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幸已不再掙紮？面臨126億賠償，高管或被判處25年監禁

劃重點

1、瑞幸取消聽證會放棄上訴，與其內部董事會即將「大換血」有關，也可能有準備重振旗鼓的計劃。

2、除了強制退市和罰金，瑞幸及其高管還將面臨最高126.4億美元的巨額索賠，主要責任人可能將面臨最高25年監禁。

3、瑞幸事件發生後，美國收緊上市規則、提高上市門檻，可能將眾多有意向赴美上市的公司擋在門外。同時，伴隨審查力度加強，有可能出現大量中概股回歸A股或港股。

來源：矽谷密探

作者：Junyue

編輯：SV Insight

（本文獨家首發騰訊新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北京6月26日晚間，瑞幸咖啡突然發布公告稱將撤銷召開聽證會的請求，並表示已接到納斯達克辦公室通知，將於美國時間6月29日正式停牌，並進行退市備案。

在此之前，瑞幸已兩次收到納斯達克的退市通知，此次宣布取消聽證會，也意味著瑞幸將不再掙紮，接受其終將退市的命運。

從2018年揚言打敗星巴克，小藍杯作為「國貨之光」席卷中國市場，到如今自曝財務造假，被納斯達克勒令退市。僅僅2年多的的時間，瑞幸咖啡就從「天之驕子」變成了「過街老鼠」。這究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還是一個沒被玩好的資本遊戲？

瑞幸為何突然宣布取消聽證會、放棄上訴？

在宣布撤銷聽證會申請之後，瑞幸股價暴跌54%，盤中6次觸發熔斷。而從瑞幸自曝造假至今，其實還仍不斷有資金進出炒作瑞幸股票，甚至一度從最低點暴漲超200%，其背後的原因在於，即便是自曝，若瑞幸提出聽證申請、層層上訴，在最終調查結果出爐前仍然可以保留上市資格，堅持幾個月甚至半年的時間不退市。

截至太平洋時間6月26日午夜，納斯達克共給瑞幸下發了兩份退市通知。其中，5月15日的給出的退市通知基於：1.違反了納斯達克上市5101條例，瑞幸進行的虛假交易侵犯了公眾利益。2. 違反了納斯達克5250（b）（1）條例，瑞幸未能公開披露其虛假交易的相幹商業模式，誤導投資者。

6月17日的再次退市通知則基於5250（C）（1）條例，瑞幸未能按時提交截至2019年12月31日的年報。

納斯達克關於企業退市的相幹規定，圖片來自官方條例截圖

瑞幸此前曾在在5月19日發布的公告中表示，將對納斯達克的退市決定提出申訴。而若瑞幸對聽證會決定表示不服，它還有權利繼續向納斯達克上市和聽證審查委員會上訴，若仍然不服，它最終可以上訴到納斯達克董事會。

此前有分析稱，就現有材料來看，瑞幸即便申請聽證也勝算渺茫，但其好處在於能幫助瑞幸暫時保住在市資格，贏取一些時間。而此次瑞幸宣布撤銷聽證會申請，無疑是已經徹底放棄了上訴，加速了退市步伐。

那麼，瑞幸為什麼突然決定放棄上訴呢？

根據相幹消息，主要還是跟瑞幸即將到來的董事會大「換血」有關。根據瑞幸此前發布的公告，瑞幸將在7月5日召開股東特別大會，此次股東大會將討論的事項包括解除董事長陸正耀的董事和董事長任命，解除黎輝、劉二海的董事任命，以及解除獨立董事邵孝恒的任命。

而在此之前，瑞幸曾宣布成立特別委員會負責就2019財年財務數據進行內部調查，並準備上訴聽證材料。該特別委員會由董事會的三名獨立董事邵孝恒 （Sean Shao）、濮天若（Tianruo Pu）和莊偉元（Wai Yuen Chong）組成，而於今年4月才任命的新任獨立董事濮天若卻於6月初宣布因個人原因辭職，特別調查委員會的組長邵孝恒也將在7月5日的股東大會被替換，莊偉元也將被解職。因此，這幾個獨立董事將無法代表瑞幸進行上訴聽證，聽證會也已無召開意義。

瑞幸發布關於停牌聲明

矽谷洞察認為，瑞幸在此節骨眼上對董事會大「換血」，除了表現出對既有造假事實和退市命運的放棄抵抗與全盤接受外，也可能有準備重振旗鼓的計劃。若7月5日的董事會召開時，陸正耀、黎輝、劉二海和Sean Shao均被免職，那麼也就意味著瑞幸咖啡在自曝造假事件時的董事會成員已全部離職，之後瑞幸還有可能通過新組建領導團隊挽回市場的一部分信任。瑞幸目前在全國仍有4000多家門店將正常運營，徹底重組董事會和管理層的背後，或許也有對公司下一步發展的考慮。

美國對造假「零容忍」，瑞幸接下來面臨什麼？

一直以來，美國對上市公司財務造假就報以零容忍的態度。瑞幸如今放棄上訴，接下來面臨的就將是退市摘牌與一系列的處罰。

那麼，瑞幸此次究竟違反了美國市場的哪些條例，即將面臨什麼樣的懲罰？

在2001年美國安然公司財務造假案件爆出後，為了保護投資者利益規范市場行為，美國於2002年正式頒布了《公眾公司會計改革與投資者保護法案》（別名《薩班斯法案》），對美國《1933年證券法》和《1934年證券交易法》做出了重大修改，大幅提高了公眾公司財務造假的違法成本。而此次瑞幸造假可能主要觸犯了以下條例（矽谷洞察不完全梳理）：

瑞幸咖啡涉嫌違反美國歷年證券法條例不完全統計，矽谷洞察制圖

而按照美國證券法規定，瑞幸由於觸犯上述條例，將面臨包括民事、刑事、行政在內的各項處罰。

可能將面臨超過126億美元的民事索賠

在民事處罰方面，美國證券法規定，對於虛假陳述註冊登記表、虛假記載發行或銷售有關的招股說明文件或宣傳的上市公司，投資人可進行民事索賠，同時上市公司應承擔誤導性陳述責任。

對於投資者來講，下一步的起訴流程將主要分為集團訴訟提起、訴訟受理、訴訟確認與訴訟和解幾個關鍵步驟：

1.訴訟提起。由於提起集體訴訟需要很大的成本投入，個人投資者一般缺乏充足的訴訟動力，按照美國相幹法律，對瑞幸這類案件一般會選取一名或幾名損失較大的投資者代表所有投資者進行集體訴訟。2.訴訟受理。當事人起訴後，法院一般會用 3-5 個月時間從事格式規范、被告通知等審前準備工作。3.訴訟確認。對案件內通進行審查確定，並確認首席原告與集團律師。4.訴訟和解。在美國，集團訴訟很少能夠走到法院裁判這一步，大多以和解方式結案。和解方案是雙方律師反覆磋商的結果，但需要經過法院審查認可。

那麼，瑞幸可能的民事賠償金額是多少呢？通過咨詢相幹專業律師我們了解到，美國法律對類似案件的索賠額一般的計算方式是在事發前和事發後中選定一段時間，將該時間段中的最高價減去事發後的最低價，再以該價差乘以股本數量，即是可能面臨的投資者索賠額。

而以瑞幸今年1月份股價最高點51.38美元，以及截止目前的最低價1.16美元作為標的計算，將其差價乘以2.52億總股本，那麼瑞幸將可能面臨高達126.4億美元的民事索賠。

但就瑞幸目前的財務狀況來講，是否能承擔如此巨額賠償？根據瑞幸公布的2019年三季報，經計算目前瑞幸全部流動資產約為63億人民幣（約8.9億美元），而這遠遠不夠給付賠償金額。但瑞幸目前還有幾千家線下門店持續運營，因此瑞幸此後是否會走入破產清算、或者被並購，投資者最終能拿到多少賠償金額，目前還仍需等待下一步審理。

截止2019年9月瑞幸的資產情況，圖片來自網路

責任人可能將面臨最高25年的監禁

在刑事處罰方面，美國證券法規定，對於上市公司責任人故意不實陳述、漏報，應處不超過1萬美元罰金或不超過5年監禁，或並處。對於作出重大虛假或誤導陳述，應處不超過500萬美元罰款、不超過20年監禁，或並處，非自然人則應處不超過2500萬美元罰款。

參照此前安然公司財務造假案，當時安然公司造假金額約為6億美元，除了公司被處以71億的巨額罰款、股票摘牌、公司破產外，其CEO最後被判刑24年零4個月。而對於瑞幸高達22億的造假金額，按照美國法律，其主要責任人的刑事追責可能性還是很大，屆時將由美國法務部提起訴訟。但如何確定主要責任人，以及若相幹責任人在中國是否能在判決後將其引渡美國監禁，目前還仍需等到最終調查結果出爐。

退市+行政處罰

毫無意外，在納斯達克將最終的退市決定報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備案後，瑞幸將被很快摘牌退市。瑞幸自己發布的公告稱，在6月29日停牌後，將進行退市備案工作。參照2011年中概股東南融通財務造假的時間線來看，2011年5月中旬公司股票停牌，27月東南融通解散審計委員會放棄上訴聽證，2011年8月該公司從場內板塊退市進入粉單交易市場，從停牌到退市前後3個月的時間。因此，在納斯達克兩次發放退市通知、瑞幸放棄聽證的情況下，不出意外的話，瑞幸咖啡將在1-3個月內正式退市。

此外，SEC根據證券法相幹規定還會對於瑞幸蓄意違反《1933年證券法》、《1940年投資公司法》、《1940年投資顧問法》規定處以最高50萬美元的行政罰款。

此外，瑞幸除了被美國追責之外，也極有可能面臨中國的追責。根據我國2019年修訂的新《證券法》第二條：，明確提出對在中國境外的證券發行和交易活動，有擾亂境內市場、損害境內投資者合法權益的將追究法律責任。這也意味著中國證監會、警察及司法機關具有「長臂管轄權」，根據相幹條例，瑞幸在國內同樣可能面對民事追責、高額罰款甚至刑事追責。

退市之後，瑞幸未來何去何從？

雖然退市似乎已成定局，對於瑞幸來講，故事或許還有機會「未完待續」。

從納斯達克場內板塊退市後，如果不走入破產程序，瑞幸還可能有兩條道路選擇，一是退到場外交易市場證券市場（OTC市場）上掛牌，二是被並購和私有化。

目前，美國場外交易市場主要由OTCBB（場外櫃臺交易）和PINK SHEETS（粉單市場）兩個市場組成。原則上瑞幸退市後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其中一個市場掛牌。但兩個市場的區別在，OTCBB對於報價對象沒有財務和最低價格等要求，但必須在SEC或其他聯邦監管機構註冊和報備且當前處於有效狀態，而粉單市場不需要在SEC報備文件，但該市場上股票的資訊透明度和資訊質量比OTCBB更低。

基於瑞幸財務造假被動退市的情況，以及結合此前中概股造假後的案例，若瑞幸選擇場外交易，估計更有可能進入粉單市場。但粉單市場資訊透明度和門檻低，股票交易流動性將會比較差。

而另一種可能即是瑞幸退市後被並購，走上私有化道路。按照瑞幸所說，目前其在大陸市場仍有超過4000門店和超3萬名員工，相幹業務還在持續運營，同時在中國市場已經培養了一批品牌消費群體，因此對於資本方來說，瑞幸仍然具有一定投資價值。

而這種模式此前也有案例可循。安博教育曾於2010年在美國紐交所上市， 2014年5月，由於2012年年度審計報告未提交的直接原因，紐交所對安博教育進行摘牌，並退市至OTCBB場外市場。退市之後，經過私有化操作，安博教育將其發展方向從培訓業務轉變為K12學校教育，2018年又再度在美上市。可以看出，若瑞幸未來運營得當，甚至也還有重新上市的可能。

瑞幸咖啡未來的路在哪裡？圖片來自網路

雖然瑞幸財務造假事件終將會伴隨著其摘牌退市而塵埃落定，但其對中概股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就在瑞幸造假爆出之後，4月23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傑伊•克萊頓在美國電視媒體上公開提醒投資人，不要投資中概股。

中概股明星公司跟誰學、愛奇藝等接連遭海外機構發布做空報告，好未來也在4月自曝造假行為。瑞幸事件發生後，納斯達克也已向美國證監會提交關於修訂上市規則的提議，意在收緊上市規則和提高上市門檻。而這會直接導致國內一部分擬於美股上市的公司希望落空，上市預期大大延長。隨著美國對中概股審查力度的加大，可能也會導致一批中概股回到港股或A股上市，目前網易、京東已迅速完成了港股上市，領頭了中概股的「回歸潮」。

如今，我們回望瑞幸的發展史，從2018年1月正式運營到2019年4月IPO，瑞幸咖啡曾是全球最快IP0公司，也曾是我們眼中的「民族之光」。然而光鮮亮麗的履歷背後卻充斥著商業造假與資本炒作的「污點」，讓我們每個曾真心為小藍杯叫好、用心推廣的消費者如鯁在喉。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唏噓感慨之餘，留給我們的或許還有警醒。

（文檔特別鳴謝Wickey Wang的指導與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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