「正午陽光」以正劇與家庭劇聞名,但在它出品的影視劇中,卻有部較為罕見的女性群像戲——《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以下簡稱《知否》)。
2018年年末,《知否》一經播出,首日播放量破億,成為次年首個話題閱讀量過百億的劇集,隨著《知否》每更新一集,都會有新的劇情討論登上熱搜。
拋開趙麗穎和馮紹峰「定情之作」的光環,《知否》依然帶給了我們關於古代女性生存處境的思考與啟示:趙麗穎飾演的女主角盛明蘭,出身不高,在古代封建禮教對後宅女性的規訓下寸步難行,但她依然突破了既定數運,拓寬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她不是古裝劇女主中常見的「傻白甜」,也不是前些年流行的「大女主」,雖然活在深宅大院中,明蘭有著自己的清醒與韜略。她從不追求大富大貴,始終渴望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
人不負她,她不負人。倘若有人觸犯到她的底線,她在保全自己的同時,也總能漂亮乾脆地給對方一出回擊。
從深宅大院裡從不受寵的庶女,到朝廷親封的「誥命夫人」,盛明蘭「女主光環」的背後,同樣有好康不盡的艱難與苦楚。
出身與教養
故事的開始,年幼的女主角明蘭就要面對生母衛小娘的死亡。
衛小娘的死,表面上是被後宅裡的林小娘所陷害,深層原因卻離不開明蘭父親盛纮對衛氏母女常年來的不管不顧。
生母去世前身懷六甲,卻遭遇難產,家中郎中與接生婆被林小娘故意支走,明蘭眼睜睜看著母親一點點地油盡燈枯。
臨終時,衛小娘握著女兒的手,叮囑她:「凡事不要冒尖出頭,活著最大」。
這句話,深深印在了明蘭的心中。生母去世後的幾年裡,她藏起自己的聰慧和鋒芒,不與幾位姐妹爭搶,行事謹慎,才得以在這深宅大院中存活下去。
生母驟然去世,年幼的盛明蘭需要直面自己的真實處境。
父親盛纮有一妻三妾,正房太太,大娘子王氏,出身名門,家中地位最高;小妾林小娘,雖是妾室,極受父親喜愛;
而自己生母衛小娘,既是妾室,也不受寵,才落得這般地步。
明蘭的處境也讓普通觀眾意識到:
在嫡庶分明的古代,出身不佳會造成怎樣沉重的影響。
劇裡始終在強調「嫡庶有別」,嫡庶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下的產物,所謂嫡系是指正妻及其子女,庶系則指姬妾及她們生下的子女。電視劇《知否》的時代背景是宋代,時下注重嫡庶之差,並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
正妻不能貶降為妾;妾可以隨意買賣;妻妾所生子女地位和繼承權大有不同。
幸好有祖母的憐愛,令明蘭的處境沒有太過艱難。
祖母本是金陵勇毅候府的大小姐,才能出眾,下嫁到了盛家,經歷了宅鬥、也看淡了愛情,丈夫死後,她將妾室的孩子盛纮撫養長大。
劇中,父親盛纮雖很荒唐,內心卻始終感恩並敬佩這位嫡母。
起初,祖母對明蘭的感情更多是疼愛與憐惜,憐惜她年紀小小沒了母親,又被父親常年忽視,過得太苦。
隨著二人的常年相處,聰慧過人又體貼謹慎的明蘭才真正讓她生出了舐犢之情。
誠然,劇裡多次強調了「出身」的重要性,但似乎比出身更重要的,是後天的養育。
明蘭出身低微,只能處處忍讓。但她由出身最佳的祖母教導,也在人情世故上最練達。
與之對比,五姐姐如蘭由大娘子嫡出,自幼養尊處優,也繼承了大娘子的潑辣直爽。
而四姐姐墨蘭與妾室林小娘一脈相承,擅長後宅手段,懂得討父親歡心,在陷害明蘭的時候,也選擇壞人名節這樣的卑劣方式。在她多次陷害明蘭後,害人不成終害己。
祖母是明蘭性格形成的關鍵,培養了明蘭「冷靜克制」的處世態度以及「知難而進」的勇氣,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她的性格。
祖母知道明蘭在家中的處境,一邊教導她,在家中謹小慎微,莫要過分出挑。同時給她安全感和信心,「只要有祖母在你身邊,什麼都不怕」。
古人常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祖母卻鼓勵她讀書,告訴明蘭讀書無用論的邏輯漏洞,「如果讀書無用,為什麼天下男子都要去科考,難道是閒得慌?這句話不過是那些男子,希望女子一輩子渾噩愚昧,乖巧聽話,好擺布。」
關於感情,祖母告訴明蘭:「他雖護著你,可你也不能過分依賴,咱們做女人的,手裡要有錢,身邊要有心腹,這日子才能過得自在。」
這段祖孫情成了劇情前期最為動人的看點,也為後期明蘭的「冒尖」做了相應鋪墊。
祖母與明蘭並無血緣關係,他們的羈絆可以用六個字概括:以真心換真心。
明蘭不幸,庶女出身,生母早亡,父親也很昏庸,但她亦很幸運,可以侍奉在祖母左右。老太太太品行高潔,教會了明蘭為人處事,也為從小喪母的她提供了足夠的安全感,給彼此以慰藉。
愛情與婚姻
如果說《知否》前半段的主題是明蘭的成長以及她與盛老太太太間動人的祖孫情,那麼,作為一部針對女性觀眾的古裝劇,愛情與婚姻便是《知否》後半段的主題。
明蘭共經歷了兩段感情,第一段是與小公爺齊衡的懵懂初戀,年少時的相遇自然美好:
聽說明蘭練字辛苦,齊衡送她上好毛筆;
上學路上看見明蘭貪睡,他貼心地在旁邊扇風;
放學路上等著明蘭,只為送她冬天稀有的菱角。
這份懵懂愛戀,並非齊衡的「一頭熱」,盡管明蘭心知自己出身比較低,在最初面對齊衡的追求時,她持抗拒、退後的態度,「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天生就是不行,最好是別指望。」但此時她情竇初開,也曾為皎月一般的小公爺動過心。
面對齊衡鍥而不舍的追求,沉穩如明蘭,也忍不住開口:
「只要小公爺不放棄,我也不會放棄」。
但「出身」再次成為明蘭前進的阻力。
明蘭意識到這段感情難以為繼,她對小公爺齊衡,始於心動,止於心動。當齊衡科考中榜回來,得知明蘭即將出嫁,他急忙跑去盛府找明蘭,明蘭卻始終沒有出來見他。
這一幕,或許正暗示著這段懵懂的情感,在明蘭心裡已經結束了。
大多數言情故事裡,男主角往往投射了女性對理想伴侶的期待,而明蘭最終嫁的顧廷燁卻很少見,他不完美,甚至離「完美」相距甚遠。
論出身,顧廷燁雖是侯府嫡出,卻有著一位有名無德的「笑面虎」繼母,府內上上下下一團亂麻。
論顧廷燁自身,在外名聲不好,更重要的是,婚前就已經有了外室曼娘,育有一子一女。
怎麼看,顧廷燁都不是個值得令人傾心的男主角。但隨著劇情的發展,觀眾心中又會有種感受:
表面上,他們絕非良配,但又最適合彼此。
齊衡所在的國公府表面上母慈子孝,有更強的壓迫性,因為齊衡偷偷見明蘭,他的母親將跟隨齊衡長大的跟班活活打死。倘若娶了門不當戶不對的庶女,明蘭的未來,恐怕只能在高門宅院下,低眉順眼地過完一輩子。
顧廷燁雖名聲不好,但他已與繼母決裂,也與外室曼娘斷了聯繫,能夠相互信任,組成一個全新的小家庭。明蘭進入顧府的話語權更高,她向祖母所學的管理宅府院才能,亦有可以施展之處。
情感上,齊衡或許愛她,顧廷燁卻更懂她,懂明蘭的隱忍和聰慧,並且尊重她的一切決定。
馬場告白時,顧廷燁坦白自己的優劣所在,告訴她「從此,我在男人堆裡是老幾,你在女人堆裡便是老幾」。
看慣了盛家父親性情涼薄,明蘭對這樁婚姻原本沒有太多期盼,在私下告訴侍女,「我們會白頭偕老,一生互敬互愛,我一定做個好妻子,好母親……就這樣好好過吧。」
但隨著日復一日的相處,顧廷燁對明蘭無微不至。大婚當夜,明蘭肚子餓了,顧廷燁親自出門給她買吃的,知道明蘭貪睡,他吩咐下人,讓夫人想睡到何時便睡到何時。
明蘭發現,自己漸漸愛上了顧廷燁。
以現代心理學的角度說,這是一種「結盟式婚姻」,經過商談而結盟,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這種婚姻更理性,而非更感性。
婚姻與戀愛不同,戀愛更重要的或許是感受,婚姻卻考驗雙方的性格是否互補。
《知否》披著古代宅鬥劇的皮,其中的女性成長與婚戀理念又充滿了現代性。與其說是夫妻,顧廷燁和明蘭更同仇敵愾的盟友,攜手對抗宅府甚至朝堂上的暗潮湧動,同時也實現了對彼此的救贖。
古裝女主的另一種可能
一個夾雜在封建禮教與命運浮沉中的古代女性,如何走出自己的路?明蘭的經歷,或許闡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女主角盛明蘭的性格,是這部劇最大的特殊之處。她既不是古裝偶像劇中單純善良卻行事沖動的「傻白甜」;也不是一路開掛,征服天下隻靠征服男人的「偽·大女主」。
這部劇中,盛明蘭的善良裡有鋒芒,純良裡帶著心機。
明蘭的隱忍,並非做低伏小,當得知墨蘭之母林小娘是害死母親的兇手後,她沒有怨天尤人、抱頭痛哭,而是設計了一場大戲,為母復仇。
她精確地算出了每個人的行動軌跡,以及將會觸發的連鎖反應。最後請君入甕,引導四姐姐墨蘭私會梁晗,讓愛面子勝於一切的父親盛纮捉奸在場。
林小娘暴露出了真實面目,以盛家一家的榮辱相威脅,最終讓墨蘭如願嫁給梁家,也徹底斷送了盛纮對她們母女的偏愛。
墨蘭潦草出嫁,無人問津,林小娘則被杖罰後,發配荒野小屋,最終傷重而死。
看上去明蘭心機深沉,但她的初衷只是為母報仇。
復仇之前,明蘭曾旁敲側擊問過父親,母親走得蹊蹺,似乎有冤情,可不可以做一場喪事祭奠母親,父親卻不厭其煩,連連揮手。
明蘭看透了父親的自私冷漠,這才明白,偌大的盛府,除了自己,沒有人在意生母是死是活。
當自己的底線被觸碰,明蘭無論如何也會誓死守護。
當她得知,從小愛護自己的祖母被人下毒,生死不明的時候,她挺著懷孕的大肚子,也要為祖母尋求真相,並一改謹慎的態度,直指父親不孝,才令祖母被奸人所害。
盡管怒不可遏,她卻依然保持冷靜,通過手段讓兇手康姨母自投羅網。
明蘭有所忍,也有所不忍。她在劇中常說一句話:「與其負薪救火,不如釜底抽薪」。這句話出自《三國志·魏書·劉廙傳》,意為「與其舀動沸騰的水,暫時止住沸水,不如從鍋底抽去柴火,使水停沸。」
演員趙麗穎也將明蘭的那種冷靜、堅毅,以及偶爾流露的脆弱演繹得恰到好處,順利完成了她從小花到青衣的轉變。
盡管在播出前,趙麗穎飾演明蘭一角曾引起爭議,但在播出之後,網友們紛紛評論:「我心中的明蘭就是趙麗穎,毋庸置疑。」
《知否》講述的是古代生活,但盛明蘭的處世智慧,放在現在依然值得學習。
她沒有良好的出身,沒有依靠原生家庭,也沒有背靠丈夫為樹蔭,而是始終通過自己解決各種危機。行事不出挑卻也不落後。
真正實現了祖母教導過她的那句:
「你的嫡親哥哥,你的親生娘,將來你的丈夫和兒女,終究跟不了你一輩子。一輩子的路,是你怎麼來,就怎麼去。」
明蘭的故事,或許也對今天的我們有所啟示:
摸到了一手爛牌沒關係,你依然有無限可能學著如何打好它。
>趙麗穎馮紹峰,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