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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末,《慶餘年》大熱。
記憶裡,"慶餘年"三個字火熱還是在遙遠的中學時代。
那時《慶餘年》在起點中文連載,學校宿舍深夜的被窩裡,大家被作者貓膩磅礴的想像力所折服。
轉瞬就是十餘年,《慶餘年》再次席卷全網,一如去年的《將夜》。
貓膩的小說本就有其獨特的故事性,再加上編劇王倦的加工改編,陳道明、吳剛等老戲骨的加持,鵝廠不缺錢的大氣魄制作,這樣豪華陣容之下的劇,很難不引起觀眾的熱捧。
然而,相對於龐大的電視劇觀眾而言,看過原著小說的讀者畢竟是少數。因而,能領會《慶餘年》精髓的觀眾,自然也不多。
相對於原著而言,劇版《慶餘年》最大的改觀,其實是主角范閒。
無論是貓膩本人,還是喜歡貓膩小說的讀者,對於"范閒"這個主角,其實都很難提起喜歡的情緒。
原著中,范閒談不上大義,甚至算得上是個自私自利,小富即安的俗人,一直到大結局,這位"穿越者"也沒讓世界有什麼不一樣的改變。
一點也不如他娘葉輕眉那樣痛快。
反倒是劇版,因為監察院石碑和藤子荊的劇情,讓范閒立下了和葉輕眉一樣改變世界的宏大願望,這一點算得上是美化主角了。
也正是主角的人設關係,《慶餘年》這本小說真正讓讀者們喜歡的角色,其實是開場就死掉的主角他媽——葉輕眉。
圖片來自網路,侵刪
葉輕眉同樣是"穿越者",全書雖沒有詳細描寫她的經歷,但隻言片語間流露而出的故事,也足以媲美一般的大女主小說了。
四大宗師是她點化而來,慶帝的皇位是她爭取而來,內庫、監察院都是出自她手,甚至北齊國、東夷城、南慶國的三足鼎峙,也是她一手奠定。
正如監察院前的那塊石碑所言,葉輕眉所求崇高,是為民主、為自由、為天下無貧富貴賤;也正是這一宏大的理想,觸及了慶帝這樣的傳統封建統治者的利益,最終被慶帝集團設計殺死。
《慶餘年》劇版開頭有一段圖書館對話,很多觀眾以為這僅僅只是王倦為了過審而產生的"鬼才點子";其實不止如此,《慶餘年》真正的內核,正是"現代思想和古代制度的碰撞"和"假如生命重活一次"。
看懂了這兩句前提,我們才更能體會這部劇的合理和不合理之處。
范閒就是一個生活在古代制度之下的現代人,他的現代思想是人人平等,所以他才會遇到大官不跪拜,遇到皇子不跪拜,甚至遇到皇帝依舊不跪拜。
幸而他有戶部侍郎之子的身份在,一般官員不能拿他如何;
又有林婉兒未婚夫的身份在,即將執掌內庫,皇子們亦不敢拿他如何;
再有慶帝私生子的身份在,對他的行為皇帝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否則,僅一個"遇官不跪"就足以讓范閒見識何為"古代制度"了。
范閒身份尊貴,是極上層的人物,萬事不管做個閒散王爺對他而言是極好的,要讓他對這個世界產生反抗,實在很難。
所以對范閒而言,如若沒有爭鬥地活下去,他必然會很舒服。
這也暗合了"重活一次"的主題,對眾人而言,又有什麼比起做個衣食無憂的貴族王爺更舒心的呢。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如葉輕眉那般,以天下人的幸福為己任。
即使是他的兒子,即使是同樣在現代文明熏陶之下的范閒,也難以做到這般崇高。
唯有讓范閒的至親好友離開他,才足以激起他對於不屈等的世界,對於落後制度的反抗。
所以"藤子荊之死",對於范閒的覺醒而言,其實是必要的。也是編劇王倦想要正面刻畫范閒這個人物不得不做出的改編。
原著中,范閒直到最後也沒有真正對這個世界做出過反抗,他的反抗大多是在順應陳萍萍、范建等人為葉輕眉報仇的大勢。
他想左右逢源,既不願正面得罪慶帝招來殺生之禍,也不願違逆陳萍萍等人為葉輕眉復仇的意志。
葉輕眉是他的母親,最終被慶帝設計殺死,但范閒顯然沒有那種強烈的為母報仇的意願。
所以范閒想要的"重活一次",是猥瑣的、無趣的、既不豪氣也無大義,反倒是如茫茫眾生、萬千常人一般,淪為俗世裡不起眼的一份子。
范閒想要的,僅僅是平穩活著。百年之後魂歸天地,無人知他來,無人曉他去。
盡管命運將他架在了風口浪尖,經歷讓他的生命洶湧澎湃,但他卻成不了葉輕眉。
他從未生出過崇高的目標和理想,從未產生過匡扶天下自由的目標。
甚至最終慶帝死了,天下勢力盡歸他手,范閒也未曾嘗試他娘心中的那份崇高理想,而是歸隱西湖,做了個真正的閒散貴人。
所以在貓膩的筆下,最終手刃慶帝的,依舊是那個一開始就陪伴在葉輕眉身畔的機器人五竹,而不是范閒這位親身兒子,他不夠資格。
但我們卻不能說范閒錯了,畢竟每一條生命,都有其活著的方式和理由。
我們既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崇高就單以他為榮,也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塵俗就單以他為恥。
讓生命自己選擇他們自己的生存之道,這才是真正的自由。
貓膩的原著,自有它的精髓和氣魄;王倦的改編,也符合了大眾的期許。
在沉悶的現代社會,禁錮的辦公桌前,我們都是失去了崇高理想的"范閒";王倦筆下的范閒,不該如同貓膩筆下那般閒散與猥瑣。
這個劇版的《慶餘年》,這個心系天下的范閒,將我們的心緒指向的,依舊是那份我們做不到的壯闊。
對於原著而言,葉輕眉和范閒是截然不同的人;而劇版的改編,范閒則是繼承了葉輕眉的遺志。
這一點,其實也是眾人對范閒最大的期許。既有如此娘親,為兒者又何必畏首畏尾?
女子尚能為沖破"古代制度"而左右騰挪,大動幹戈;男子漢又如何能心系歸隱,浪蕩湖畔?
將"范閒"活成了"葉輕眉",才算痛快!
>如若不識葉輕眉,無人能懂《慶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