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值稅降了又降，降低企業所得稅還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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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全國兩會，企業界最關心的還是減稅降費。

改革開放以來，簡政放權的「改革」和對外的「開放」始終是經濟領域的主旋律。就全國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來看，歷史上經歷過從1978年的31.2%到1995年最低點10.27%的蛻變，這可以說是波瀾壯闊的「實質性大規模減稅」，對經濟騰飛產生了深遠影響。

新世紀以來，隨著經商辦企業的持續高漲，納稅主體越來越多，納稅意識越來越規範，大陸財政收入的增速逐漸超過了GDP增速。2012年，公共財政收入117210億元，占當年GDP53.86萬億元的比重為21.76%，比1995年的最低點高了一倍有餘。這固然有經濟活躍的原因，也說明存在著減稅降費空間。

因此，從2012年的營改增開始，為積極有力應對新常態，大陸開始實施大規模減稅降費舉措，累計取消、免征、停征和減征1368項政府性基金和行政事業性收費，2016年減稅降費超過5000億元，2017年超過1萬億元，2018年超過1.3萬億元。

3月5日，減稅降費再傳佳訊。總理在作政府工作報告時稱，2019年實施更大規模的減稅，普惠性減稅與結構性減稅並舉，重點降低製造業和小微企業稅收負擔，深化增值稅改革，將製造業等行業現行16%的稅率降至13%，將交通運輸業、建築業等行業現行10%的稅率降至9%，保持6%一檔稅率不變。由此，增值稅現行16%、10%、6%三檔稅率將變為13%、9%、6%。

摩根士丹利可能，增值稅率下調3%，企業的增值稅稅負將能降低6000多億元。這一數字也在中金、中信等多家國內券商的預期範圍內。

這是2012年營改增之後，大陸增值稅第三次調整稅率。前兩次調整是在2017年和2018年。2017年7月1日，增值稅稅率四檔並三檔，由17%、13%、11%和6%四檔調整為17%、11%和6%三檔；2018年5月1日，增值稅稅率下調一個點，稅率為16%、10%和6%三檔，當前處於這一稅率。

而今年，增值稅的改革超過預期。除了將最高檔的增值稅率大幅降低3個百分點之外，還要在6%這一檔上擴大抵扣範圍，也就是說，最低稅率不變，但稅基縮小一些，變相給你減稅。

總理還承諾：確保所有行業稅負只減不增，並且繼續簡化稅制，推進增值稅稅率三檔並兩檔。

在降低企業社保繳費負擔上，總理宣布，下調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單位繳費比例，各地可降至16%。這是在各省市原有水平上，大降三到五個百分點的比例。

減稅與降費，都超過預期。

按照財政部的信息，2018年減稅降費在1.3萬億元以上，但由於各種原因，企業感覺不明顯，在經濟下行和外部風險衝擊下，2019年要「更大規模」推進減稅降費。

本屆政府大力推行減稅降費，一些企業卻感覺不明顯，獲得感不強，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全國工商聯副主席謝經榮曾透露，2014年起，全國工商聯對民企抽樣調查。通過調查2000多個樣本的1626個有效問捲髮現，2016年民企為全部職工繳納五項社保的企業僅為38.2%，比2015年的40.5%還下降了2.3個百分點。

《中國企業社保白皮書2017》則顯示，從2016年開始，中國企業社保合規的壓力增大，基數合規的企業比例停滯不前，甚至略有下滑。基數合規企業比例從2015年的38.34%下滑到2016年的25.11%，降低了13個百分點。2017年基數合規企業比例繼續下降，僅為24.1%。

2018年的情況略好，但也不樂觀。從基數合規來看，社保基數完全合規的企業增加至27%。與合規比例相對的，2018年選擇「統一按照最低下限」比例繳費的企業比重重新大幅回升至31.7%。調查顯示，企業繳納基數未合規的主要有3種方式：統一按最低下限基數繳納（31.7%）、按企業自行分檔基數繳納（17.34%）、按固定薪水部分不算獎金繳納（15.78%）。

可見，一些企業給職工繳費行為的不合規不合法，導致了他們在歷次的「降費」政策中獲得感不強，相反，合規守法企業的獲得感是強烈的。

同樣的，誠信經營、依法納稅的企業在政府密集的減稅行動中受益匪淺，實實在在地獲得了減稅的收益。

而那些習慣於偷稅漏稅的企業在減稅政策中獲得感不強，甚至在2016年底各地稅務部門上線「金稅三期」軟件後，不能再偷稅漏稅了，反而感覺自己的稅負上升了。

政府搭台，企業唱戲，政府的作用是提供舞台，提供一個公平競爭的舞台，守法的企業高稅費，不守法的企業偷稅漏費反而怨天尤人，顯然不符合正常的價值觀。通過深化稅費改革進行標準規範之後，守法的喜，不守法的憂，回歸到了公平正義的結果。

當前大陸共有包括增值稅、消費稅、進口環節稅、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城建稅、契稅、土地增值稅等18個主要稅種。根據納稅主體劃分，大陸的企業部門納稅占比超過80%。根據稅種劃分，增值稅是第一大稅種，企業所得稅是第二大稅種。

2018年全國稅收收入156401億元，其中國內增值稅為61529億元，企業所得稅為35323億元，兩者合計占總稅收收入的61.93%。

減稅降費政策實施以來，增值稅的深化改革一直是重頭戲，甚至個人所得稅的改革也在隔三差五地進行，但是企業所得稅的改革卻一直沒有進入深水區。

自2007年3月份《企業所得稅法》制定後，12年過去了，國內和國際的經濟形勢都發生了重大變化，但大陸再未調整過企業所得稅稅率。雖然2007年《企業所得稅法》將企業所得稅基本稅率從33%大降至25%，在當時世界各國企業所得稅稅率中相對較低，具有較強的國際競爭力。然而在12年後的今天，與世界各國爭相進行的企業所得稅減稅改革相比，這一優勢開始大大削弱，甚至變成了劣勢。

OECD（經合組織）國家大多為世界上具有代表性的發達國家，根據OECD國家稅收數據庫中稅收政策與管理中心的統計，自2000年至2016年，35個OECD國家中有33個國家最終下調了企業所得稅綜合稅率。2000年至2016年中，OECD各國的平均企業所得稅綜合稅率也一直處於下降趨勢，從2000年的32.49%下降至2016年的24.66%，降幅達7.83個百分點。

2016年，英國首相特蕾莎·梅正式批准了進一步下調企業所得稅稅率的政策，將在2020年前把企業所得稅稅率降至17%，並承諾英國企業所得稅稅率將保持在二十國集團國家中最低水平。

2017年，特朗普在美國進行了史上最大規模的減稅改革，其中之一是將美國企業所得稅稅率從累進制稅率35%大幅下調至單一稅率21%。

現在是全球化時代，發達國家的企業所得稅綜合稅率在下降，如果我們不作出及時必要的應對改革，可能有失去競爭優勢的風險。

企業所得稅改革一直未進入深水區，有一種可能是擔心財政的承受能力不足，其實大可不必擔心。

因為經濟活動是動態的，稅率下調了，不見得稅收收入會有相應的下降。

參考大陸個稅免征額提高、稅率下調和增值稅稅率的一降再降，它們並沒有使個稅和增值稅的收入總額下降，反而繼續保持較快增長。

來自財政部的數據：2016年個人所得稅10089億元，同比增長17.1%；2017年個人所得稅11966億元，同比增長18.6%；2018年個人所得稅13872億元，同比增長15.9%。

2017年國內增值稅56378億元，同比增長8%；2018年國內增值稅61529億元，同比增長9.1%。

稅率下調了，激發市場出現更多的稅源，稅收總收入反而增加了，所以在一定的區間段，降稅率跟增稅收不是悖論，反而是相輔相成的。

根據拉弗曲線，稅率下降了，稅收反而增加了，說明稅率已經過了最佳平衡點，無論是因為外在的全球減稅潮，還是因為拉弗曲線所蘊含的經濟學原理，我們的企業所得稅稅率該適當下調了。讓利於民，長期看反而會產生更多稅收和就業。

可喜的是，本屆政府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企業所得稅稅率的調整正從小微企業開始漸進式改革。

1月18日，財政部發布實施小微企業普惠性稅收減免政策通知，對月銷售額10萬元以下（含本數）的增值稅小規模納稅人，免征增值稅（之前是3萬元以內免除增值稅，也就是說，之前小微企業每月開3萬元的發票無需繳增值稅，現在每月開10萬元的發票無需繳增值稅）；對小型微利企業年應納稅所得額不超過100萬元的部分，減按25％計入應納稅所得額，按20％的稅率繳納企業所得稅（即小微企業年利潤100萬，計算企業所得稅應納稅所得額的時候按照25萬計算，按照20%的稅率就是5萬元稅負，換個說法，年所得100萬元的小微企業，企業所得稅的稅率從過去的25%大幅降低到了5%）。

這次小微企業的企業所得稅減稅，惠及1798萬家企業，占全國納稅企業總數的95％以上，其中98％是民營企業，也就是說，大陸絕大部分企業主體都能夠從這個政策受惠。

改革不會一蹴而就，但只要行動起來，就有突破。2018年大陸稅收收入15.64萬億，占當年90.03萬億GDP的比重為17.37%，相比2012年減稅降費行動開始年，已經下降了4.39個百分點。

面對新形勢、新問題，通過不斷試驗來尋求最優解，這是改革中的一條寶貴經驗。減稅降費行動中，增值稅改革已經連續獲得突破性進展，企業的增值稅稅負不斷減輕，期待企業所得稅的改革也會在小微企業試點之後開始攻堅破局，放水養魚，養出更多更大的魚，結出「一舉三得」的碩果：企業稅負降了，經濟總量大了，財政收入高了。

「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圖片 | 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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