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說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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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說我愛你 戲劇 第1張

她幫助我重生,帶給我受挫不折的勇氣,但我始終來不及對她說一句:我愛你。

-01-

我,二十九歲。

此時的我坐在飛往花蓮的飛機上。想起上一次離開花蓮,已是七年前了,想不起來為什麼要來,想不起來當初為什麼要離開,也想不明白既然離開又為何回來?想著想著,我開始頭痛起來,我已經熬了好幾夜沒有好好睡了。

此時,在三千多米的高空,萬一飛機掉下來呢?為了提神,我只好做了這個假設。真掉就掉吧。我的精神一不好,就很容易什麼事都無所謂。

我打了個哈欠,稍微伸了個懶腰,努力地想振作一下。此時,窗外的陽光很刺眼,刺得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突然想起來,那天的天氣也是這樣。

-02-

她老是喜歡和我唱反調。我怕熱,她則喜歡在大熱天找我打球;我喜歡看書,她卻老拉著我往外跑,於是我和她的足跡踏遍了整個東海岸;我習慣早睡,她每次都半夜來按門鈴……說起來,實在是相處不來,偏偏和她認識和相處了好多年。

她和我從小就認識,小學同班,中學同班。只有在高中時,她突然去念女校,我們才不再同班。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她是女孩子。

她每天都和我一起上學,又特地等我一起放學。每次出校門。我都要很小心,擔心她會突然從背後出現,然後嚇我一跳。而且她每次都故意大聲喧嘩,惹得許多同學側目。我覺得很丟臉,她卻覺得很得意。真是和我唱反調到極點。

但是,我又不敢罵她,因為我們兩家大人平常互相往來,熱絡得很。她媽媽簡直就把我當兒子看待,而我媽媽對她也比對自己的女兒還要好。兩家人一聊在一起,簡直就像親家一樣。

曾經有一次,我不小心弄哭了她,結果我爸爸竟要我安慰到她不哭了才準我進家門。但她偏偏是固執的性子,決定的事從不更改。我便只能乖乖地等她自認為哭夠了,肯停止了,才向我爸報備,獲準進家門。

-03-

大概是因為她的個性,於是,她從來不拿第二名。從小到大,她的獎狀多得比我的畢業紀念冊還厚。而我唯一拿過的獎狀,是德育優良獎。我上台領獎那次,她比我還要高興,不停地稱讚我,讓我第一次有了飄飄然的感覺。雖然那一次,我拿了倒數第三名的成績。

老師見我和她整天都混在一起,不禁納悶兒她怎麼沒有將我潛移默化。真是很奇怪,我們兩個誰也沒有影響誰,她沒有使我優秀,我也沒有害她墮落。兩個極端的人在一起反而沒事,我不禁懷疑起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來。

上了初中後,多了些新課程,她怕我不會而天天都到我家來教我功課。樂得我媽媽天天都準備點心,留好的給她吃。說什麼「良馬配良飼」。劣馬本來要任其自生自滅的,但看在我是她兒子的分兒上才多給我準備一份。但她每次吃點心時,都搶先把普通的一份先吃掉,刻意要留精美的那一份給我。

想想也真奇怪,她和我一樣在鬼混,卻比我會玩兒。她並沒有刻意地看書,卻總是能考得很好。我不禁懷疑我的天分是不是很差?所有的科目中,唯一能比她強的,大概只有語文吧?

每次一談到這裡,我總是得意揚揚地炫耀,她卻只是笑笑。於是,我不禁有點兒得意不起來,畢竟我其他的科目一塌糊塗。

她長得真的很漂亮,唯一不解風情的大概只有我吧?她爽朗活潑的性格幾乎男同學都很喜歡,常常看到有男生滿臉通紅,害羞地對她表白,也常常看到有人傳信給她。只是從來也沒看她和誰交往。

而我也沒有因為她天天和我上下學被男生認為是公敵,因為根本沒有人相信她會喜歡我。大家都單純地認為我們只是鄰居,青梅竹馬罷了。

於是,偶爾也會有人找我傳信給她或幫忙約她。只是,每當拿信給她時,她都只是面無表情地收下,從不詢問。我問她,你都不回信嗎?她只是若有責怪地看著我,我也只好默不作聲。

一直到中學畢業頒獎時,她多了一個特別表揚獎,我才發現她在作文比賽中拿了第一名。老師詢問她,為何語文考試都空著幾題不做,我這才發現她是故意讓著我的。

-04-

上高中後,大約是轉了性,我開始用功起來。少了她同班級好像少了什麼似的,那時候,心裡反而落得清靜。其實,除了每天校門口會被她攔截以外,我也並不是討厭她,只是當我每次面對她時,總會有一種害怕的感覺。當時,我也不懂得那害怕的感覺是什麼。

我的死黨們都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她的朋友,整天老問東問西的。諸如,她有沒有男朋友呀,喜歡些什麼呀,喜歡做什麼運動呀,等等,沒完沒了。

有一年,她過生日,我的死黨們都起哄要幫她過生日,要求我一定也要幫忙,並規定我也得準備禮物。我想了想,這麼多年了,每年她都會準備禮物送我的,我是該送個東西給她了。於是,我第一次送她一條貝殼項鏈。

她當時感動得一塌糊塗,我的死黨們看了,個個都臉色大變,爭先恐後地交出禮物,期望能獲得她的青睞。誰知,她只是高興地笑著聲說「謝謝」而已。

這時的我似乎一下子變成了公敵,眾人充滿怨恨的眼光都齊刷刷地射向我,喊道:「不會吧?」她突然害羞地點頭。

大家面面相覷,垂頭喪氣地悶在那兒。而我聽了,更是心跳加速,不相信這是真的。

-05-

機艙外的陽光太刺眼了,我不禁痛得流出淚來,我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淚。低頭看了一下時間,飛機也快到花蓮了。什麼時候花蓮竟離我這麼遠呢?如同我遠去的記憶,隨著歲月,也一點一滴地消失不見了。

飛機伴隨著嗡嗡聲快速前進,猶如我曾經擁有的那一段回憶,正快速地被埋葬在雲霧下。

那是她初次主動對我表白,也是唯一一次。表白事件過後就是聯考,再加上我刻意躲她,於是她找不到我,我更是碰不見她。她也沒有打電話來我家問,反而是和我的死黨們都有聯絡,總是會問及我的近況。死黨對我的做法很不理解,認為我太不夠意思,要求我聯考後一定得找她談清楚。我只好唯唯諾諾地點頭答應。

不幸的是,我落榜了。

除了語文成績是高標外,其餘科目的成績幾乎連低標的邊兒都沾不上。大概是那次發現她在讓著我受到刺激了吧,整個高中三年,我其他的科目得過且過,只有語文是下了苦功去讀的。

看了看成績單,我不禁有些得意,又有些喪氣。心中想著,不知道她考得怎麼樣呢?一定考得很好吧,憑她的實力,任何一所大學應該都沒有問題。

落榜的我決定上北部的補習班,把其餘科目的基礎打好。一切都辦妥後,媽媽突然要我去她家探望一下,我低聲答應。但想著暫時沒有見她的打算,面對她時不知道要說什麼,還不如不見。而且,我落榜了。盡管她不會笑話我,但我該為自己負責。

於是,我連死黨們也沒有通知,就一個人去北部復習了。

-06-

飛機逐漸地下降,感覺耳壓減輕了不少。從窗外可以清楚地看見海岸線。北上、南下、南下,再北上。我的日子什麼時候像是空中飛人一樣,在西海岸那端追尋著茫茫不可知的未來。得到了些什麼,又錯過了些什麼。

到台北時,已經是傍晚了。出機場時,外面正下著雨。我背著簡單的行李與一身的寂寞,告訴自己,從此我得在這裡拼搏一年。沒有朋友,沒有她,沒有家人。陪伴我的只有厚厚的參考書和幾件單薄的衣服。還有她怕我賴床而送給我的時鐘,她送我的手表,她送的項鏈,她送的毛衣……她送給我的許許多多的生日禮物。

我攔了輛計程車,掏出了媽媽給我的地址,去投奔一位阿姨。

傍晚的台北,滿是車潮與人流。默默地看著燈光閃爍,我想起花蓮港一閃一閃的燈塔。車子穿梭在車陣中,耳中滿是跳表的嗶嗶聲,不禁想乾脆回花蓮去。

不行!就這樣回去鐵定被笑死。還讓她再天天來我家教我功課嗎?劣馬!

我不能永遠是劣馬。

「先生,到了。」驀然,一個聲音打破了我的沉思,把我從不安的心情中喚醒。我掏出錢給司機,下車後,看見一間間房子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我深吸了口氣,按照地址找到了阿姨家。確認沒錯後,我按了門鈴。抬頭望望天色,黑暗已包圍了我。

「來了,來了,哪位呀?」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一打開門,阿姨先愣了一下,再三辨認後突然抱著我哭了起來。我掙脫也不是,讓她繼續抱著也不是。想不到是這位阿姨,她是媽媽的好姊妹中最愛哭的一個。她可是說哭就能哭、說笑就能笑的。從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這個阿姨,她一哭,我就沒轍了。

整理好了一切之後,姨丈帶我去台北市逛了一圈,認了一下去往補習班的路。晚上打了一個電話給家報平安,和媽媽說了幾句話後,便聽媽媽絮絮不休的,要我聽阿姨的話,在生活上打擾了人家,要多跟人家謝謝。

當我將電話轉交給阿姨時,聽見阿姨又哭了起來。我轉過身去,搖搖頭。媽媽多話,阿姨多淚。

另一個住高雄的阿姨據說自己開公司;還有一個阿姨住國外,很會念書,嫁了個有錢的老公……媽媽的朋友們,真是各有各的特色呀!

-07-

深夜的窗外,燈光耀眼,閃爍不停。像是從北濱往外海看,船只飄搖的樣子。我默辨了一下方向,花蓮大概在那邊吧?我對星空許了願,希望自己第二年能考上好學校。

一轉眼,我看見鬧鐘上小熊的眼睛一亮一亮的,突然想給她打電話。但,又何必呢?我落榜正需要時間重新開始,而她將要面對新的生活。我想,我沒必要打擾她。

高四生涯,習慣慢吞吞處理事情的我也變得快節奏起來。台北市繁華的景象,錯綜複雜的道路,讓我常常迷路。於是,我也習慣了自己找回家的路。打電話問阿姨,得先等她哭完。那時候天也黑了。

剛開始,真的不習慣。花蓮市的路不多,但對那時候還是小孩子的我們來說,一公里就要走上一天了。記得有一次和她貪玩迷路了,在花蓮市的某條街,她牽著我的手,沿路向許多大人問路,很費勁才走回家。

突然,傍晚又下起雨,桌燈亮著,映在窗上。看著窗外下個不停的雨,我想起花蓮,想起迷路的夜晚,想起她牽著我的手,想起她害羞地點頭,也想起她教我功課時那頭頭是道的樣子……

-08-

過年時回到花蓮,和爸媽一起去她家拜年。可是,沒有看到她,我不禁感到奇怪。下午,死黨們過來找我,我差點兒被眾人圍毆。幾個人圍過來,又抱又叫又笑,恨恨地興師問罪起來。

談起早上去她家拜年,他們的臉色才稍微好一點兒。

死黨雄似乎累積了許久的怨氣,說道:「你小子總算回來了,你去探過她,那就算了。」

「她?什麼呀?講話神秘兮兮的。」我笑道。

「什麼事?怎麼我不知道?」平平訝異地說。

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平平立刻不作聲了。我拉住平平要他說,可是雄拉開他,說沒什麼。我不禁著急起來,拉住雄,問她究竟怎麼了。

最後,雄要我自己去問她媽媽。

大年初二,我起了個大早,急急忙忙往她家去。我不停地按門鈴,卻沒有人來開門。我氣急敗壞地踹了兩下門,最後沒辦法,回家去問媽媽。媽媽也是吞吞吐吐了半天,還是不肯告訴我。

我一氣之下去了平平家,非要問個清楚。偏偏平平也和他媽媽回鄉下奶奶家去了,我只好去找雄。我憔悴地站在雄家的門外,焦急地按著門鈴。雄滿臉困意地開了門,看見我的樣子,嚇得醒了一半。

「你快告訴我,她怎麼了?」

雄猶豫了半天,我氣得往他家的門踹了一下。他最後沒辦法,拿給我一個地址,告訴我,不準說是他給的,然後取了塊抹布小心地擦門。我看了看,那是台東某家醫院的地址。

我道了聲謝就往外沖,突然又跑回他家,問:「台東怎麼去?你帶我去。」

他愣在那兒,抹布掉在地上,嘴巴張得大大的:「給你地址我都很怕她責怪我了,還要我帶你去?她好好的時候你怎麼不關心一下,一定要她生病了,你才肯回頭看一下嗎?」

雄怒氣沖沖地說,我的眼睛越瞪越大,雄才發現說漏了嘴。他無奈地蹲在地上,嘆了口氣:「她生病了,我們幾乎每個星期都抽空去看她。她憔悴了好多,瘦了好多。你呀!沒良心的!你一直沒消息回來,她每次都問起你,我們只好說你變得用功了,成績進步了。她很高興,她真的很高興。我們只要能看她高興,我們就夠了,夠了。」

雄站起來,說:「好,你要去,我就帶你去。」

-09-

雄騎著他的追風,帶著我飆在台九公路上。寒風從袖口灌進來,但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冷。只覺得腦門中嗡嗡作響。兩個半鐘頭後,到了台東。

在一所療養院前,雄突然停住了。我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正看見她,她正和許多病人一起聊天,有許多小孩圍在她的身邊,一副歡樂的樣子。她真的憔悴了好多,瘦得不像樣了。可是她的笑容好自信,好燦爛。我不解地看著雄。

「她,得了癌症。」雄眼眶紅紅地說,「但她還能夠把歡笑帶給大家,我佩服她佩服得不得了。她看起來簡直就像健康人一樣,她很漂亮,又有愛心,美麗又溫柔。但她偏偏得了癌症,癌症呀!她不準我們告訴你,怕害你分心,無法專心讀書。看!她多善良,她多愛你呀!」

我聽了,傻傻地站在那兒。突然,許多回憶襲上了心頭,她的好,她的真,以及給我的一切回憶。我的腦子像被抽空了一樣,嗡嗡地響個不停,東海岸、南濱、北濱、七星潭、八仙洞、鯉魚潭、台東……一個個片段,猶如靜止了一樣。我腦海中的印象突然醒目起來,心頭湧起一股刺痛。我再也忍不住,含淚地站在她面前。

她吃了一驚,晶瑩的眼眸中也滴下了淚,她轉身就往病房跑去。我站在病房外,不斷地敲門,但是她終於沒有開門。雄過來拉住我,勸我走。我終於站起來,和雄離開了台東。但她在門後隱隱啜泣的聲音,始終縈繞在我的心頭。

我回來了,花蓮。我在她的墓前,輕輕地放上一束鮮花,猶如她也這樣輕輕地愛我一樣。我告訴她,我不再笨了。我考上了醫學院,並且當上了醫生。她幫助我重生,帶給我受挫不折的勇氣,但我始終來不及對她說一句: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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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本文經看賞編輯發布,轉載請聯繫看賞授權

丨作者 末尾曲故事小組

丨選自 《真心離傷心最近》

丨主播 楊疊

丨圖片 摘自網路

來不及說我愛你 戲劇 第4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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