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本文根據《斛珠夫人》原著小說創作,圖片源於《斛珠夫人》電視劇。
海市對褚季昶說:「鮫人在深海居住了太長久的年月,我們這些人在她們慈悲的眼裡,無一不是蜉蝣般可憐的生物。」
在百姓眼中,宮中的皇子,年少矜貴,世上怕再沒有什麼不順遂的事。
可他們卻各有各的「可憐之處」。
先皇暴斃,叛軍入境,突如其來的變故,翻轉了皇子們的命運。
太子褚伯曜懦弱無能,為逃避責任,懸梁自殺了。
年僅十七歲的褚仲旭,擔起了守國的重擔。與褚奉儀的戰爭一打就是八年,這個從未見過血腥的少年,不得不南征北戰,獨攬狂瀾。
八年的目不交睫、枕戈待旦,摧毀了褚仲旭的身心,他幾乎被戰亂逼瘋。
而那個褚仲旭以為在外可以安枕無憂的弟弟褚季昶,卻與他有著殊途同歸的悲涼宿命。
褚仲旭即位成了帝旭,遠在註輦當質子的皇四子褚季昶得以回朝,褚仲旭給了他閒王的位置,各項俸祿衣食,都是不缺的。
褚季昶在外人面前,做足了浮浪奢逸的樣子,人人都知他只會養鷹鬥獸,胸無弘願,難成大器,《斛珠夫人》原著寫道:
「昶王府內笙歌中夜,清晨懶起,平時三天倒有兩日遁詞感了風邪不來上朝。昶王的浮浪短志,即便在民間亦是有名的,誰卻有那本事將這把爛泥糊上牆去呢。」
殊不知,褚季昶玩世不恭的假面之下,是他對帝位的覬覦,和熊熊燃燒的野心。
那些為褚季昶送鷹隼的養獸者,來自鵠庫,褚季昶與鵠庫王子勾結,意欲換了帝旭的天下。
表面隨和淡泊的褚季昶,背地裡心狠手辣,連親哥哥褚仲旭也不放過。
對褚仲旭下手,褚季昶幾乎是迫不及待的。
然而褚季昶如此精心謀劃上位,不是因為褚仲旭荒淫無道,民怨四起,而是褚季昶本身,對權力的渴求。看清褚季昶的成長經歷,才懂他為何非要造反。
1、最沒有存在感的皇子
褚季昶的出生,即是悲劇。
褚季昶是先帝的第四子,母妃聶氏不得寵,他也連帶著不被父皇待見。
聶妃常年纏綿在病榻之上,無力照顧褚季昶,那些勢利眼的宮人們,對這對母子極盡敷衍之能事。
註輦把公主嫁給皇子,依照舊例,要送一個皇子去註輦當質子,毫無懸念,褚季昶就是那個最適合被送走的皇子。
太子褚伯曜身份尊貴,褚仲旭是文武全才,國之棟梁,褚叔昀從小體弱多病,經受不起勞頓,唯有褚季昶,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年僅十一歲的褚季昶,順理成章被送去了註輦。
而跟隨他遠赴註輦的護衛和奴仆,皆是老弱病殘,「昶王一行淒涼光景與流徙無異,便是註輦使者也敢於呵斥這名皇子」。
褚季昶從小就學會了順從避讓,察言觀色,為了活下來,他懂得謹慎穩重,遮掩鋒芒,他用最黯淡的方式,保全了自己。
在註輦兩年時間裡,褚季昶忍辱負重,明敏好學,十三歲的褚季昶,終於褪去了年少時的窩囊和畏縮,長成了儀態悠閒的男子。
他見證了註輦的宮廷政變,深知要想征服眾人,靠的不是武力,而是智謀。
褚季昶,他冬眠了太久。
2、觸碰不到的親情
褚仲旭是褚季昶的異母哥哥,兩人卻鮮有交集,形同陌路。
褚仲旭有文韜武略,母妃又得寵,十七歲之前是長在光環之下的,美譽環繞,無憂無慮。
而褚季昶,沒有褚仲旭的運氣。
他還沒出生時,母妃已經失寵了,父親不愛,母親病弱,褚季昶對親情本能的渴求,從來沒有得到過滿足。
褚仲旭有一同長大的玩伴方鑒明陪在身邊,對褚季昶這個弟弟一貫是忽視的,而褚季昶,奢望過哥哥褚仲旭能夠保護他。
《斛珠夫人》原著裡講到了褚季昶九歲時的一件小事,大暑夏狩,褚仲旭與方鑒明兩個孩子貪玩藏進了窖存冰塊的冰藏中,卻不慎被巡山的狩人們鎖了起來。
褚仲旭被救出來的時候,儼然是個死人,卻還將鑒明緊緊抱在懷裡,替方鑒明保住了心口最後一絲熱氣。
九歲的褚季昶,跑去摸哥哥的臉,褚仲旭的僵硬與寒冷讓他畏懼。
褚季昶的心事,不被任何人感知:
「依然殘留在指尖的冰冷觸感,就像一個惡意的聲音。那聲音附在他的耳邊,無聲問道:如果被鎖進冰藏的是他,仲旭還能如此不顧性命地護著他這個異母幼弟麼?」
褚季昶嫉妒過方鑒明,因為他能得到褚仲旭過命的交情,而他這個與褚仲旭有著血緣關係的弟弟,卻從沒有得到過褚仲旭的一絲溫情。
褚季昶安慰自己說:「仲旭是從來不要他跟的,倒也未必是嫌棄或敵視,或許只是從小不在一處養育,不甚投緣罷了。」
褚仲旭和方鑒明,是大徵朝最耀眼的少年,而褚季昶,只能遠遠躲在門口,看著他們,想加入他們,卻從不被邀請。
叛軍席卷皇城,褚季昶的姐姐不知所蹤,而他羸弱的母親,也喪命在了叛亂之中。
褚仲旭,無暇顧及後宮中人,沒有保護好褚季昶最在意的兩個人,褚季昶對此,是有怨恨的。
褚季昶遠在註輦,無能為力,接到信報,「宗室盡歿」四個字讓他痛入骨髓。
這場變故,徹底讓褚季昶「黑化」了。
《斛珠夫人》原著中寫到褚季昶的心理:
「哪怕一個窮苦的十三歲少年,也會牽著母親與姊姊逃難去罷?然而,他誰也不是,他只是褚季昶。連手裡這僅有的五千兵馬也來不及調遣,只能在這個遙遠可厭的異國,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與姊姊流血、呼喊、死去。他褚季昶,本事僅止於此。」
褚仲旭被戰亂折磨得近乎崩潰,褚季昶何嘗不是被逼上的絕路。
3、夾縫中求生存
聽聞「宗室全歿」的災難,褚季昶也要不動聲色,去給註輦王請安。
他不能暴露自己與大徵互通消息的事實,內裡縱然悲痛得蝕骨噬心,表面上也要雲淡風輕,做足姿態。
《斛珠夫人》原著裡寫道:「十三歲上,儀王叛亂,季昶母舅汾陽郡王亦隨之作亂,季昶即遣人自註輦投書仲旭,痛切自陳絕無二心,並變賣金珠,購置糧秣送往瀚州。」
十三歲的褚季昶,早就學會了隱忍克制,保全自己。
大徵動亂,註輦人不把他當皇子,他成了隨時會被丟棄的廢物,註輦把他送給叛軍當禮物,也是極有可能的。
褚仲旭,必須贏,他贏了,褚季昶才可以活。
褚季昶在註輦嚴密周旋,主動劃清與母舅的關係,暗中襄助褚仲旭平亂,褚仲旭稱帝,他也得以光榮還朝。
與褚仲旭的重逢,褚季昶的心中,早就沒了兄弟情義,有的,只是欺騙和算計。
二十一歲的褚季昶,深諳韜光養晦,厚積薄發的生存之道。
其實早在註輦時,緹蘭公主就預測出了褚季昶的結局。
緹蘭幼時眼盲,還有一個隱藏的「盲歌者」身份,可以預言人的命運,「看見」未來。
緹蘭說,褚季昶會死在海上,勸他遠離船隻,褚季昶卻仍然選擇在帝旭護送龍尾神的時候動手,他對緹蘭說:「世事不過一場豪賭,我不是不怕死,只是,在那毀滅的限期到來之前,不論付出何等代價,也必要做成我想做的事情,否則……我就全盤皆輸了。」
緹蘭公主一語成讖,颶風驟起,褚季昶喪生在了大海裡。
《斛珠夫人》原著裡寫道:「然而緹蘭也知道,以季昶的性子,決不肯放過這一線時機。與其全盤皆輸,不如放手一搏。為著掠奪他自小渴望的東西,縱使早知道了是怎樣破敗的終局,這條路他也還是會走下去。」
結語
《斛珠夫人》原著褚季昶:出生即是悲劇,緹蘭早就預測出他的結局。
「從學步的年紀起,他就學會了像隻貓一樣安靜地在皇宮中生活。」
其實,褚季昶有他孩子氣的一面,哥哥稱帝後,註輦人一改往日的怠慢,反過來巴結他,求他給扇面題字,他瀟灑揮筆,寫下了「前倨後恭」四個大字。
如果說,褚仲旭想要的是自由,那褚季昶想要的,就是愛。
親情的缺失,不被愛的成長經歷,使得他格外懂事早熟,他會看人臉色,不給人添麻煩,他的客氣裡,帶著疏離。
《斛珠夫人》原著裡寫道:「他不過二十一歲,卻從小知道世上最淒涼難過的情境不是走投無路,亦不是眾叛親離,而是‘人皆有,我獨無’。他從來不願伸手向人索取任何東西,因為知道多半是得不到,即使得到,也一貫是瘠薄殘破的。殘酷的、復仇的快樂升騰上來,是從未有過的豐盛暢快。這快樂一下子寵壞了他,從今往後,再沒有別的東西能填補他心裡的淵裂了。」
從被無情送去當質子,到帝旭一統天下,這十年時光,褚季昶「從孩童成長為青年,像從沙漠中脫困的焦渴旅人需要很多很多的水,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權勢,否則夜間便不能安眠」。
褚季昶對褚仲旭的報復,對權力的渴求,皆源於他內心的缺口。
褚季昶睿智有謀,如果沒有褚仲旭,褚季昶未必不能成為一個好皇帝。
可造化弄人,不想要權力的褚仲旭,被迫登上帝位,形銷骨立,求死不得;而想要用權勢彌補安全感的褚季昶,卻歿在了風浪裡。
《斛珠夫人》這本書裡,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每個人都背負著自己的傷痛和執念,有的人愛而不得,有的人求死不能,也有的人明知前路就是刀山火海,卻依然一意孤行,不悔來路。
即便再給褚季昶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依然會奔赴大海,了結他的執念。
最終,褚仲旭求死得死,而褚季昶,卻永遠得不到他想要的溫情。
>《斛珠夫人》原著:看清褚季昶的成長經歷,才懂他為何非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