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偶像可以是個好演員嗎?聊聊我眼中的易烊千璽

  今早換位思考了一下。

  作為導演,我會怎樣使用易烊千璽這樣一個「工具」,以完成我的表達?我會怎樣揚長避短?怎樣開掘這樣一個經歷過考驗的螢幕形象?

  這個社會太多憤怒,太少思考。

  前幾天讀諸子百家,讀到一句「眾好之必察焉,眾惡之必察焉」給了我很多啟發。因此,無論別人說好說壞,我都希望,自己不要輕易被說服。

  於是檢索了一些訪談和視訊。

  看了看早期,也就是全網群嘲的「掏糞男孩」時期的視訊,發現四字有天賦但很稚嫩,對周圍的洪水猛獸有一種無所適從的茫然。

  傷仲永源於大人的麻木和驚奇,並非是少年太過奪目。我對少年天才時刻帶有警惕,這是劫難,不是幸運,小李子跟隨鐵達尼沉落了多少年大家有目共睹。

  用一個不帶評價的商業標簽——少年偶像概括三個男生吧。

  少年偶像,迎合了「上面」的需求,這是機緣。沒什麼可說的。

  形象確實好,但不真實

  事實上,基本所有的明星,都有一種虛幻的漂浮感,仿佛他們是天上神仙,並非凡人。但真相是,從人性層面講,他們是普通人。不是超人,也不是變種人。

  他們和普通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的潛力被開掘,形象被包裝,成長軌跡被塑造。

  作為「偶像」,作為一個經紀公司著重包裝的「商品」,個人形象和商業價值的共振產生的商業行為,避而不談。這是商業,不是藝術。

  況且,縱觀中國娛樂圈,成為一個立得住的偶像太難。中國人太多了,中國人的眼睛非常容易離散。走在街上,最容易觀察到的就是飄忽的目光,很少能看到堅定。這種漫無目的的打量會讓人不自在,於是產生「你看什麼看」的戲劇張力。

  侯孝賢講,人的眼睛是有重量的,太多人盯著會沉不住氣。

  有的目光會把人殺死,例如前幾天上海打賞200元的悲劇,這是今年最觸動我的新聞。多傻但是又多好的一個人多麼遺憾又令人心疼的事。不要看不要想不行嗎?閉上眼睛就是天黑,遲鈍一點不行嗎?好好做飯,認真切菜,認真貼好那些列印的標簽不行嗎?我很難過,也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憤怒。我憤怒那些被無聊和空虛淹沒的渣滓,憤怒那些以他人的生活為素材尋歡作樂的渣滓,憤怒那些輕佻的道德優越感,憤怒那些事不關己但口若懸河的指導。

  因此,我希望自己的每一次憤怒和攻擊,都是事出有因。

  

  演技是藝術層面的東西。

  人終究不是商品,人有思想有感情,有喜怒哀樂,有掙脫束縛的渴望,有重獲自由的歡欣。若是相信浪子回頭,相信陰陽轉換,就該相信人會有轉變的契機。

  那個契機是2019年6月。

  我大學剛畢業,做了手術在家休養,《長安十二時辰》播出。

  這是我第一次把易烊千璽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看待,而不是一個偶像「符號」。

  我第一次把他當作一個演員看待。

  很強,出人意料的強。因為很自然,如前文所述,他很稚嫩,但一個青少年身上,就該有些稚氣未脫的純真感。這種純真能帶給人力量。如果李必的眼神像張小敬一樣,那不是演技,如果做到了,那是妖怪。如果沒有,那是擰巴的做作。前者是演員的天賦,後者是訓練的痕跡。顯然,讓人出戲的做作,很醜陋。

  我看到的是自然。我不知道其他人看到了什麼,又或者用什麼樣的角度和態度看到了什麼。

  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盡管我們渴望公平。

  尤其是作為商業產品的網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要的就是明星的影響力和號召力,要的就是粉絲基礎,用來對沖投資風險。在當下的「市場經濟」下,偶像不需要演技,因為市場經濟的前身,叫投機倒把。

  演員是實力+機遇,實力在前;偶像是包裝+被塑造,實力是後天形成,又或者不需要形成。因為吊詭的是,罵名也是名聲,也能撈錢。

  之所以誇易烊千璽,是因為他完成了圍魏救趙、殊途同歸的轉變。他既是偶像,也是一個演員。因為他已經有了作品,不止一部,兩部甚至即將到來的更多部。

  娛樂圈是一個造夢機器,大家都知道是夢,但沒人願意醒。比起享樂,我們沒有更深遠的追求和更崇高的目的。我們都在盡力維持一個美好的泡沫。

  《愛樂之城》就拍了這樣一個泡沫,查澤雷很聰明,他把無能為力的破碎,拍成了一場好夢。

  而「塌房」是夢醒時分。

  明星是一個過眼煙雲一樣的事物,「她比煙花寂寞」是常態。縱觀中國電影史,阮玲玉張國榮的悲劇比比皆是,再放眼望向西方,羅賓和希斯萊傑的離開也讓人唏噓。

  因此顯得,美隊和小唐的退出顯得極富智慧。急流勇退是定力,也是洞察力。觀眾太善變了,又或者是,人性太善變了。好的演員身上都有種破繭成蝶的痛苦,周迅、黃渤、陳坤、胡歌,這些不錯的偶像,背後都藏著一些不易察覺的悲涼底色。

  無數輾轉難眠的深夜困擾著他們。

  我不懂,我沒紅過。但我相信一定存在,因為人性沒有進化多少。

  成百萬、成千萬甚至上億的目光,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時,我真的無法想像,人的心態要如何才能不失衡。有一個輝煌過,也落寞過的身影,始終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對觀眾,對期待你的人,要有交代,要很誠懇。

  在《長安十二時辰》裡我看到了四字自然流露的純真,是一種很動人的力量。需要在濁世,存在一個螳臂當車、自不量力的意象

  在《長安十二時辰》裡,易烊千璽所做的,足夠了。

  但唐朝終究太遠,於是他讓我看到了另一部作品——《少年的你》。

  周冬雨飾演的陳念是一個無望的生命,高考只是一個「雞血式」的出口,並不會解決痛苦的根源。而易烊千璽飾演的小北是一朵絕望中盛開的花,這是一場接力,也是一種托舉。

  我看演員,或者說看人,最喜歡盯著對方的眼睛。毫不諱言,我喜歡易烊千璽的眼睛,在《少年的你》中,我甚至願意把他的眼睛類比為劉德華的眼睛、梁朝偉的眼睛、張譯的眼睛、章宇的眼睛。他的眼神裡有很多內容,有對世界的同情和少年專屬的痛感,有一種甘願犧牲的無畏。

  ​

  在看這部電影的過程裡,我刻意約束了自己被視聽語言,被教材,被媒體馴化過的眼睛,使用了最本能的工具——直覺。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很不錯。

  ​

  這個演員用對了,用好了。

  至於後續的回饋,真不是導演能控制的事兒。電影的意義最終是由觀眾完成的,演員盡力就好。易烊千璽盡力了,我願意稱讚他。

  回到題目本身,你都用了「吹」這個字眼,不覺得「過」這個字有些矛盾嗎?我覺得姜文給我提鞋都不配,這樣一句話出來,你不是已經有判斷了嗎?為什麼還要繼續追問?你是在質疑自己的智力嗎?

  演員是完成表達的工具,這是由分工決定的宿命。易烊千璽是一個有潛力的演員。我希望他在大鬧天宮之後(《少年的你》和《長津湖》的票房是實打實的人民幣,不是敲鍵盤),這只有潛力的「猴子」能夠修煉成佛。我不希望他急流勇退,像林青霞、張曼玉、吳倩蓮一樣。我希望他能貢獻更多,事實上,他也有能力貢獻更多。

  墮落是容易的,嚴於律己很難。我的態度是——謹慎期待,落筆寬容。

  讓子彈飛一會兒。

  ​

  子彈正在來的路上,看完這兩部再聊聊這個年輕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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