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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讀者看到「澀澤龍彥」這個名字,亦或是去搜尋引擎查一查,大多會聯想到大熱的日本動畫片《文豪野犬》中的一個人物,並不會馬上想到他是誰,有什麼代表作。
換個思路來想,能夠和芥川龍之介、福澤諭吉、太宰治、江戶川亂步等在中國都聞名遐邇的大作家一同出現在一部以「大文豪」為賣點的動畫中,想必也不會是等閒之輩。
更加值得一提的便是他與三島由紀夫高山流水般的友誼,對於外國文學的研究的獨特視角,以及他在文風錘煉上的劍走偏鋒。此處暫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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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身為編輯、翻譯者、作家的澀澤龍彥與三島由紀夫因關於薩德的文學作品合作而結識。本是不能再稀松平常的一次通信,卻因三島由紀夫的熱情回應,兩人開啟了長達近十五年亦師亦友的交往。在澀澤龍彥回憶中的三島由紀夫,是一個在生活中時常表現出情緒的異常高漲與執著的人。
「當時,三島穿著土黃色戰鬥服,頭戴安全帽,腳上套著長靴,出現在了我們面前。他似乎對東京都內的騷亂十分感興趣,想著自己也能身臨其中而興奮不已,脫掉長靴上了榻榻米坐席後, 還不斷打電話搜集、確認情況,時刻關注著遊行隊伍的行進動向。」
「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喜歡渾身是血的人。想起來,昭和二十三年,雜誌《序曲》的座談會上,他混在第一次戰後派作家之間:‘坦白說,我像西班牙的繪畫一樣對血充滿饑渴。想看血,想得要命!’這是他發自內心的、沒有半點虛偽的聲音。」
——《三島由紀夫二三事》
當我擅自想給三島由紀夫貼上「純粹」的標籤時,澀澤龍彥似乎早就猜到一般跳出來說道:
「純粹一詞好像非常好用。有人感言:‘雖然跟不上三島的思想,但被其純粹性打動了……’或許,純粹一詞定義寬泛,超越了左翼右翼。可是,我一次都未曾相信過三島氏的思想」(《悼念三島由紀夫》)。
於澀澤而言,「純粹」並不足以評價三島的思想。他雖然與三島相知相識多年,卻也並不認同其在政治上的主張。可以這樣大膽推測,倘若三島並未「住進薩德的世界」,倘若三島並不是如此複雜、矛盾的文人,澀澤龍彥未必會與之成為多年好友,甚至會打心里厭惡其浮誇的言行。
三島由紀夫
正是由於他們曾經相互欣賞,為了同一個研究對象多次交流,又因他們並非強迫對方接受自己觀點的沉重之人,他們才能在澀澤提出「不知何時起,我開始覺得與仁兄漸行漸遠了」這種令人感到落寞的感慨後,依舊能夠同席而坐,求同存異地繼續這段友誼,直至三島的死將之定格。這種友誼放在當下討論都是極為難得的,如今已經少有因為不同意見爭執後還不封鎖彼此的,讓人不禁懷疑現代交友的便利使得人們越發心胸狹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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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文章大多成文自三島由紀夫死後,橫跨二十餘年的篇幅中,澀澤龍彥在不同情境下撩起對三島的思念。在讓人感慨這段不朽的友誼之餘,也從行文間感受到澀澤龍彥對三島由紀夫的情感變化。起初澀澤試圖去理解三島由紀夫那場盛大的死亡,以讀取三島借此向世人的吶喊:
「不同於厭世者緩慢的自殺,純粹追求為了死的死,三島由紀夫的自殺,直到最後一刻,都讓人感覺是能量在描摹急速上升曲線。因為三島氏是在《太陽與鐵》中理論性地證明死是生之昂揚、生之緊張釋放直接聯繫著死後,在現實中死去的。「
「三島氏本來就是一個持有特殊感覺、特殊嗜好、特殊信念、特殊哲學的人。存在的確證只有在存在被破壞的瞬間、死的瞬間才能獲得的哲學,至少不是面向大眾的哲學,且是無法驗證的哲學。盡管有著一紙之隔,只能稱作神秘主義。即使是將這種哲學果敢地付諸實踐的三島由紀夫本人,其在死的瞬間是否真的抓住了存在的確證,無人敢斷言。可惜的真相將被永久封存。」
——《三島由紀夫追記》
此時的澀澤,處於無法真正理解摯友之死的愕然與惋惜中,他在文庫版後記中說「他剛去世那會兒,我文章寫得悲憤慷慨」。在三島死後一次次回想起兩人的交流往事,又與他人談論三島其人,方知自己才是三島心里最親近的人。三島的一生似乎一直缺少被理解,他發覺自己的錯誤是拒絕去理解三島。於是抱著一種親近友人的責任感以及對已故友人的愧疚,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去解構三島由紀夫,試圖讓人們理解真正的三島。隨著時間推移,他似乎又不再執著於去理解三島的死,某種程度上達成了與自己的和解。
他在《如行星運行一般》一文中將這種釋懷用隱喻表達了出來:
「牛頓好奇蘋果為什麼會從樹上落下來,為了揭開這個謎,他發現了萬有引力法則。但是,就算發現了萬有引力的法則,蘋果照樣落下來,它如果落在我們頭上,我們還是會感到疼痛。牛頓不是對蘋果落下來這個現象感興趣,而是對如何邏輯性地重建蘋果落下來這一非邏輯性感興趣。蘋果落到頭上是非邏輯的,萬有引力的法則並不是在強調這個非邏輯性的真實」。
若是無法看懂這層隱喻,又可以在同一本書中的《對談 三島由紀夫》一文中獲得一絲線索,
「我已經,對三島的這個謎團,已經喪失解謎的欲望」。
其實並非每一次死亡都需要給它賦予一點邏輯性,也許死亡就是死亡。在許多次的嘗試後,澀澤龍彥最終也領會到,三島由紀夫的死,也許只是對他自身而言意義重大,對旁人可能是毫無意義的。旁人始終不能窺探到他死亡的一點線索,可能是因為大多數人都無法認同並且拒絕理解他的「頹廢和死」。此時的三島由紀夫是否真的得到了他所推測的答案,我們也不得而知,畢竟看過真理之門的只有死亡之人,而死者無法再開口言說。
澀澤龍彥進而思考起他與三島由紀夫的相互影響,一方面自豪於他對三島由紀夫創作的影響,一方面也十分懷念三島曾經對他的啟發。
「三島氏對薩德的關注之深,非一朝一夕。因此,這次的戲劇《薩德侯爵夫人》是三島氏與薩德世界多年交涉的成果,是卓越的成就!三島氏從我寫的傳記出發,竟然創制出如此絢麗堂皇的劇本世界!「
——《薩德和三島文學》
「正文中我也提到過,在三島由紀夫一周年忌的會場上我遇見了磯田光一先生,當時他對我說:
‘自從三島去世後,澀澤先生您的文章是不是有些變化呀?’
這應該不可能,但磯田先生向來眼光銳利,或許他真看出了我本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文庫版後記》
三島由紀夫善於在自己的小說中加入許多的隱喻,這在日本作家的作品中是不多見的。澀澤龍彥在《如行星運行一般》一文中,使用隱喻闡述自己對三島事件的思考,仿佛是在致敬三島文學的特殊性,又似乎在不知不覺已然受到三島文學的影響。他在《薩德和三島文學》一文中言及的一句話,表面看來是在闡述薩德對三島文學的影響,實則暗指三島於他的影響:「當然,對於一個作家何時、如何影響另一個作家這樣的問題,我們不能輕率地做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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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人們只能通過三島由紀夫的文字去想像他是怎樣的人。然而這樣的想像注定是片面而抽象的。從他的文字中,人們通常感受到的並非癲狂,並非偏執,而是極度的冷靜與哲思。無論是在《金閣寺》中夾敘夾議,即使犧牲故事性也要借角色之口說出自己的「頹廢與死亡」,又或是《豐饒之海》中轉生的戛然而止,三島似乎饒有目的地駕馭著自己的作品,更像是為了向世人講述自己的思考才寫出這些故事。人們試圖通過解構他的作品解開他的自殺之謎,而不了解一個豐滿的他,如何去理解他的精神世界?
《三島由紀夫追記》一書,是對友人逝去的追思,從曾困惑於他的突然死亡,將這種迷思落到對他作品的深度解構,再最終回復到對其作品價值的認可上。為試圖了解三島由紀夫其人提供一個傳記的側面視角,也為依舊執著於討論三島之死的人們帶來自其親近友人的自白。
或許像澀澤在《三島由紀夫追記》一文中所言「總之,三島氏死了。留下的只有文學。他留下來的文學性的存在論被我們解讀,從而使得特殊轉換成了普通」。文/謝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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