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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玉玊
11月1日，新海誠的動畫電影新作《天氣之子》在大陸上映。繼《你的名字。》引爆票房奇跡後，《天氣之子》的票房同樣突破了一百億日元大關。由RADWIMPS演唱的主題曲也再一次在各大音樂榜單名列前茅。盡管《天氣之子》的整體評價不及《你的名字。》，但熟悉新海誠的觀眾大多認同這樣一個判斷，即《天氣之子》比《你的名字。》「更加新海誠」。
其實在創作《你的名字。》之前，新海誠與其說是個用動畫講故事的導演，不如說是個用動畫寫詩的詩人。他的作品往往唯美而憂鬱，節奏慢、故事簡單，但情緒細膩豐富，語言精致考究。這樣的作品使他收獲了一批忠實的粉絲，但卻很難在電影市場上獲得巨大的商業成功。《你的名字。》是新海誠一次成功的商業化轉型，盡管作品仍舊延續了新海誠特色的唯美音畫風格，但卻添加了更跌宕起伏的故事、灌註了更主流的價值觀念、採取了更常規的敘事手法，最終呈現出了一部優秀商業動畫電影應有的品質。然而美則美矣，終究缺了點不受束縛的個人特質，顯得有些中規中矩。
電影《天氣之子》海報
《天氣之子》繼承了《你的名字。》的商業製作水準，但在故事上卻多了點「任性」。這一次，新海誠不想再講一個為了愛情拯救世界的常規故事了，他給主人公出了個難題：如果必須在愛情與世界間做出選擇，你有勇氣走向那個不被任何人期待的選項嗎？
對於男主人公帆高而言，愛情與世界都是無罪的。如果要拯救將被雨水淹沒的東京，就必須放任心愛的姑娘陽菜犧牲生命；如果要將陽菜帶回人間，就必須看著繁華的東京在永不停歇的大雨中遭受滅頂之災。
不可名狀的世界力量成為了愛情的阻礙，這其實是新海誠作品中反復出現的情景。早在2003年的作品《星之聲》中，主人公寺尾升和長峰美加子就因外星文明的襲擊而天各一方，長峰美加子經過短暫訓練後便深入8.6光年外的太空戰場參加殘酷的戰鬥，她的一封簡訊歷經8年才被寺尾升收到，而此時長峰已經犧牲在遙遠的戰場上。《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2004）與《天氣之子》的故事更加接近，女主人公佐由理因神秘原因陷入沉睡，與此同時戰爭打響，愛慕佐由理的少年藤澤浩紀於是陷入了「拯救佐由理還是拯救世界」的矛盾掙扎。不同的是，無論寺尾升還是藤澤浩紀都顯得無力而絕望，他們懷抱著不被知曉、不被理解的愛等待命運的審判。《天氣之子》中的帆高卻仿佛從前輩立花瀧（《你的名字。》中的男主人公）身上接過了行動的勇氣。於是，單薄卻堅定的少年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握住撿來的手槍，決然的槍口面對著整個世界。他抱著犧牲一切的覺悟奔向心愛的女孩，用赤裸的生命迎接被命運詛咒的愛情。那愛情里面沒有權衡利弊、沒有理性考量，只有少年義無反顧的一腔孤勇，純粹而強大，神聖而光輝，這才是新海誠想寫的少年之愛，是他不斷回溯的少年情懷。
這樣的故事對不熟悉新海誠的觀眾來說，或許顯得陌生甚至怪異，畢竟無罪的世界與無辜的愛情相互對立存在並不符合主流觀眾的接受習慣。想要理解《天氣之子》，或許就不得不對所謂的「世界系」故事稍加解釋。
「世界系」是日本動畫、漫畫作品中一種特殊的故事類型，其主要特徵是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情感羈絆直接與事關世界存亡的重大危機緊密聯繫在一起，本該處於這兩者之間的社會、國家等等複雜現實關係都被隱去。非常純粹的「世界系」作品其實並不多，而其中就包括新海誠的《星之聲》(2003)與《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2004)。《天氣之子》盡管呈現了一定的社會維度，但其主線故事也仍具有明顯的「世界系」特徵。「世界系」是一種典型的「少年向」敘事，講述的是純粹而青澀、似乎與這個複雜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少年情懷。直接將自身命運與宏大宇宙聯繫在一起的敘事方式繞過了中間的混沌現實，構成了一個具有典型寓言性質的理想敘事。也就是說，「世界系」是關於少年理想的寓言，「世界系」故事中的「愛情」與「世界」，都不能被簡單看做實際之物，而應該被看做某種象徵。在這類故事中，少年少女間的羈絆愛戀，象徵著最強烈美好的情感、不被理解的堅持與世間一切應該被珍重和守護的純粹夢想。作為愛情之阻礙的「世界」，同樣高度抽象，無論《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中的白色巨塔，還是《天氣之子》中的蓋亞，都是介乎於有意志與無意志之間的不可名狀、不可理解的神秘力量。它不對應任何現實之物，只是作為一種具象化的概念，標識出少年們為了那份絕對之愛能夠不惜捨棄一切、對抗一切的勇氣與意志。
盡管名為「世界系」，但這類故事本質上是無世界的，只有孤絕的少年少女在無邊的虛無中緊緊相擁。他們的故事既不揭示世界的真相，也不理會世俗的評判；既不討論社會的問題，也不涉及哲理的思辨。但總有人會為了那份純粹的少年愛戀而熱淚盈眶，總有人願意相信那樣的執著與無畏。那麼「世界系」的故事也就值得繼續講下去吧。（王玉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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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之子》：「世界系」與新海誠的少年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