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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對動漫這種文藝形式都覺得很輕視,認為不過是小孩子看的東西。但其實動漫作品也和許多文藝作品一樣,都能反映一定的社會現實。
比如,岸本齊史的漫畫火影忍者。火影忍者裡,其實大家可以看到許多父子之間關係緊張,甚至還有宇智波鼬弒父滅族這樣的悲劇。但從這些緊張的父子關係背後,明顯可以看到岸本齊史在刻畫火影忍者劇情的同時,也再現了東亞社會傳統文化裡的父權幽靈。
卡卡西與旗木朔茂,想認同又不能認同
第一對父子,是旗木一族的,木葉白牙旗木朔茂和兒子旗木卡卡西。這對父子都是天資卓越,但是卡卡西對於父親旗木朔茂的死耿耿於懷。
旗木朔茂為了救同伴而放棄了任務,遭到村莊裡的人指責,甚至連被救的同伴也反過來指責他。旗木朔茂因為身陷精神上的痛苦,而選擇了自殺。
旗木朔茂結束了自己的精神痛苦,但卻把這個精神上的折磨留給了兒子卡卡西。卡卡西對於父親的這種不名譽死法,一直內心無法接受。所以,有一段時間卡卡西偏執地堅持「任務第一」理念,與宇智波帶土發生很多爭執。
卡卡西是矛盾的,他很想認同父親,但是村莊和忍者法則的規定,以及周圍人的社會輿論,又讓他不能認同父親。這導致了幼年的卡卡西對父親的死無法釋懷,偏執地堅持「任務第一」就成了這種心理創傷的外在表現。
說實話,卡卡西和帶土隻隔著一層窗戶紙,要不是遇到了善良寬厚的三代火影和四代火影,而是遇到團藏或者宇智波斑這種人,卡卡西一定是另一個帶土。
早年的卡卡西堅持「任務第一」,這與父親的選擇完全不同。通過確立與父親的不同,來達到否定父親,強化自我認同。但諸多行為的背後,其實恰恰反應了卡卡西想認同父親而不能的痛苦地步。
這個問題先是在神無昆橋行動中,帶土之死讓卡卡西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舒緩。而到了佩恩襲擊木葉的時候,卡卡西陷入生死彌留之際,與父親的靈魂進行對話,這個問題才算是完滿解決。
阿斯瑪與三代火影:想理解而沒能理解
與卡卡西對父親旗木朔茂是想認同而無法認同不一樣,猿飛阿斯瑪對父親三代火影猿飛日斬,則是想理解卻無法理解。
有個當火影的父親,既幸運又不幸。因為火影的兒子,不能給老爸丟臉啊。阿斯瑪一直在瞻仰父親三代火影這座高山,不斷想要去靠近和攀登,變得和這座高山一樣巍峨偉大。
但阿斯瑪在三代火影的墓前回憶往事時,過往總是得不到父親三代火影的肯定。
「玉」的概念,是三代火影曾經多次提及的,而阿斯瑪則對此有自己的理解,但兩者之間有著天差地別。阿斯瑪無法理解父親口中的「玉」,他只是以為保護大名、保護村莊、保護火影,就是保護了「玉」。
三代火影斥責其理解的膚淺,但阿斯瑪卻憤怒地認為,這只是父親單純不肯認同他罷了。為了此事,阿斯瑪一度離開村莊流浪,多年之後才回到木葉。
真正讓阿斯瑪理解「玉」,還是要到三代火影壯烈戰死之後。可惜,已經天人相隔。阿斯瑪一直想理解父親,也想父親理解自己,可是生前他一直沒能完全能理解,父子之間也就沒有完全的釋然。
宇智波鼬與富嶽:想溝通卻無法溝通
火影忍者裡,父子關係最惡劣,後果也最慘烈的,莫過於宇智波鼬與富嶽這對父子。因為,他們之間的問題最大。
卡卡西和阿斯瑪與父親的問題,是認同與理解,多少還有溝通,而宇智波鼬與富嶽之間,幾乎沒有任何有效的溝通。
富嶽說得最多的話是什麼?
「不愧是我的兒子!」
「別忘了你是宇智波一族的鼬!」
說來說去,這裡面有什麼真實有效的溝通嗎?沒有,只有一個父親對於兒子的發號施令。他關心過兒子宇智波鼬心裡在想什麼嗎?也沒有。就連要宇智波鼬進入暗部充當間諜這種事,富嶽都從來沒有征詢過兒子的意見和想法。
富嶽一廂情願地認為兒子和自己想法一樣,迷惑於兒子表面上的一直服從。直到滅門之夜,富嶽才恍然大悟原來兒子早就和自己不是一條心了。
富嶽最後心甘情願被兒子殺死,除了不願父子相殘之外,恐怕更多地也是因為和兒子鼬之間的離心離德,而覺得心灰意冷了無生趣,還有什麼比被兒子背叛更痛苦的?
東亞社會父權陰影下的親子難題
漫畫火影忍者裡,這三對父子之間的緊張關係,是對父權陰影下親子關係難題的一個真實寫照。這不但在日本社會,在整個中日韓的東亞儒家文化圈都具有代表性。
儒家文化下的家庭內部,父對子具有絕對的領導性,同時父親又是兒子的榜樣。這種文化與體制下,父子關係難以像母子關係一樣親近和便於溝通。多數時候,父子之間都沒有交心的機會,而是父親單方面對兒子進行訓斥。
而儒家文化又給予父親的要求也與母親不同。所謂嚴父慈母,父親必須要嚴厲嚴格甚至是嚴酷。這種蠻橫和高高在上,常常成為父子關係的死穴,斷絕了父子之間的溝通可能。
在這種狀態下,父子隔膜誤會沖突不斷,最後甚至可以發展成宇智波鼬那樣全面否定父親與一族,乃至全面抹殺。
可以說火影忍者這部漫畫,完美而真實地刻畫了這種東亞父權陰影下,父子之間的代際沖突。認同、理解與溝通上的缺失,最終使得火影忍者裡的父子們都陷入在親子關係的難題與悲劇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