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成婚2年夫君不肯圓房,我提和離,他卻捏住我下巴「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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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雀說我睡了三日,阿娘的棺槨還停在前廳,要等過了頭七再下葬。

  我支撐著身體起身,讓雲雀替我換好了衣服,尋了十幾個可信的家奴,抬著棺材去舅舅家。

  路上的時候雲雀看著我泣不成聲,問我:「世子妃,您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是啊,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我不是聶文眉,我是阿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聶家嫡女,聶思瑤。

  1

  我和陸君章成婚之後,他還是念念不忘我那個庶妹,平日裡我回去探親的時候,他總是想著法子跟我一起,眼神卻有意無意黏在聶文眉身上,纏綿眷戀。

  每當看見他這種眼神的時候,我都覺得惡心至極。

  可是我沒辦法,只有我們兩個一起出現在聶家的時候,陸君章才會對我表現出半分溫柔,哪怕是裝的,我也甘之如飴。

  母親總會支開陸君章,告訴我,後悔了就趕緊提出來,趁著她現在還有力氣替我做主。

  我從未聽過她的話。

  後來,聶文眉被嫁了出去,是一個小小的縣官。

  母親大概是想杜絕陸君章的念想,可聶文眉嫁走之後,陸君章也不願意陪我回娘家了。

  聶文眉是庶女,我母親對及她的生母,當真是仁至義盡,要不然她們倆只是我爹藏在外面永遠見不得光的奴籍。

  當初知道她們的存在的時候,我母親沒有哭也沒有鬧,把她們接回來之後讓她們過上了舒坦的日子,聶文眉從瘦小黝黑的丫頭養成了白皙貌美的大姑娘,生母賀蘇蘇也成了半個主子,在我母親的威嚴下,府上的下人對她們都是畢恭畢敬,不敢怠慢。

  賀蘇蘇原先是我爹身邊的一個婢女,和伺候的主子有了不清不楚的情愫被趕了出去,卻沒想到我爹這麼長情,一直把她安排在外面。

  原本她叫蘇蘇,是我娘為了她能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進來,替她去了奴籍,還把她掛在了一戶姓賀的人家做幹女兒。

  我爹帶著人攔住了我的去路,他看起來很疲憊,眼底烏青,眼白布滿了紅血絲,身後的下人一個個拿著木棍,兇神惡煞。

  「逆女!你要帶著你娘的棺材去哪?死了還不能讓她安生嗎?」他朝著我吼道。

  我不在乎周圍百姓的指指點點,直接跪了下來,回道:「我送她回家。」

  「胡鬧!聶家就是她的家!」

  「不是。」我又回道,「聶家不是她的家,許家才是她的家,舅舅的家才是母親的家。」

  他沖過來給了我一巴掌,血腥味充斥著喉嚨的時候,我反倒覺得有一絲快慰,似乎只有這樣,我身上的罪孽才少一些。

  母親的屍體最終還是被舅舅帶回去了。

  舅舅一個人騎馬過來,打翻了棺材,橫抱著我娘的屍體,冷眼看著我爹,「你覺得慧慧虧欠你,如今人死了,她生前為你家操持一輩子,恩怨相抵,不虧不欠。多年的吃穿用度以及這幅棺槨錢,我許家清算清楚之後自會奉上!」

  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舅舅一腳踹在了我的肩膀上,紅了眼眶,「有的子女生來是報恩的,有的,是報怨的!從今以後,許家不會護著你!」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是肩膀的疼,還是心裡的疼。

  聶思瑤啊聶思瑤,你真是活該。

  街上的人陸陸續續都散開了,只有我還跪坐在地上,一遍一遍擦掉自己的眼淚。

  雲雀哽咽著說:「世子妃,我們回家吧。」

  「回家」兩個字實在是太諷刺了,我跟她說:陸家不是我的家,聶家也不是,許家更不是。

  我已經沒有家了。

  「去買點吃的,我們去大牢裡看看哥哥吧。」我道。

  2

  我的兄長,聶溫陽。

  他是我母親在雪窖冰天裡撿回來的孩子,彼時他凍得意識模糊,發了一場高燒,醒來以後什麼都忘了。

  我母親有了我之後一直沒再給爹添一個男孩,聶文眉的生母肚子也遲遲沒有動靜,所以收養了他,讓我爹後繼有人。

  諷刺的是,三個孩子青梅竹馬地長大,我娘有意撮合我和他,可他喜歡的是聶文眉。

  這一次的牢獄之災,是他去探望聶文眉,遇到聶文眉的縣官丈夫對她拳打腳踢,一時失手殺了他。

  殺害朝廷命官,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死罪。

  「你怎麼穿成這樣?」聶溫陽皺著眉看著我,他一如既往地不喜歡我,因為我在聶家的時候總喜歡欺辱打壓聶文眉,他覺得我囂張跋扈不講道理。

  「一身素衣,你應該猜得到,家裡有人去了。」我把帶來的吃食端出來擺好。

  他略顯慌張:「誰去了?」

  拎著茶壺的手頓了一下,我抬眼看他,手中的茶壺狠狠砸在了他的額頭上,桌子上擺好的點心也被我掃落在地。

  「就是你殺了張縣官那一天,母親得到消息,她吐了很多血,她連大夫都沒等到就去了!」我歇斯底裡吼道,「聶溫陽,沒有人會救你,你活該,活該死在大牢裡!」

  在我還未出嫁之時,他平日裡總是幫襯著聶文眉,我不在乎,因為母親告訴我,嫡女就要有嫡女的氣度,聶文眉再怎麼受人喜歡,身份地位始終不如我。

  所以我不辯解聶文眉的栽贓陷害,她在我眼裡就如同一個跳梁小丑,總要用一些骯臟的手段奪取我輕而易舉就能擁有的東西。

  只是我不理解,母親養聶溫陽十多年,就因為她不允許他娶聶文眉,兩人之間就生了嫌隙,讓母親逐漸鬱鬱寡歡。

  聶溫陽顧不上順著額頭蜿蜒而下的鮮血,滿臉不可置信,一遍遍重復呢喃著:「怎麼可能……」

  看著他這麼痛苦,我隻覺得暢快:「聶溫陽,等你死了,也不會有人給你收屍,你會像其他的罪人一樣,被扔到亂葬崗成為野獸的腹中食物,死無全屍!」

  3

  我和雲雀找了個客棧安頓下來,夜裡意識混沌的時候,好像夢到了母親。

  她牽著我和聶溫陽在無人的街道上走著,和煦的陽光打在身上,很暖和。

  「願你冬日暖,春不寒。人間陰陽交錯,你見識過陰晦,更要朝陽。」

  這是母親把聶溫陽撿回來的那天說的話,她給他取名溫陽,是希望他以後不要再受寒風刺骨。

  醒來的時候枕頭已經濕了,雲雀聽到動靜過來摟著我,紅腫的眼睛再次泛起了淚花。

  我替她拭去了眼淚,說:「雲雀,聶溫陽要是死了,娘肯定會難過的,我不能再讓娘傷心了。」

  張縣官的屍體還在義莊,他上無長輩下無子孫,為官兩年只有三兩好友,這些都是母親把聶文眉嫁過去之前打聽清楚的。

  忍著屍體腐爛的味道,我仔細檢查了一遍,除了身型偏瘦,並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死亡原因也如之前百姓口口相傳的那般,被聶溫陽推了一把,後腦撞在了桌角上,當場斃命。

  我看著張縣官手底下的一乾眾人,詢問著他的生平。

  其中縣衙的主簿,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人負手而立,道:「張大人兩年來勤勤懇懇,事事親力親為,待人和善。兄弟們都覺得,再過個兩年定然是要升遷的。可自從張大人成親後,一切就變了……」

  他眼神看向我,語氣帶著幾分推敲。

  我知道他在害怕,聶文眉是我的妹妹,他怕萬一其中還有冤情,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劉主簿,你們大人的夫人,現如今被我丈夫安頓下來,兩個人濃情蜜意羨煞旁人。所以我並不希望這個女人好過。」

  劉主簿眉眼皆是震動,咬咬牙拱手道:「張大人生前待身邊人不薄,兄弟幾個也不希望他死得不清不楚,若是之後查出來只是一場烏龍,世子妃見諒!」

  「衙門裡的人都知道張大人有個綽號,叫做張三杯,不管喝什麼酒都不能超過三杯,所以張大人不愛喝酒。

  可成婚約莫三個月,身上日日都飄著酒香,起初我們也沒在意,隻覺得張大人和自己的夫人小酌幾杯用來怡情。可入秋之後,一向畏寒的張大人穿著日漸單薄,體型也日漸消瘦,年前斷斷續續下了幾場冬雪,也沒見張大人多添件衣服。

  那時候衙門裡的人都勸張大人多穿點,可他……他說自己不冷。我和幾個衙役還想著要不要找個道士來看看。」

  他的回答讓我很滿意,既然一切的改變是從聶文眉嫁過去開始的,或許始作俑者就是她。

  「我向來不信神神叨叨的東西,你心裡應該有主意了吧?要怎麼查?」我再次問道。

  劉主簿深吸一口氣,「我認識一個大夫,他說他會給死人看病。張大人生前與他合作過兩次,別的仵作驗不出來的屍體,在他手裡都會真相大白。」

  我倒是沒想到,請個能給死人看病的大夫,兜兜轉轉竟是自己的熟人。

  文良柏是醫藥世家,家裡人世世代代治病救人,原本家大業大,只因為我爹最在意的臉面,如今只能在巷子裡開個小小的醫館。

  因為他是我娘藏在心底的人,是二十年前,我外祖父最中意的女婿。

  母親鮮少會跟我說一些前塵往事,她和文良柏的事情,是我偷聽她同父親每一次的爭吵才知道的人。

  二十年前,太子同六皇子爭權,六皇子敗。

  外祖父當時一直保持中立,只是這世上許多事,不是你不招惹,它就不會貼過來的。

  我外祖母同六皇子妃沾了點表親的關係,雖然六皇子妃每一次到許家做說客都被外祖母不動聲色擋了回去,可外人眼裡不這樣看。

  於是母親斬斷了她的情緣,嫁給了太子太傅的兒子,彼時的太子太傅,妻子還是太子的親姑母,靠上了這層關係,許家才能好好的。

  婚後父親在外總能聽到母親同文良柏的閒言碎語,心中氣憤,找人演戲毀了文家「醫聖」的名聲,毒啞了文良柏,還打斷了他的雙腿。

  把聶文眉母女接回來之後,母親是想過和離的,她的態度很堅決,是我最後哭著讓她不要這樣做,我不想爹娘分開,不想在別人眼裡是個父母和離的笑話。

  4

  「你看看你的樣子!腿不能動話不能說,窮困潦倒,一輩子只能縮在破敗的屋子裡,要是你再敢攛掇我娘和離,我不會放過你!」

  這是我十歲那年對文良柏說過的話。

  我覺得母親想要和離是被這個人迷了心竅,以至於後來母親每次和父親爭吵,我都會以死相逼:「你要是跟爹和離,我就死給你看!反正到時候都是京城的笑話了,死了一了百了!」

  現在想想啊,母親是最墨守陳規的人,她嫁了人之後,恐怕連這個人的面都沒見過。

  眼睛瞬間又模糊了,要是我沒有固執地讓娘留在聶家,或許一切就不一樣了。

  「以前我挖苦你、諷刺你,對不起。」我道。

  文良柏一身素衣,靈巧的手指上下翻飛,一隻草螞蚱很快編成。

  幼時與母親一起逛街的時候,她看到草螞蚱,總會多駐足一會兒。我還笑話她,年紀那麼大了還喜歡小孩子的玩意兒。

  「我想請你驗屍,我需要查明張縣官的死因。」我又道,「你心裡對我有恨,等我把一切安置好,你想怎麼報復我都行。」

  我見他不應,只得自顧自將查到的異樣一股腦全說了出來,然後咬著唇站在一旁。

  文良柏將草螞蚱放到籃子裡,手指沾了茶杯裡的水,在桌子上寫了三個字:寒食散。

  醫書上說,長期服用寒食散,身體會變得燥熱,需要吃冷食、喝冷飲,喝酒也可以緩解寒食散帶來的副作用。還有一點,長期服用者脾氣會日漸暴躁。種種都與張縣官的情況對應的上。

  我又來到了大牢裡,與之前相比,聶溫陽頹靡了不少。

  他看到我就只是垂眸,「人是我殺的,我該死,不做辯解。」

  「你那天為什麼要去聶文眉那裡?是心血來潮,還是她邀請你去的?」

  聶溫陽許是猜到了我在懷疑聶文眉,盯了我半晌道:「巧合而已,妹妹出嫁了,我就不能去看看嗎?」

  「二姑娘嫁出去兩年多了,可從沒見您探望過。」雲雀在旁邊微怒道。

  雲雀口中的二姑娘是我,從我醒過來之後,我就不喜歡別人叫我世子妃了。

  從前這個稱呼是蜜罐裡的糖,如今變成了穿腸毒藥。

  「你去看誰,看多少次,其實我並不感興趣。」我回他,「讓我猜猜,是不是聶文眉身邊那個叫小玲的丫頭,哭著找到你,跟你訴苦她家小姐日子過得有多麼的苦,然後你一生氣,就去找張縣官算帳了?」

  「那小丫頭哭著告狀的時候一定還說:大公子,小姐原本不讓奴婢說出來的,可是奴婢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啊!」

  這是聶文眉慣用的伎倆,借著他人之口營造出自己我見猶憐的模樣。

  「聶思瑤!」聶溫陽大聲道,「為什麼你總要把她想的這麼有心機?你要是真的對她不屑,先前又為何要扯出和她身體互換?你不就是想陸君章能正眼看你嗎?」

  互換……

  真是好笑啊,都是他的妹妹,可他卻能為了聶文眉不斷地用言語傷害我。

  「聶溫陽,我是討厭她,我是喜歡欺負她。可是母親不一樣,說到底她也只是個庶女,早晚要嫁出去,母親就算做不到視如己出,也沒必要在親事上害她,把庶女安頓好,還能在京都博得一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再說兩個人定親的時候,你也特意打聽過吧?張縣官溫良恭儉,謙遜有禮,是萬裡挑一的好男兒。可聶文眉嫁過去就變成了毆打正室的惡人,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聶文眉只是皺了皺眉頭,「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前人後兩幅面孔的人,我見的多了。」

  「嘖,」我彎了彎嘴角,「情人眼裡出西施果然不假,聶溫陽,你沒救了。」

  5

  聶文眉在嫁出去半年後,我在陸君章的腰間看見了一個絡子,雪花形狀。

  他不喜歡腰間有多餘的玩意兒,我認識他三年,從來沒有見過他腰間配戴過東西。

  在聶家和陸家有意結親之後,陸君章來聶家的次數漸漸增多,在臘月初始,京城一連下了三天的大雪,好不容易放晴,聶文眉在花園的亭子裡放了暖爐打絡子,我和陸君章漫步的時候剛好看到。

  這只不過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可我卻一直記到了今天。

  那時的陸君章帶著淡淡的疏離,看著已經成型的雪花絡子,道:「雪花絡子很龐雜。」

  聶文眉臉頰粉嫩,站起來低著頭,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我是覺得雪花很漂亮,潔白無瑕,鋪在地上滿滿的一層,把污穢都給遮蓋起來。也希望自己以後做人做事都能夠如同白雪一般,幹乾淨淨,不染塵埃。」

  我很討厭陸君章眼裡的欣賞,插話道:「雪也有下不到的地方,比如這個亭子裡,或許地上還有暖爐裡飄出來的塵埃。」

  大概從那個時候起,陸君章對我的無感漸漸演變成厭惡,厭惡我的不識大體,厭惡我的不解風情。

  我拿著絡子去質問聶文眉,彼時她正在遊湖,一個人站在船上向岸上張望,要等的人卻不是她那個丈夫。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在等陸君章,因為這條裝飾華麗的船隻,是陸君章買下來偶爾和自己的好友尋歡作樂用的。

  聶文眉看到我之後明顯慌亂,我抓著她的手想要一個交代,沒想到她卻死死拉住我的手臂,一起跳進了湖裡。

  掙紮間,我看到岸邊跳下來一個熟悉的人影,他把聶文眉救上去之後急急忙忙橫抱著她離開,沒有想過湖裡還有一個我。

  雲雀跟我說,我落水之後就失憶了,失去了原本屬於聶思瑤的記憶,保留下來聶文眉的記憶,從那之後衣食起居一舉一動,全都有聶文眉的影子。

  娘說我愛陸君章愛的魔怔了,我不信。

  我到處找得道高僧和江湖方士,就為了證明那次落水是「聶思瑤」故意設計的,目的就是兩個人互換,「聶思瑤」頂著聶文眉的臉能夠得到陸君章全部的愛意。

  娘給我找了很多個大夫都沒有治好我,而陸君章,他大概覺得我已經瘋了,從出事到我娘去世,來看我的次數屈指可數,甚至夜裡也不著家。

  娘因為大哥入獄猝死的那一天,隻存有聶文眉的記憶的我按理說對娘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的,可我在看到娘的屍體之後,心臟一陣一陣抽痛,暈倒在地,發了一場高燒。

  在昏迷的那三天,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我和陸君章相敬如賓琴瑟和鳴,還有個很可愛的孩子。

  原本是一場美夢,直到我在夢裡照了鏡子,看到的那張臉是聶文眉的臉,我忽然驚醒,失去的記憶潮湧而來。

  6

  我在許家的大門前跪了一個時辰,原本斷斷續續的小雪變成了鵝毛大雪,刺骨的寒意順著膝蓋一點一點攀爬。

  雲雀不止一次勸我離開了,可是不行,我還有事要求舅舅。

  直到暮色降臨,眼前終於出現了舅舅的身影,我忍著疼痛跪著爬了過去,抓著舅舅的衣角虛弱無力道:「舅舅,我想求您一件事。」

  此時的我已經被凍得沒有知覺了,意識也混沌得厲害,甚至感覺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我說過了,以後你的事情許家不會再管!」他冷聲道。

  舅舅他討厭我,是因為母親覺得陸君章不是我的良人,動員了所有的長輩勸我。可那個時候我一意孤行,腦海裡只有和陸君章的未來,什麼也聽不進去。

  我成親那天,雲雀跟我說,娘一頭青絲多了些雪白。

  後來偶爾去舅舅家裡探親的時候,他也隻對我冷眼相待。

  「不是我的事情,」我哽咽道,「舅舅,我求求您,求您替娘要一封和離書,她之前一直想和離,是我……是我一直不讓。」

  萬語千言全都堵在了胸口,如果當初我不攔著,娘如今或許會過得很是瀟灑。

  良久,舅舅顫抖著指尖掰開了我拉著他衣服的手,「慧慧的心願,無論是什麼,我都會替她完成。」

  我松了一口氣,咬著舌尖,血腥味充斥在口腔才不至於暈過去。

  「謝謝舅舅。」我說。

  聶文眉是有點小聰明的女人,但也僅僅只是一點小聰明了。

  替她買寒食散的人,我找到了。還有張縣官死的那天,她的貼身婢女去聶家找聶溫陽,守在後門的下人還有聶溫陽身邊的小廝都知道。

  我回到了陸府,把府上所有的人都打發去請陸君章回來,將所有的證據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只是輕輕掃了一眼,將證據扔在地上,語氣平平道:「你為了害你妹妹,可真的是不擇手段了。」

  「是我偽造的。」既然他這麼想,我就隨了他的願,「我把這些證據送出去,就算最後你能證明她的清白,她也要在大牢裡吃些苦頭。如今的刑部,是我舅舅在掌控,我想讓她生不如死,不難。」

  「徇私枉法是為官大忌,許尚書不至於這麼糊塗。」陸君章又道。

  「我爹娘的婚是當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賜的,我爹這些年寵妾滅妻,不是什麼秘密。舅舅如果想要報復,陛下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道,忍不住就笑出了聲,「要怪啊,就怪聶文眉命不好,誰讓她的生母沒權沒勢沒有娘家依靠,誰讓她只是一個卑賤的庶女呢?」

  「不過陸君章,我想和你做比交易,只要你答應我兩個要求,這件事我會爛在肚子裡。」看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猶豫,我垂眸,繼續道,「放心,我不會逼你離開她,只要這兩個要求你做到了,你想休了我和她百年好合,我配合到底。」

  我把證據交出去,聶溫陽也擺脫不了故意殺人的罪名,說不定陸君章為了給聶文眉洗罪,會再想些花招出來,還不如賭一賭。

  果不其然,陸君章坐在椅子上,眼眸裡帶著幾分興趣,「你說說看。」

  「第一件事,我舅舅要是在朝堂上和聶家撕破臉皮,你要助他一臂之力,幫他拿到我爹的和離書。」我道。

  他聽到我的話之後臉色忽變,「你瘋了!」

  我沒瘋,我不想幾十年之後,我娘在地底下還要看著爹和那個妾室你儂我儂。

  這樁婚事是娘當年求的皇后,由皇后牽線,先帝賜的婚。如今兩個人要想和離,也只能由現在的皇帝來斷,否則便是抗旨不尊。

  我很慶幸,許家從來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家族榮耀,正如當年六皇子爭權失敗,許家在風口浪尖上也從來沒有想過賣女求榮,外祖父已經私下裡算好了良辰吉日,準備把我娘嫁給文良柏。

  是我娘自己,含著淚斷了這份姻緣。

  「第二件事,把聶溫陽從牢裡完好無損地救出來。」

  以陸君章的能力,為一個人脫罪並不難。

  得知聶溫陽平安無事地回到家裡之後,我將聶文眉接到了陸府。

  許家和聶家如今撕破了臉皮,兩邊吵得不可開交,我爹壓根沒想過他寵愛的小女兒如今在什麼地方,滿腦子想的只有如何挽回自己的顏面。

  頭七之日,舅舅把和離書燒給了娘。

  薄暮時分,哭喪的人全都散了去,我靠在娘的墓碑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的話,正如她生前總嘮叨我那樣。

  文良柏穿了一身紅衣,輪椅顛簸在泥濘上,星星點點的泥點感染在新做的靴子上,膝蓋上的籃子裡擺滿了手工做的小玩意兒。

  「你這個人,你穿這麼紅彤彤的是什麼意思!」雲雀在旁邊氣得發話。

  我朝著雲雀搖搖頭。

  文良柏並沒有理會我們,眼裡只有我娘墓碑上的名字。

  「也……不知……你還願……不願意……嫁我。」他的嗓子被毒啞之後一直沒治好,只能靠氣息將這幾個字斷斷續續堆積出來。

  我站在他身邊,聽到這番話後,喉間猛然泛上一股血腥味兒彌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我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是在文良柏破敗的小醫館裡,雲雀紅著眼睛端來了藥汁,我推開她,看著在旁邊編著螞蚱的文良柏,道:「我說過,事情結束之後我任你處置,你要不要直接毒死我?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不會害你頂個殺人罪。」

  雲雀立刻扔下了藥碗抱著我嚎啕大哭。

  文良柏放下了手裡的活計,找了幾根稻草擰在一起,蘸取地上的藥汁寫下了三個字——少憂慮。

  這個男人的字真好看,不知道當年的母親會不會跟其他小姑娘一樣,偷偷將他寫過字的紙張收藏起來,正如我對陸君章一般。

  7

  一直替娘打理商鋪的吳伯送來了一大堆帳簿,他不似之前的見人就笑,在看到我之後,還背過身悄悄揩拭了眼角的淚花。

  「這些都是夫人嫁人的時候,老夫人準備的嫁妝,這些年陸陸續續的,夫人都轉到您名下了,不過一直都是夫人親自打理的,我想著……該給世子妃過目一下。」

  未出嫁之前,娘是想教我打理後宅內務與商鋪生意,只是我以陸君章為重,後宅內務學的精細,生意之事從來不看,那時候我還對娘說:「陸君章一個世子,不說富可敵國,也家財萬貫,總不能餓著我。」

  如今想想,真是可笑。

  陸君章的後宅內務我管不了,若不是娘隔三差五的接濟,我在陸家恐怕就是吃糠咽菜,還不如京都尋常人家的老百姓。

  「吳伯就暫時管著吧,我會先學著打理生意,等我能上手了再說。」我回道。

  隨後他點點頭,又拿出了一堆冊子,「這些是給大少爺和……三小姐的,您看這些東西……」

  我隨意翻看了一下,大多都是我娘給聶溫陽以後成婚要用的聘禮,還有給他新婦的見面禮。聶文眉只有兩家不大不小的商鋪,雖然不多,可若是好好經營,一輩子衣食無憂不難。

  娘至今沒送出去,估計是對聶文眉之前的作風生了怒意。

  「送到聶家吧。」我道,「都給聶溫陽,他怎麼處理是他的事情。」

  今日的世子府有些熱鬧,管家告訴我,今日有客人過來,需要我過去招待。

  管家的話讓我有些疑惑,之前陸君章待客的時候,從來不會讓我和他出現在一張飯桌上。

  等看到來人的時候我才了然,來的人是我的閨中好友趙宜樂,在她的身邊正座上,是她的兄長,如今的太子,趙甫禾。

  菜陸陸續續上來之後,趙宜樂挑挑揀揀扔下了手裡的筷子,瞪了一眼陸君章,拉著我的手起身,「我們是客,陸世子不知道我和太子哥哥的口味沒關係,思瑤姐姐跟你好歹也兩年多的夫妻了,這桌子上沒有一道她愛吃的菜就算了,瞧瞧擺在思瑤姐姐面前的清蒸蝦仁,她對蝦仁過敏!」

  陸君章臉色不好看,卻也一句話都沒說。

  「哥,我們出去吃!」

  趙宜樂又要去拉趙甫禾的手,反被趙甫禾安撫下來,柔聲笑道:「陸世子,不介意我點幾個菜吧?」

  「怎麼會?」陸君章恢復了謙恭的模樣,回道,「太子不嫌棄陸府招待不周才是。」

  管家戰戰兢兢站在一邊等著趙甫禾的點菜,趙甫禾目光看向我,彎了彎嘴角,「就做兩道你們世子妃愛吃的就行。」

  這句話結束,管家哆顫抖嗦杵在那半天,最後跪下來匍匐在地上。

  這個府上,除了雲雀,沒有人知道我愛吃什麼,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我對蝦仁過敏。

  「去做一道白玉雞脯上來吧。」我吩咐道,解救了張皇失措的管家。

  我不知道趙宜樂為安在這個時候拉著太子來給我找場子,不過目前我並不想得罪陸君章,我還在祈禱著,等他和聶文眉情到深處之後,能夠一紙休書還我自由。

  飯桌上的氛圍很是微妙,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沒有動筷子,趙甫禾替趙宜樂夾了菜,如同聊家常一般的語氣道:「施陽公主和親阿史那部族五年有餘,去年阿史那可汗暴斃,由其弟即位,按照常俗,和親公主是不能回來的。

  可施陽公主助阿史那部族從幕天席地、茹毛飲血,到安居樂業、歲稔年豐,於禮朝來說,是功臣。她膝下並無子嗣,繼續留在那裡也是老無所依,前陣子父皇找到我,讓我擬定一下將施陽公主接回來的流程,我這缺個使臣遲遲定不下來,聽說陸世子對阿史那部族的習俗有所研究,不知道世子是否願意走一趟?「

  陸君章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可這一次,我明顯看到了他眼裡的驚訝。

  施陽公主是秦貴妃的女兒,本名趙宜昌,算一算,我和她之前有些淵源。

  禮朝於外交上一直做的很好,與周邊幾個國家關係都不錯,每年都要來往一下,所以會有固定的外交使臣。

  我並沒有聽說負責阿史那部族的李大人最近會有不方便的地方,趙甫禾忽然來了這麼一出,只有一個解釋,他是有意為之。

  結合陸君章的表情,我心上一沉,一種不好的感覺湧在意頭。

  聶文眉那張清純無辜的臉蛋兒,同施陽公主是有幾分相似的。

  8

  陸君章要送趙甫禾離開的時候,被他攔住了,「陸世子還是先處理家事吧,做下人的不懂事,主子若不管,那便是主子不懂事了。」

  說的還是剛剛菜式的事情,陸君章要是不懲罰一通做做樣子,這件事恐怕是過不去了。

  隨後趙甫禾目光看向我,當我面露疑惑的時候,趙宜樂拉著我的手就往外扯,「說的沒錯,本公主看見陸世子你這張臉就覺得膈應,讓思瑤姐姐送就行了!」

  而出了府之後,趙宜樂率先跳到了馬車裡,留我和趙甫禾面面相覷。

  我和趙甫禾並不陌生,小的時候趙宜樂隔三差五就要找我玩,我經常進宮不像話,她就纏著趙甫禾出來找我,我們三個人,關係倒是親密,直到我嫁了人之後才漸漸生疏。

  他不著急上馬車,只是直勾勾看著我。

  「殿下是不是有事要告訴我?」腦海裡面一條思路漸漸清晰起來,我忽然覺得渾身冰冷。

  隨行而來的侍衛漫不經心遮住了陸府門口守衛的視線,趙甫禾將手裡的湯婆子塞到了我的手裡,帶著暖意的手捏著我的手指沒有鬆開。

  「南街馥鬱閣是姐姐的鋪子?」

  姐姐,我倒是好久沒聽到趙甫禾這麼喚我了,他小的時候隨趙宜樂一起喚我思瑤姐姐,是母親告訴我,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能讓他尊稱姐姐的當是皇親貴胄。

  後來我也同他說過這事,只是他不聽,在外人面前過分乖覺,端起了太子的樣子,私下裡還是叫我姐姐,我拗不過他,索性隨他去了。

  「是我娘的鋪子。」我抽回手,垂眸道,「殿下逾矩了。」

  「這裡不方便說,」他又道,「明日馥鬱閣,姐姐應該知道的事情,我都會同你說清楚。」

  回自己院子免不了要路過陸府的小花園,聶文眉躲在亭子裡打絡子,陸君章就在旁邊看著,正如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

  只不過陸君章如今的思緒早已神遊在外,他喜歡的是聶文眉,還是透過聶文眉看的另一個人,只有他自己心裡知曉。

  「姐姐,」聶文眉看到我,顯得很拘謹,站起來縮在角落裡,「世子只是路過這裡。」

  我在心裡冷笑一聲,聶文眉這話,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這是陸世子的家,他愛在哪裡就在那裡,我管不著。」我道,「聶文眉,我先前查張縣官案子的時候沒有多想,現在仔細梳理之後發覺,你害了人留下那麼多尾巴沒處理乾淨,也就證明了你只是有點小聰明,那你先前,是怎麼想到用寒食散的?你一向不愛讀書,可別告訴我,嫁了人之後忽然就喜歡啃生澀難懂的醫書了。」

  聶文眉臉色唰的一下慘白,眼神不斷地朝陸君章遊移。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是陸君章教的她。

  「陸世子教的你?嘖,想不到世子用情如此之深,這事可真怪我,要是我當初能成全你們兩個,也不至於害得百姓愛戴的張縣官下場如此淒慘。」

  我笑道,隨後看向陸君章,「陸世子,我知錯了,以前是我沒看明白,賤男怨女才是天生一對,如今我也成全你們兩個了,你行行好,休了我這個讓你惡心至極的婦人,那這事我就咽在肚子裡,大家各自安好。」

  聶文眉立刻跪在地上,為陸君章辯解,「一切都是我不好,張縣官是個好人,可我實在是跟他過不下去,我幾次提和離他都不願意,後來我偶然間在書上看到了寒食散,我想著哥哥心疼我,知道張縣官對我不好,肯定會把我接回去的,可是我沒想到會害死他……我不是故意的!姐姐,這件事跟世子沒有關係!」

  我掐著她的下巴,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隻覺得有些諷刺,「不要那麼著急為你心愛的男人脫罪,聶文眉,你應該站在我這邊,只有他跟我和離了,你才有機會做世子妃,否則你只能像在聶家一樣,一輩子被我壓一頭,就算你進了門之後陸君章寵你愛你,我想讓你不好過,你一樣會求生無路,求死無門!」

  她顫抖的身體讓我很享受,然而陸君章很快就把她拉起來,揚起手給了我一巴掌。

  「賤男怨女?這麼污蔑自己的丈夫和妹妹,出口成臟,聶家教出來的嫡女,就是這麼沒教養的嗎?」他譏諷道。

  我在他眼裡竟然看到了一絲暢快。

  雲雀想沖上去辯解,我拉住了她,擦掉了嘴角的血跡。

  這是我活了二十年,第二個扇我巴掌的男人。

  「陸君章,是我自己犯賤要嫁給你,做了那麼多孽我也認了,你就不能放過我嗎?」我冷聲道。

  他輕蔑一笑,「放過你?不可能的,你就應該一輩子做個深閣怨婦,鬱鬱寡歡,含恨而終!」

  成婚2年夫君不肯圓房,我提和離,他卻捏住我下巴「休想」

  陸君章眼裡的狠戾把聶文眉給嚇到了,她在旁邊弱弱開口勸說,陸君章視而不見,哪有什麼憐愛之心。

  恐怕這三年來,他對聶文眉的長情使我產生的積怨,只不過就是一場蓄意報復。

  9

  我來到了馥鬱閣,趙甫禾同三年前相比,褪去了稚嫩,儒雅隨和。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道,「陸君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是趙宜昌嗎?」

  趙甫禾從懷裡取出了一沓信紙給我:「他們這一年的書信來往,我都找人抄了下來,當然,前提是你要相信這些不是我杜撰的。」

  我連內容都不用看,就知道陸君章的思念有多深了,阿史那部族遙遠,就算是快馬加班的軍報也得半個月才能傳到京都,而他和施陽公主的書信,一共八封,每一封都是厚厚一沓,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一樣。

  看來當年我在廟會裡,對他的驚鴻一瞥一見鐘情,只不過是他刻意勾引。他不喜我卻不拒絕我的婚事,不過是欲拒還迎。

  他對聶文眉的喜愛與縱容,或許帶了點對她那張幾分相似模樣的眷戀,可歸根到底,不過就是個巧合。

  他一心只想著報復我!

  阿史那部族是五年前想要和親的,那個時候皇帝膝下只有一個趙宜昌到了合適的年齡,她小的時候是泡在藥罐子裡長大的,十歲之後身體才逐漸變得好起來,阿史那部族過來的那天晚宴,王子注意到了趙宜昌,表達了好感,只是之後趙宜昌身子骨忽然變得羸弱,只能在床上躺著。

  皇帝受不了趙宜昌母妃的哭鬧,也心疼自己的女兒,可先帝子嗣單薄,皇親貴胄中也找不到合適的女孩子送過去,就將朝中官員膝下適齡女子都供給了阿史那部族的王子挑選,只要他看上的,皇帝會立刻封為公主,並且也會給家族封賞。

  這事瞞得緊,皇后娘娘舉辦了一場賞花宴,不單單邀請了適齡女子,就連年齡小一些的也邀請過去湊熱鬧,看起來,倒挺像是給自己的太子挑一門合適的親事。

  賀姨娘不知從哪裡聽來的風聲,滿腦子聶文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求著我爹非要我把聶文眉帶進去。

  我見到了阿史那部族的王子,皮膚黝黑,孔武有力,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裡明顯透露出對這麼多女子的地方不感興趣,沒待多久便匆匆離開了。

  結果沒過一陣,有個婢女過來邀請聶文眉,說宜昌公主要見她。

  我不喜歡聶文眉,但我娘說,出門在外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妹妹,她若是做錯了事會連累聶府,所以我偷偷跟了上去。

  在假山的後面,人跡罕至的地方,聶文眉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環顧四周,似乎在等人。而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裡,那個帶路的婢女對著阿史那部族的王子道:「我們公主身體實在是不好,要是長途跋涉去阿史那生活,恐怕命都沒了,王子先選個佳人嫁過去,等過幾年公主身體養好了,再來求親。」

  緊接著,迷茫的聶文眉聽到人聲往那邊趕過來,撞上了這兩個人,我能感覺得到,那個王子詫異了一下,眼神逐漸帶著幾分猶豫。

  我沖過去把聶文眉拉到了身後,狠狠推了那個多嘴的宮女一把:「是誰教你的這個法子?真是惡心!王子娶個庶女回去,給不了尊貴身份,先去那邊把路鋪平了再迎接公主是吧?你是哪個宮的?看我不叫皇帝砍了你的腦袋!」

  趙甫禾先一步過來,我指著那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他看了聶文眉一眼之後,讓人把我們姐妹給送了回去。

  後來,趙宜昌嫁過去的事情定下來之後,要在貴女中挑一個陪她一起嫁過去,於是宮裡又辦了一場熱熱鬧鬧的賞花宴,聶文眉心有餘悸,怎麼也不願意過去了。

  趙宜昌也在賞花宴上,臉色蒼白,眼神像條毒蛇似的指著我,只是很可惜,我爹是世家,我舅舅是尚書,我母親又深受太后喜愛,她奈何不了我。

  我輕飄飄嗤笑一聲,心裡想的是長得像的人性格都差不多,都一樣壞,並沒有意識到趙宜昌是想讓有幾分像她的聶文眉做替身。

  真是可笑,當年的一絲善良為今日埋下了禍根。

  10

  我抹掉了自己的眼淚,現在再為那個男人哭根本不值得,而這一切,也只是我遇人不淑、有眼無珠,眼淚只能說明我是個沒腦子的蠢人罷了。

  「就算趙宜昌有功,可把嫁出去的和親公主接回來,朝堂中應該有不少人會反對吧?為什麼她能回來?陸君章安排的?」我問趙甫禾。

  趙甫禾輕笑一聲:「他還沒有那個能耐,是我聯合幾位臣子上奏,希望把人給接回來,她的母親靜貴妃娘家也有勢力,雖然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能把女兒接回來,相信她也不會拒絕。」

  我詫異地看著他,不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皇后和靜貴妃表面上情同姐妹,背地裡明爭暗鬥,我可不相信趙甫禾是因為姐弟情深,才想著把人給接回來。

  「你知道她為什麼小的時候身體不好嗎?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事關皇家,所以沒有人敢提起罷了。靜貴妃頭胎是父皇的長子,本來風光無限,可我三哥剛出生就被封為太子,年少顯露聰慧,靜貴妃給自己的兒子鋪路,毒死了三哥,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趙宜昌也中了毒,運氣好,沒死。」

  趙甫禾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了這話,我卻覺得心驚膽戰,皇家的爭鬥已經殘忍至此了嗎?可隨即想到我爹這些年來是如何對我的,便也了然。

  有的人,根本不配做父母。

  「你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是不是?沒人相信一個母親會給自己的孩子下毒,當時太醫院的人都在圍著太子,靜貴妃在太子寢宮門前磕了一個時辰的頭,換了兩個太醫過去。

  之後她就暈厥了過去,等醒來之後,太子死了,自己的女兒只有半口氣吊著,她拖著羸弱的身子又在佛祖面前跪了大半個月,所有人都覺得,是貴妃娘娘誠心,才換回了自己女兒一命。」

  說到這裡他嗤笑一聲:「誠心?不過就是扮可憐把自己摘乾淨罷了。」

  片刻後,趙甫禾收斂了自己臉上的恨,柔聲道:「當然,姐姐,我也有其他的私心。聶溫陽是我救的,和離書是我勸的父皇。」

  他的眼神實在是太過眷戀,我隻在陸君章面對聶文眉的時候見到過,一時間也分辨不出真假。

  想到趙宜樂在我成婚之後,曾經找到我對我說過,我成親那天,趙甫禾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從此以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腦子裡只有處理不完的政務和看不完的書,也不愛笑了。

  我那個時候一顆心全在怎麼和陸君章恩愛偕老,便也沒有在意,想來他只是小孩子心性,過些日子就好了。

  「別在我身上耍什麼心思,趙甫禾,我已經對兒女情長失去了興趣。」我冷聲道。

  原本我還想跟陸君章各自安好,沒想到啊,他壓根不在乎那所謂的交易。

  我要讓他後悔!我必須要讓他後悔!

  目光轉向了桌子上的書信,我瞇了瞇眼睛。

  如果趙宜昌回來的話,或許這些東西我還用得到。

  我伸手想去拿過來,趙甫禾先我一步攥在手裡:「姐姐,我不給他人做嫁衣,你不要我,我也不幫你。」

  他抿唇,就像個賭氣的孩子似的,等著大人拿糖去哄。

  我盯著他,語氣頗為淒涼:「連你也要逼我嗎?」

  趙甫禾面露委屈的把書信遞給我:「我從沒想過逼你。」

  接過書信,我低頭思量半晌。

  陸君章是個有權勢的男人,我真想去動他,如同不自量力。

  可如果有趙甫禾幫我……

  我不自覺看向他,最後咬著自己的舌尖,壓下了內心萌生的想法,同他和趙宜樂一塊玩耍的日子,是我最歡樂的時光了,這份友誼,還是不要變質的好。

  可他卻看破了我的心思,將我摟在懷裡,在我耳邊輕聲道:「姐姐是不是想利用我報仇?我可以給你利用,代價是……你以色侍我。」

  是我能付得起的代價,已經沒有什麼好猶豫的,趙甫禾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只要能替娘報仇,這條命我也可以失去。

  11

  賀姨娘最近風頭正盛,如今整個聶家是她掌權管理後宅,又因為我爹的溺愛,一個個都對她服服帖帖。

  但她心裡始終有個疙瘩,就是我爹始終不願意把她抬成正妻。

  倒不是因為他對我娘還殘存一點憐惜之心,只不過他這個人愛面子,賀姨娘身份做得再乾淨,終究也只是小門小戶。

  趙甫禾聽到我說要扶賀姨娘成正妻的時候,覺得我瘋了,可我沒瘋,既然我爹那麼愛面子,我就要他成為全京城的笑話。

  我指著我的臉,陸君章在上面遺留的巴掌印已經消失了,可那種疼痛還在一下一下打擊我的心臟。

  「我這輩子,隻被兩個人打過巴掌,一個是陸君章,另一個你知道是誰嗎?」我道,「十二歲那年,府上有傳聞我模樣越來越像我娘那個姘頭,我當時聽到下人嚼舌根,想找我爹罰他們,可是他直接甩了我一個巴掌,從那以後,他對我不管不顧,見到我從來不會有好臉色。

  我那時候還天真覺得,等我長大了,越來越懂事了,慢慢他就會對我好的。真是諷刺,我為什麼要對那樣一個人抱有希望。」

  趙甫禾捏著我的下巴,把我親的氣喘籲籲之後抵著我的額頭道:「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趙宜昌回京並不順利,在城外十裡地的地方遇到了山匪,幸而遇到了賀姨娘,招呼人去求了城外駐紮的軍隊求救。

  這並不是一個巧合,我只是花錢買通了聶府的下人,傳達了城外有一座能夠讓人心想事成的寺廟,她便急匆匆帶著人過去許願,救了和親公主,從而和趙宜昌交好。

  那些山匪也是我的手筆,我需要給賀姨娘一個機遇,也想看看,趙宜昌回來,會不會想方設法讓我更加不好過。

  當天的晚宴上,我跟著陸君章過去,趙宜昌就坐在皇帝邊上。

  她如今在阿史那部族名聲鵲起,那邊的人都說華夏的女子巾幗不讓須眉,皇帝臉上也有光,看著趙宜昌的目光也就是十分憐愛起來,趙宜昌也就順勢提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的目光看向了我,嘴角的笑容惡意滿滿。

  皇帝原本是想賞一些金銀玉帛打發的,趙宜昌偏偏希望皇帝能做主,賜賀姨娘娘家人一個有名無權的官爵,好讓賀姨娘配得上聶侯爺正妻的位置。

  嘖,果然和陸君章是一丘之貉,剛回來就迫不及待想要惡心我。

  她的自作聰明讓我松了一口氣,這次不成,之後再找機會讓賀姨娘坐上正妻的位置,不容易。

  皇帝面帶猶豫,畢竟我娘才去世不久,雖然最後和離了,但真要這樣做了,還是拂了我舅舅的面子。

  此時趙甫禾站起來說話,將賀姨娘誇了一通,最後目光灼灼看著我舅舅:「畢竟兩家人也沒什麼關係了,相信許尚書應該不會在意的吧?」

  舅舅只是冷哼一聲:「聶侯爺的家事,與我許家無關。」

  我已經不住在陸家了,隨意的在自己鋪子裡收拾了個房間,和雲雀擠在一起。陸君章不聞不問,怕是心思早已飛了,都忘了還有我這個人。

  趙甫禾翻窗進來的時候,雲雀紅著臉抱著被褥出去了,趙甫禾替我寬衣,然後和衣與我一起躺在床上,道:「以後想做什麼事讓我去做,你不要出手。」

  他是指我找人假扮山匪去謀害趙宜昌的事。

  我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龐,翻身壓在他身上:「不是還有你替我收尾嗎?我怕什麼?」

  真的很奇怪,他讓我以色侍他,卻不碰我,最親密的動作也只是親吻而已。

  他摟著我的腰,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鴨蛋雖密也有縫,我怕會有遺漏,我自己做的話,就算趙宜昌查到了我頭上,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太子殿下真厲害。」我嬌聲道,還差一步就要解開他的腰帶時,他伸手抓住了我不安分的手,用被褥把我裹得嚴嚴實實,吻了吻我的嘴角:「睡覺。」

  12

  扶賀姨娘上位只是第一步,我要做的第二件事,是同陸君章和離,畢竟我這世子妃的位置還要給別人騰出去。

  趙甫禾特意推了一天的公務,陪我回到了陸家,陸老夫人見到我之後原本是想罵我的,可看到趙甫禾之後立刻就老實了,誠惶誠恐,滿臉堆著笑容。

  「老夫人不必拘謹,世子妃今日特意請我過來做個見證,希望我還個公平,我就跟過來看看。」趙甫禾道。

  陸老夫人眼神閃爍,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於是道:「胡鬧,她這幾日就是和君章吵架了,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就算真的有什麼公平要見證,那也是找知府。」

  隨即目光帶著警告,「行了,等君章回來我好好說說他,你也別置氣了,太子殿下日理萬機,哪有時間管你們的瑣事。」

  我覺得好笑,這恐怕是我嫁到陸家以來,陸老夫人對我說過最多的話。

  原本我嫁過來,她雖然不滿意,可我畢竟也是侯爺之女,身份地位擺在那裡,舅舅又是刑部尚書,她同我只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我這肚子始終沒有動靜,她就開始言語諷刺起來。

  我和她吵過很多次,陸君章從來不願意留宿在我這裡,我如何能有孩子?

  可她從來不會覺得是自己的兒子的錯,成日裡刁難我,陸君章對我的那些所作所為,她視而不見,反倒是給他張羅著納妾的事情。

  她知道說不動我的,於是開始勸趙甫禾:「殿下,這事我自會處理好的,這夫妻吵架之事,哪能勞煩殿下。」

  趙甫禾只是失笑道:「宜樂吵著鬧著要我來,我要是就這麼走了,之後她肯定是要生氣的,老夫人放心,若真的只是一些瑣事,我自會守口如瓶,要不然外面的人得說我這個太子是長舌之人了。」

  我同趙宜樂關係好不是什麼秘密,趙甫禾用這個理由,陸老夫人確實沒理由反駁,畢竟趙宜樂天不怕地不怕,要是不順她的心思,說不定還會惹出是非。

  「那我差人去叫君章回來。」她又道。

  「不必了,」我攔住了她,「我要說的這事,的確跟陸君章有關,不過陸老夫人在這也能做主,咱們就早點說開吧。」

  瞧她不安的神色,我勾了勾嘴角:「您不是一直好奇我這肚子為什麼沒動靜嗎?跟我可沒關係,陸老夫人,陸君章不舉,他沒法碰我呀。」

  我帶著幾分惋惜的語氣說出這些話,心裡面覺得暢快。

  陸君章是不是不舉我不知道,但是我嫁過來這麼久,他沒和我圓過房。

  「啪——」陸老夫人一個巴掌甩了過來,力氣之大跟她病怏怏的樣子大相徑庭。

  「你胡說!」她橫眉瞪目,「你個賤人,竟然敢這樣污蔑我兒子,你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她張牙舞爪就要朝著我沖過來,卻被趙甫禾攔住了。趙甫禾眼裡的戾氣嚇得陸老夫人退後了好幾步。

  「老夫人好歹也是名門世家出來的,滿嘴污言穢語如同潑婦一樣動粗,隻怕傳出去會讓人笑話吧?」趙甫禾冷聲道。

  「太子殿下,這個婦人心思歹毒啊,她是想我陸家遺臭萬年啊!」陸老夫人為了自己兒子的名聲,也顧不上面前人的尊貴了,誇大其詞在那裡做戲。

  「你不就是想要一個證實嗎?」我嗤笑道,「老夫人人脈廣,不如找個有經驗的婆子過來驗證一下,看看我還是不是完璧。」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世家貴女被驗是否清白之身,對於女子來說都是一種屈辱。

  趙甫禾看到了我眼裡的堅定,略微猶豫了一下,沉聲道:「以示公平,我與老夫人都找個人過來,是非曲直過後再說。」

  老夫人當然是不願意的,陸君章這些年對我厭惡至極,我敢這麼做,她自然猜得到陸君章從來沒和我圓過房。

  「殿下……」陸老夫人忽然就收起了齜牙咧嘴的樣子,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她誹謗啊!我兒君章從未喜歡過她,可她死皮賴臉非要嫁過來,所以這些年才一直沒有圓房,絕對不是這個毒婦口中的不舉!」

  「既不喜歡,為何要娶,堂堂一個世子,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了嗎?」趙甫禾反駁,三言兩語就把陸君章釘上了表裡不一四個字。

  給陸老夫人的刺激已經夠了,她不是我要對付的目標,沒必要把她逼到狗急跳牆。

  「好歹夫妻一場,我也不想鬧得太僵,老夫人給我一紙休書,這事我就爛在肚子裡。要不然,陸君章不舉之事就會滿城皆知,就算是假的又怎麼樣,他敢當著全京城老百姓的面,找個大夫替自己證明清白嗎?他丟不起這個人,但我丟得起,我不怕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侯府嫡女聶思瑤,嫁給陸世子兩年半,依舊是完璧之身!」我道。

  之前我將母親棺槨從聶家抬走這事驚世駭俗,陸老夫人是有所耳聞的。她知道我做的出來這事。

  「陸老夫人,休書一給,到時候你可以隨意編排我,說我無子嗣,說我犯七出,你高興就好,我絕不反駁。」我勾勾嘴角,帶著誘哄的語氣又道。

  13

  一個月後,我特意讓人模仿陸君章的字跡,約聶文眉出來幽會。

  這些日子她過得並不好,我從陸家搬出去後,她緊跟著也就被送回了聶家,成日裡眼巴巴等著陸君章能夠和她郎情妾意,只是可惜啊,陸君章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她。

  好不容易能有個見面的機會,她當然不願意放過。

  陸君章今日確實與人有約,是風頭漸漸下去的趙宜昌。陸老夫人自己做主休了我之後,陸君章怒意橫生,這段日子總有人來我的商鋪鬧事,他不喜我,卻要拖著我不肯和離,指不定和他的心上人密謀著怎麼樣能夠讓我更慘。

  陸君章選的茶樓十分的隱秘,是他的資產,只不過在這一個月,趙甫禾已經偷偷摸摸買通了茶樓所有的人,此刻我和聶文眉就在陸君章和施陽公主隔壁的房間,聽著他們兩互相傾訴彼此的愛意。

  聶文眉眼眶已經紅了,指甲狠狠鉗進了自己的手掌。

  「先前我給你看的書信你不相信,如今眼見為實,妹妹啊,你我都是可憐人,你不過是他用來報復我的工具罷了。「我吹了吹杯裡的茶,低聲道。

  她還是很不服氣,惡狠狠盯著我:「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比我更慘!聶思瑤,如今我也是聶家的嫡女了,你現在在外人眼裡,就是個爹不要還被夫家厭棄的賤人而已!」

  她的言語並沒有刺激到我,反倒讓我有些高興,因為自己的計劃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了。

  「妹妹啊,看你這幾年一直對陸世子癡情,做姐姐的也不希望你到最後竹籃打水,今日就教教你李代桃僵該怎麼用。」

  話音剛落,隔壁忽然出現了吵鬧聲。

  陸君章被一個五大三粗的陌生男子抓住了胳膊,動彈不得,茶樓外的過客很快都湧進來看熱鬧,趙宜昌縮在角落裡拼命捂著自己的臉。

  「大家都來看看啊,這個小白臉勾搭我媳婦,我要把這對奸夫淫婦送到官府去。」

  陸君章怒不可遏,奮力掙紮著,揚言要弄死這個鬧事的男人。

  而男人絲毫不懼,扯過了趙宜昌,讓她的臉暴怒在老百姓的視野當中,隨後啐了一口,嘟嚷道:「搞錯了,這女的不是我媳婦。」緊接著溜之大吉。

  這並不是一個高明的手段,可對付陸君章,我要的就是他湮沒在悠悠眾口之中。

  「這女的是不是前些日子回來的那個和親公主啊,我當時遠遠見過一次,眉眼有幾分相似啊……」

  「不會吧?世子和公主?他們倆在一起幹什麼?世子才剛剛和離啊!」

  施陽公主當初回來時,幾乎全城的老百姓都去迎接了,有不少人遠遠瞄過一眼她的模樣,再加上她長得確實不錯,不少人都對她印象深刻。

  陸君章咬著牙,用袖子遮住趙宜昌的臉,逃脫了這個是非之地。

  「你這是要做什麼?」聶文眉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你是想同時毀了他們兩個?」

  不管今晚的真相是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們都說不清。

  我輕笑一聲:「妹妹啊,這是你最好的機會,施陽公主可是百姓心中的功臣,她不會讓自己的身上感染污穢的,你要不要搏一搏,用你這張同公主幾分相似的臉蛋兒,把今日鬧劇的主角換成自己?你也是聶家的嫡女了,怎麼著,陸君章也得給你個世子妃的位置吧?」

  我費盡心思的和離,可是為了給我這個妹妹騰位置呢!

  女之耽兮不可說,聶文眉就像是曾經的我,陷於對男人的癡戀中無法自拔,她已經猶豫了。

  我不怕她不同意,聶文眉不同意,到時候只要趙甫禾找人在趙宜昌面前提點幾句,也是一樣的結果。

  阿史那部族是不希望趙宜昌回來的,按照他們那邊的習俗,趙宜昌的結果應該是嫁給下一任阿史那可汗,他們也希望趙宜昌這般有能力的女子留下來,帶領阿史那蒸蒸日上。

  要是趙宜昌染了污名,指不定就要被送回去,這絕對不是她願意見到的。

  14

  陸君章和聶文眉的親事定在了一個月後。

  事情辦的很急,卻辦的很大,因為趙宜昌需要所有人都知道,那日出現在茶樓的不是自己。

  我心裡倒是唏噓,陸君章可真是好樣的,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卑微到這種地步,寧願被人笑話,寧願娶別的女人。

  我的到來讓所有人的臉色都微變了一下,不過我不在意,找了位置坐下來,也不在乎旁邊人打量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賀姨娘今日穿的實在是喜慶,到底是小家子氣,即便外面傳了很多污言穢語,可自己的女兒以後是世子妃,她便喜笑顏開,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拜完堂之後,聶文眉被送走,陸君章冷著臉坐在席上喝酒,沒有半點喜慶,也沒想過到處敬酒。

  半晌,當初認了賀姨娘做幹女兒的賀家夫妻過來,賀姨娘臉色一變,「爹,娘,你們不是說不過來的嗎?」

  賀先生冷哼一聲:「你要請我們夫妻,我們自然是不樂意過來的,今日過來,就是想說點陳年舊事!」

  他環視一周,指著賀姨娘,大聲道:「這位賀蘇蘇,是當年聶侯爺身邊的婢女,兩人在聶侯爺成親前就有了私情,許氏心地好,知道之後把人接了回去,還給了個名份!」

  「我們夫妻膝下無子,又承蒙許氏照顧,便認了這個女兒。那時她早就有了聶侯爺的女兒,只不過一直被養在外面!」

  說完之後,又甩出來賀蘇蘇原先的奴籍:「這些年來,聶侯爺一直寵妾滅妻,讓夫人鬱鬱而終,今日我必須要說出事實,還夫人一個公平!」

  我爹在旁邊怒目而視,一口氣上不去,忽然就嘔出一灘鮮血,賀姨娘立刻驚聲尖叫起來。

  堂堂一個侯爺,如今的正妻曾經竟然是一個奴婢。

  真好啊,最要面子的男人,在他那麼多的同僚面前,丟了自己的面子。

  我的笑容越來越大,看向了正在瘋狂叫人把鬧事之人趕走的陸君章,笑得淚花都出來了。

  「看來世子和侯爺真是有緣啊,一個婢女為妻,一個奴仆之女為世子妃,哎呀,你們這是註定的翁婿啊!」

  陸君章瘋狂地撲向我,他想掐我的脖子,隻可惜被人攔了下來:「都是你做的對不對?都是你做的對不對?你個賤人!」

  是我做的,賀家夫妻感恩啊,我只是說出了賀姨娘的醜陋嘴臉,他們便不顧得罪達官權貴的危險也要助我。

  我走近陸君章,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滿座嘩然。

  「陸君章,你罪有應得,你活該!」我厲聲道。

  隨後,我從懷裡掏出他和趙宜昌的書信拍打在他的臉上,這一次的書信全是他們兩個的真跡,是我讓人偷出來的。

  施陽公主趙宜昌,我從來沒打算放過她。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已作他人婦還朝三暮四的女人!

  15

  喜宴變成了一場鬧劇,陸老夫人氣不過,把聶文眉給塞了回去。

  現在全城的人都在談論陸君章和公主的私情,也在嘲笑著我爹寵妾滅妻,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再加上他的兩個女兒都被同一個男人拋棄過,如今逢人提到聶家,都得嘲笑幾句。

  我很滿意這個結局。

  再次見到趙甫禾是一個月之後,他憔悴了許多,這段日子,他應該並不好過。

  趙宜樂前兩天跑過來跟我說,趙甫禾跟自己的父皇母後提出來想要娶我。

  答案是顯然易見的,皇家怎麼接納一個嫁過人的女子。

  「趙甫禾,」我輕聲道,「你幫了我,我很感激。可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嫁人,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趙甫禾抓著我的肩膀,雙眼紅通通看著我,面露委屈,片刻後輕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但是姐姐,你說過要報答我的,不能言而無信。」

  他把我摟在懷裡,報復似的咬在我的肩膀上,留了一個不深不淺的牙印,「我要你一輩子留在國都,一輩子待在我看得見的地方,一輩子做禮朝太子養在宮外的外室。無名無分,算不上嫁人,姐姐能做到嗎?」

  看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他是認真的。

  只是略微思量了一會兒,我點點頭。

  國都有我娘的影子,我不會離開。

  而趙甫禾,他以後會有自己的太子妃,會有自己的三宮六院,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對我的情愫也就淡了。

  願他早日遇良人。

  而我此生,不會再做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夢了。

  

  嘉元三十六年,安慶帝退位,把皇位傳給太子趙甫禾,做起了太上皇。

  趙甫禾即位六十餘年,後宮虛設,無妃無後。

  民間有傳聞,趙甫禾薨逝之後,有一聶姓女子陪葬。(原標題:《醒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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