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紳劉德華的「玻璃心」

  劉德華心心念念的那個孩子,終於找到了!

  1997年,兩歲半的郭新振被人販子拐跑。

  一家人的天,頃刻崩塌。

  為了找回孩子,父親郭剛堂踏上未知終點的旅途。

  二十多年間,跑遍30多個省,跨越40多萬公里,騎廢了10多輛摩托車。

  他上過央視尋人節目,也蹭過網紅拉面哥的熱度,還創辦了天涯尋親義工協會……

  穿越人海,看到每個幼小的身影,都像極了自己掛念的骨肉。

  渺茫的希望一次次支撐著他走下去,也一次次把他的心撕碎毀滅。

  後來,他的故事被改編為電影《失孤》。

  戲裡,劉德華望著別人一家團圓,自己的兒子卻不知在天涯何處。

  欣慰和酸楚湧在意頭,令人心碎。

  圖 | 《失孤》劇照

  戲外,郭剛堂熬著,盼著,在悲戚中又挨過6年。

  直到7月11日,警方傳來好消息:DNA比對成功!

  郭剛堂24年的風霜雨雪,終於可以畫上句點。

  聽聞此事,劉德華趕忙錄下視訊道喜。

  曾以為郭剛堂的堅持、警方的努力、社會各界的關心,終究會石沉大海。

  但還好,現實的大結局,總算彌補了一點遺憾。

  作家蔡崇達曾說,「(劉德華)身上有很多儒家的,很從容、平穩、雅致的東西。若是見到社會失序,好人落難,他會有一種鄉紳的痛心。」

  所以,劉德華出演《失孤》,是必然。

  從一開始,導演心目中的最佳人選就是他——擴大電影的影響力,需要天王的加持。

  但讓巨星參演處女作,還要顛覆男神形象演農民,在旁人看來,無異於癡人說夢。

  導演不死心,把劇本寄過去。

  沒想到,劉德華一口答應。

  零片酬出演,看劇組缺錢,甚至自掏腰包投資。

  不為別的,「打拐這個事情……宣傳的人多了,孩子們就多一些希望。」

  這一點點希望,讓劉德華不惜「虐待」自己。

  站在太陽底下暴曬,還原風餐露宿後黝黑粗糙的皮膚;

  時刻戴著摩托車頭盔,還原常年戴頭盔後頭髮被壓出的痕跡;

  每天用銼刀磨指甲,還原歲月在人物身上留下的辛酸……

  他說,電影必須呈現出真實,觀眾才能切身體會到「拐賣」的殘忍。

  所以,扇耳光的戲份,劉德華要求:來真的。

  臉被扇得紅腫,用冰塊敷了一會,又接著拍。

  連對戲的大姐都忍不住哭。

  圖 | 《失孤》

  但也多虧這些細節,劉德華完美復刻了一位冷靜而倔強、用佝僂的背承載起一條生命重量的父親。

  演好戲,是演員的本分。

  只是這部電影,讓劉德華又多了一份掛念。

  拍攝之餘,他常念叨,「要是郭大哥能早日找到他的兒子就好了。」

  這是一位父親,對另一位父親最真切的祝禱。

  踏入演藝圈40年,人們越來更加現,劉德華的那顆「玻璃心」裡,塞滿了對旁人的溫柔,對世界的關懷。

  圖 | 《失孤》劇照

  少有人知道,這不是第一起與劉德華有關的被拐兒童尋回事件。

  1996年底,他發行了一首歌,《如果看到她,請告訴我》。

  後來去臺灣宣傳唱片,恰巧發生一起兒童失蹤案。

  劉德華很想做點什麼。

  他找到高收視率的臺視新聞,與主持人一起播報,動員大眾幫忙。

  圖 | 《臺視新聞》

  3小時後,奇跡真的出現了!

  或許是良心發現,綁匪叫了輛計程車,把孩子送到警局。

  得知消息的劉德華,興奮到凌晨三點都睡不著。

  「那次我自己認為,每個藝人在社會中到達某一個程度,他對這個社會是真的有影響的。每一個藝人都應該負上一個自己的社會責任。」

  這話,不是說說而已。

  活在聚光燈下,有人只為多牟幾分利益,甚至不惜試探法律道德底線。

  但對於劉德華而言,明星的光環越大,承擔的使命就越大。

  就像人類學家項飆所描述的鄉紳,比起功名利祿,他更在乎力所能及之處的人們。

  拍攝《失孤》的時候,他抽空寫下《回家的路》。

  一字一句,都是對被拐賣家庭最衷心的祈願。

  同年,還錄制了春運公益廣告,提醒父母們要時刻握緊孩子的手。

  因為那份失去的痛苦,他早已看在眼裡,刻在心底。

  鄉紳劉德華的「玻璃心」,只希望悲劇不要再重演。

  劉德華是出了名的鐵人,吃過的苦受過的傷,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鐵人的「玻璃心」,則是血淚澆灌開出來的花。

  1981年,無名小輩劉德華出道了。

  沒背景沒作品的新人演員,只能跑龍套。

  土匪、嫖客、屍體……什麼角色他都接。

  都說努力的人會發光,某一天,周潤發看到了這束光。

  他在劉德華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也看到了劉德華從龍套到主角的可能性。

  後來導演許鞍華拍《投奔怒海》,周潤發推薦了這個年輕人。

  那一年,劉德華創下票房神話。

  但一夜爆紅總容易招來嫉妒。

  許多資深演員隻當他是徒有其貌,刻意保持距離。

  大前輩葉德嫻卻很欣賞他,邀他合作,教他演戲。

  生活和事業上的照顧,讓劉德華感受到少有的溫存。

  圖 | 葉德嫻與劉德華

  然而,演藝圈少有順風順水的人,劉德華也不例外。

  1991年,他成立了自己的電影公司。

  但由於投資失敗,虧得一塌糊塗。

  背著債務,劉德華不甘心宣布破產,只能開口問人借貸。

  沒想到,從前貴客滿座,此刻卻四處碰壁,直到跟向華強夫婦開口。

  知曉劉德華來意後,對方立刻開出4000萬支票,連欠條都沒要。

  圖 | 向華強夫婦與劉德華

  除了信任,更是善意。

  因為那時候,沒有人能預見劉德華會走多遠,連他自己也不確定。

  大風大浪中抓住的浮木,讓劉德華感恩了半輩子。

  他把自己活成鄉紳,借著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回饋給他的世界。

  絕處逢生的劉德華,從此一路開掛。

  無論唱歌演戲,他都優秀得無法取代。

  四大天王的名頭,更是讓他紅出中國,紅遍亞洲。

  從深溝裡血肉模糊地攀向巔峰,那些鋪路的墊腳石,鄉紳從來沒忘。

  2011年,許鞍華籌備拍攝《桃姐》。

  題材小眾,又缺流量站臺,這種不掙錢的生意,實在沒人願意投資。

  走投無路之下,她找到劉德華。

  「我很久沒有足夠的錢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敬重的導演對電影的執著,讓劉德華又感動,又唏噓。

  為著過往的提攜之恩,他掏了3000萬投資,出演男主角,還拉上許多好友客串。

  圖 | 許鞍華與劉德華

  別人都在算計回報,他卻毫不在意。

  「虧的話就是虧我的片酬,就當找一些人陪我玩兩個月。」

  彼時,正處女演員尷尬期的葉德嫻已經息影多年。

  但劉德華清楚她的能力,也知道她只是需要機會,更記得當初受人排擠時,她是怎麼照顧提拔自己。

  牽線搭橋,達成合作。

  那一年,《桃姐》橫掃各大電影獎項,成績了三個人。

  當「利益至上」成為很多人的信條,鄉紳劉德華卻還在堅守過時的情義。

  他把自己活成有血有肉的人,回報當初的恩澤。

  風光時賓客盈門,落魄時門可羅雀,是世俗常態。

  一路浮沉,劉德華遭受過冷眼,也感受過溫情。

  但鄉紳從沒想過打誰的臉,只是努力讓自己的光照進暗處。

  早些年,張衛健不滿公司高層的羞辱,辭職單幹。沒想到遇上金融危機,投資的房產虧損。

  還不上貸款,張衛健瀕臨破產。

  他不得不鼓起勇氣,向剛簽約的老板求助。

  沒想到,對方立即開了支票。

  僅有一個條件:「學到的就要教人,賺到的就要給人。」

  這位老板就是劉德華。

  他也曾與公司鬧翻、出來單打獨鬥,他也曾經歷過債務纏身的迫切與辛酸。

  仗義疏財,是因為感同身受,更是不想讓後輩吃他吃過的苦。

  然而,劉德華的善,絕不是簡單粗暴的給予。

  一起出演《天下無賊》時,王寶強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

  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天王,他激動過頭,竟就地跪下。

  來不及思考,劉德華卻本能反應地跪下還禮,還直誇王寶強演技好。

  後來在洗手間,兩人又一次遇見。

  尚未適應城市生活的農村青年,此刻正使勁摁著感應水龍頭。

  圖 | 《說出你的故事》

  已經洗過手的劉德華看到這一幕,假裝手沒洗乾淨,折返回來。

  雙手在水龍頭底下晃過,水緩緩流出。

  若無其事再洗一遍。

  站在旁邊的王寶強看懂了「示范」,輕聲道謝。

  在貧民區長大的鄉紳,對那份窘迫再清楚不過。

  所以解圍之餘,不忘小心翼翼保護別人的自尊。

  這便是劉德華的「玻璃心」,明亮,通透,卻柔和。

  

  「很多事情做了之後,其他人會覺得你很笨。但是在這個笨的過程,我得到很多很多的開心,那就可以了。」

  鄉紳劉德華的善意其實沒有目標,只是為人處世的方法。

  他不經意間撒下的種子,後來長成了參天大樹,乘涼一個又一個後來人。

  2005年,劉德華拿出2500萬港幣,啟動「亞洲超星導」計劃。

  不圖賺錢,給新人一個出頭的機會。

  導演寧浩抓住了這個機會。

  劉德華看完他的劇本,說:「我相信你是有做商業片的潛質的。我給你一筆錢,你想拍什麼都可以。」

  300萬,孕育出了《瘋狂的石頭》。

  而那時,他正處於負債期,不斷接片賺錢還債。

  後來電影爆紅,人們猜想,劉德華一定會簽下寧浩。

  但他沒有。

  「你應該去更大的公司,這樣才能更好地發揮你的實力。」

  圖 | 寧浩與劉德華

  這份情,寧浩一直記著。

  11年後,他學著當年的劉德華,啟動「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

  於是才有了路陽的《繡春刀》、文牧野的《我不是藥神》、郭帆的《流浪地球》。

  當商人們都在向錢看時,鄉紳劉德華卻轉過頭,把目光投向後輩。

  他成了許多人的信仰,那些人追隨著他的光,承接過他的善,繁衍出新的希望。

  

  參考資料:

  1、《東方眼:劉德華談『失孤』背後的故事》

  2、《說出你的故事:夢想·堅定前行》

  文字為極物原創,轉載請聯繫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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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紹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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