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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雷軍從來不大方)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不止一個人在飛機的經濟艙中見過雷軍。
在那些被偶遇者抓拍的照片中,雷軍往往只身一人,背著簡單的雙肩包,沒有助理,這位億萬富翁或與他人一同站在擁擠的擺渡車中,或安靜地坐在經濟艙狹小的座位上。
在科技行業中,雷軍素有「IT勞模」之稱,以此為關鍵詞,可以在百度資訊中搜尋出900多條結果。
沒有周末、假日、每天工作16個小時、吃頓午飯只用三分鐘——這些都是雷軍留給許多同行的印象。
「勞模」雷軍除了勤奮,還有儉樸。
從金山到小米,雷軍始終在自身、員工、公司和投資理念上貫穿著儉樸與「性價比」的概念。這曾經極大地成就了小米。
2019年12月16日,雷軍在50歲生日當天所寫的《創辦小米前後我的一些思考》中,依舊強調了對低毛利的重視,以及這一點為小米帶來的成就。
無人會否認「性價比」對小米對貢獻。過去10年,雷軍帶領小米,從性價比角度殺入市場,僅用4-5年時間便登頂中國市場冠軍,創造了手機行業的奇跡。
但在最近三年,小米頻頻受困,背後對多種原因中,「性價比」模式亦難辭其咎。
雷軍的節儉理念已經成為小米的桎梏了嗎?
雷軍在經濟艙被抓拍 圖源網路
夢想高於物質
1969年,雷軍出生於湖北仙桃的一個教師家庭。1987年,他考入武漢大學計算機系。從學習計算機開始,雷軍便對工程師抱有一種崇拜之情。
剛大學畢業不久,一次偶然的機會雷軍見到了仰慕已久的WPS之父求伯君。
在當時的雷軍眼里,身穿高檔呢子衣、做出了WPS的求伯君,渾身「透著一種成功者的氣質」,是偶像級的存在。
1992年,在求伯君的邀請下,雷軍毅然放棄了在研究所的穩定工作,加入了金山。
盡管那時雷軍尚一窮二白,但在偶像的感召下,他完全忽略了詢問薪資待遇,「等到加入了之後,我才想起求總沒跟我說拿多少薪水、多少股票」。那時的雷軍把理想看得比錢重要。
22歲加入金山的雷軍在那里一待就是16年,事後證明,這是一次值得的投入。金山軟件在香港上市後,38歲的雷軍憑借14.9%的持股,身價瞬間超過3.5億港元。
期間,雷軍還創辦了電商網站卓越網,並於2004年以7500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亞馬遜,雷軍因此也收獲了一筆不小的財富。
但這些並沒有使雷軍感到快樂。2007年底,他卸任金山CEO,閒賦了一段時間,倍感失落。「沒有一家媒體想要採訪我;沒有一個行業會議邀請我參加。那個階段,我變得一無所有,除了錢」。
雷軍不甘心只做一個「有錢人」。離開金山後,他成了一名天使投資人。在2008—2011年的幾年中,他先後投資了好大夫在線、凡客、樂淘網、大街網等20多家公司,成績斐然。
有資本、有事做,雷軍仍覺得落寞。多年前,馬化騰和丁磊還只是普通打工者,轉眼間,已經分別成為騰訊和網易的創始人,前者成為中國市值最高的互聯網公司,後者也做得有聲有色,在當時穩居「四大門戶」之一。反過來,作為曾經的互聯網行業前輩,雷軍卻尚未創立一家「偉大」的公司。
還在金山擔任CEO時,雷軍曾說,希望有一天,他被邀請至會議或被採訪,不是因為「金山CEO」的身份,而是因為他是雷軍。
如何成為雷軍心目中的雷軍呢?早在大學時期,雷軍曾讀過一本《矽谷之火》的書,那本講述喬布斯等企業家創業的故事。「做一個像蘋果一樣偉大的企業」,成為他內心的終極目標。
一切向「偉大」看齊;物質生活對於雷軍來說似乎並不重要。即使在身價過億後,出門坐經濟艙、吃盒飯、穿運動T恤和運動鞋,仍是他的標配。
網上有一張雷軍穿著帶小米logo的T恤,照片中的他面帶微笑,左手戴著一塊黑色表盤的金屬表。
曾有人說那是俗稱「黑水鬼」的勞力士潛航系列,價格約在5—6萬元;但有熟悉腕表的人士指出,那不過是價值1000元左右、已經停產的一塊西鐵城石英表。
雷軍佩戴腕表 圖源網路
節儉:從金山延續到小米
由己及人,在雷軍眼中,他的管理團隊和員工同樣應該具有「精神高於物質」的追求。
曾擔任金山總裁技術助理的尚進回憶,早期,由於員工薪水低,外界常常以雙倍價錢來金山挖人,但雷軍會覺得,如果價格翻倍就會離職那是忠誠度不夠的體現。
雷軍不願意以薪資吸引人。上世紀90年代,在金山頗為艱難時,雷軍帶頭節約開支,員工薪酬也普遍低於業界水平。當時行業的一個共識是,金山講得是奉獻和理想,但不講薪水。
在業內,雷軍的勤儉常常被人拿來與華為創始人任正非相提並論,後者亦強調員工奉獻,但不同的是,華為開出的薪酬在業內遙遙領先。
金山的薪水太低,難以招攬突出人才,雷軍發明了一套獨特的招聘方法,在二線城市的一流高校招攬前5%的學生,他的演講極富煽動性,許多大學生在對理想的向往中,毅然加入金山。為了凝聚士氣,金山一度每天早上站著開晨會,要求大家拿著分貝器喊口號。
夢想不能當飯吃,進入2000年後,互聯網公司快速崛起,大量金山人被挖角。尚進記得,雖然兩倍薪水會被雷軍吐槽「不忠誠」,但許多來挖人的公司都開出了3倍的薪水。
坊間關於雷軍儉樸甚至「摳門」生活故事不勝枚舉。
曾有人回憶說,在金山時期,雷軍召集中層開會,中午給每人點了一份蛋炒飯。
另一個與此類似的例子是,有一次,雷軍和旗下子公司的管理團隊開會。中午吃飯時,高管們想當然地認為肯定會去周圍的餐廳聚餐,雷軍卻拿出手機說,「我叫了外賣,大家想吃什麼一起點了吧。」高管們接過手機一看,上面是十幾元的各種盒飯。
還有一側傳言稱,雷軍曾與求伯君等幾個金山高管去成都出差。從機場到公司的路上,副總裁王峰說,我要給我們部門表現最好的員工獎勵100元,他會很高興。雷軍聽了說,我也拿100元,但我要獎勵給10個人,這樣就有10個人很高興。求伯君聽完哈哈一笑,對雷軍說,你不用給錢,你要是從這車上跳下去,全公司1000多人都很高興。
雷軍塑造的金山氣質延續到了小米。2010年4月,小米開業時,雷軍與林斌、周光平等人一同喝下了小米粥,既與小米公司的名字相呼應,也展現了這家公司的氣質與理念:用小米加步槍的「土辦法」去顛覆這個行業。
2010年,雷軍與創始人共喝小米粥 圖源網路
低毛利是雷軍從Costco學來的「土辦法」。很難說雷軍當年選擇從這一角度切入市場,究竟與他在生活上的節儉是否有關。
不過多年以來,這家他一手創辦的公司,的確從產品到管理都一脈相承了雷軍的節儉理念。
「低毛利、高效率是王道」,在《創辦小米前後我的一些思考》一文中,雷軍這樣寫到。這是他站在50歲時對10年前一些決策的回顧,他依然堅持,「高毛利率的公司,效率一定是很低的」,而小米的成功在於低毛利下,對整體運作成本「控制在驚人的低的水平」,他寫道,小米「是全球運作效率最高的公司」。
性價比、低毛利的確是小米成功之道。2013—2015年,小米以行業顛覆者的形象出現,不僅改寫了智慧型手機的售價,其互聯網行銷、粉絲行銷的方式方法也為人津津樂道。
那時,雷軍和小米的其他幾名創始人是國產手機最為耀眼的明星。
然而在最近兩年中,小米遭遇到的種種困境,或許也與這種對「低毛利」的堅持不無關係。
雙刃劍
低毛利導致的問題最早在銷售層面暴露出來。
在小米擅長的線上銷售管道逐漸飽和、線上成本越來越高後,小米開始提出新零售概念,向線下拓展。
2016年底,雷軍首次提到了小米的新零售規劃,不久後,這被列為小米的「新鐵人三項」之一。
但線下管道畢竟涉及層層利益,以低毛利率著稱的小米手機難以滿足線下代理商所需的利潤空間。
據從業者反映,那時,OPPO、vivo等以線下管道著稱的手機廠商,能夠給予零售商每台手機售價15%-20%的利潤空間,最低也會高於10%,而小米給予的利潤率則不足5%,極大壓縮了管道商對小米的銷售意願。
除小米在一、二線城市所設的直營店外,小米授權店、小米小店等形態均難以為繼,在多地已經大舉收縮。
「以前在我們區域還有小米經銷商和負責人,現在都撤掉了,一個小米的省級代理商都沒有了。」一位手機管道商在近期透露。
2018年4月,小米IPO前夕,雷軍在母校武漢大學演講時宣布,小米硬件的綜合稅後淨利率不超過5%,如超過,我們將把超過5%的部分用合理的方式返還給小米用戶」。
當時,雷軍為小米設定的路線是,通過低利率硬件引流,發展高毛利的互聯網服務。當時,這也被外界理解為,雷軍在為即將IPO的小米再次強調其互聯網公司的定位。
然而,小米的互聯網業務遇到了與線下管道相同的問題:投入不足。盡管互聯網業務在戰略上備受雷軍重視,但據諸多小米內部人士反應,小米對互聯網的實際人力、財力投入相當有限,既不培養內容、也從不燒錢推廣。迄今為止,小米也未能孵化高流量的互聯網應用。
多年前,金山員工的遭遇「穿越」到了小米員工身上。
不少小米員工反映,公司待遇低於業內平均值,這不僅拉低了員工的工作積極性,也增加了在外招聘的難度。
有員工抱怨稱,入職小米以來面試人數達200餘名,卻未能找到合適人選,「想要背景好、能力好的員工,但合適的人選都能拿到其他公司更高報酬的offer,不願意來」。
最近兩年,手機行業的競爭進入白熱化階段,而低毛利的小米更加捉襟見肘。手機行業的「玩法」正在改變:數年前,以小米、魅族為主的互聯網手機是行業明星;如今,在上遊研發和供應商上具有優勢的華為、在下遊擅長管道銷售的OV,正在成為行業主流,展示著各自優勢。
有句話說,過去你擅長的東西未來會成為你成長的障礙。雷軍與他的小米今天更像是這句話的現實版。
雷軍或許已經意識到這一點。
2019年,小米與Redmi拆分,並將「極致性價比」的任務交給後者,小米手機及其品牌的其他產品努力上探高端。與這一趨勢相匹配的是,在同一年,小米的研發投入上升至70億元,6月,雷軍宣布在新零售建設上追加50億元。
不過,在低毛利模式下運轉多年的小米,「向上」發展並不容易。2019年,小米發布數款手機展現「黑科技」、擺脫性價比,均反響平平;唯獨在這一年底,當Redmi發布一款1999元起售價的5G手機K30時,小米的股價隨之大漲8.47%。
當「節儉」已成為雷軍與小米的「基因」後,他們還能改變嗎?
>雷軍從來不大方 節儉理念已經成為小米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