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已婚男子的傾訴：時隔7年，再次遇到初戀，莫名想哭

　　

　　晚上八點多，我在西餐廳門口等著接一個打車的客人。

　　這個時間，路上人和車都還很多，大街上燈火輝煌。

　　我到得早了，無聊地趴在方向盤上，盯著進出西餐廳的人。

　　我的本職工作是國企職員，穩定，但賺得不多。兒子漸漸長大，報興趣班要花錢，寒暑假旅遊要花錢，買衣服鞋子要花錢……

　　我和妻子精打細算，卻還是左支右絀。沒辦法，我只能拉下面子，下了班跑跑網約車，掙點兒外快。

　　竟然是她？！她是我的初戀，看到她從樓下走了出來，我有點兒愣神，又莫名想哭。

　　分開八年了，她好像沒什麼變化，臉蛋依舊漂亮，身材依舊苗條，所以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沒有猶豫，我把頭伸出車窗，叫了她。

　　她應了一聲，輕快地朝我走來。我突然又有點兒後悔，我還穿著土氣的工作服，頭髮也沒有洗。更何況，一會兒客人出來我就得開車。

　　但我也不能阻止她。見到我，她有些意外，好像還有些欣喜。她說她約了兩個朋友在這裡吃飯，惦記著回家督促孩子練琴，所以就先走了。然後她問我在這裡做什麼。

　　我覺得開網約車有點兒丟人，可一時又想不到好的借口，只好說了實話。

　　她表示理解，說現在養孩子花費大，不想辦法掙錢還真不行。

　　我其實有很多話想問。比如她現在過得怎麼樣？比如她弟弟的病治好了嗎？比如她媽媽的情況有好轉嗎？

　　可我又覺得現在問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知道她急著回家，我提出加了微信有空聊，然後就說了再見。

　　她去旁邊開車。我注意到，她的車是BMW，比我的高了好幾個檔次。

　　她一走，我就有些心不在焉，連搶單都沒有動力了。送完這個客人，我索性開車往家走。

　　我把車停在樓下，卻沒有急著上去。我點了一根煙，把座椅調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吞雲吐霧。

　　我和她是大學同學。那時候郎才女貌，又是老鄉，我們很自然地相愛了。一起度過了幾年美好的校園時光，我們雙雙回到老家的城市。

　　她考了事業單位，我進了國企，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唯一的缺憾，是她的弟弟智力有問題，連學校都沒法去。

　　弟弟出生的時候，她已經十五歲了。這些年，爸媽帶著弟弟去了很多醫院，但我的病沒有什麼好轉。家裡的積蓄花得差不多了，爸媽為此經常吵架。爸爸埋怨媽媽懷孕的時候熬夜，媽媽指責爸爸總在她面前抽煙……雖然我們都清楚，弟弟的病跟這些基本沒有關係。

　　當初決定要二胎的時候，我們征求過她的意見，說絕對不會讓二胎成為她的負擔。

　　此時我們依然是這樣的態度。我們說她可以放心去嫁人，弟弟我們會養。

　　她怎麼忍心不管我們，畢竟血濃於水。她跟爸媽保證，只要她有能力，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雪上加霜的是，因為壓力太大，不久媽媽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清醒的時候，她什麼都知道。犯病的時候，她只會呵呵笑，連弟弟都不認識。

　　她和爸爸帶著她去看醫生，哄著她，盡量不刺激她，勸她吃藥。折騰了半年，情況並沒有好轉，她隻覺得身心疲憊。

　　我的爸媽知道了她家裡的情況，死活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她也理解，當父母的，誰會希望孩子感染上這些累贅呀！

　　我卻鐵了心非她不可。我覺得我們既然相愛，就應該同甘苦共患難。她遇到了麻煩，我不能逃避，而是要跟她一起面對。

　　我跟她表決心，說只有死亡才能把我們分開。讓我意外的是，她並不感動，反而笑我傻。

　　她主動提了分手，然後以很快的速度嫁給了一個有錢人。

　　那個時候，我是恨她的。我恨她絕情，輕易放棄我們的感情。我願意接受她的家庭，願意為了她反抗爸媽，她卻先打了退堂鼓。我罵她嫌貧愛富，見錢眼開。我說自己瞎了眼，居然會愛上她這種拜金的女人。

　　她照單全收，仿佛我罵的是一個跟她不相幹的人。我覺得很挫敗，仿佛一拳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後來我封鎖了她所有的聯繫方式，決心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一年後，公司有女同事追求我。是清秀苗條的女孩子，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既然她已經嫁人，我覺得自己跟誰在一起都是一樣的，於是接受了女同事。

　　女同事家庭跟我差不多，爸媽都是工薪階層，算是門當戶對。兩人戀愛一年，就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中走進婚姻的殿堂……

　　婚後的日子四平八穩，妻子溫柔顧家，我也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好老公。我陪妻子逛街看電影，記住每一個節日紀念日並準備禮物，和她一起分擔家務……

　　第二年兒子出生，我的心愈發安定。我和妻子雖然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戀，卻也過出了相濡以沫的味道。

　　兒子越大，我越感到錢的重要。為了給我們買婚房，雙方父母已經傾盡所有。過日子，養孩子，我們只能靠自己。

　　有一年嶽父生病住院，我每天下了班就去醫院陪護。病房只有那種折疊的床，很窄，很硬，躺一晚讓人腰酸背痛。半夜嶽父還要上廁所，我必須起來扶我去。

　　明明嶽父隻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我卻覺得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陪護病人，真的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在醫院裡，我忍不住想起她。她的弟弟和媽媽，都是長期需要人陪伴的。如果當初我娶的是她，我真的可以做到多年如一日毫無怨言嗎？

　　煙抽完了，我下車在小區裡轉了轉，散去身上的味。

　　進了門，妻子正在催兒子睡覺。見到我，她好奇地問：「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有點兒累，想早點兒回來看看兒子。」我說的也算是實話，自從跑開網約車，我晚上回家兒子已經睡著了。同在一個屋簷下，我只能早上跟兒子打個照面。我決定從這周開始，無論如何周末要抽出一天來陪兒子。

　　兒子看到爸爸回來，說什麼都不肯去睡覺，纏著我跟我玩。妻子只好妥協，讓我們玩半小時。

　　兒子睡了以後，妻子拿出幾張培訓機構的宣傳冊給我，說：「我找朋友要了一些資料，你也看看，咱們報哪個合適。」

　　我漫不經心地接過來。妻子說是讓我看，其實心裡早有了主意。每一次她選的，都是同類型中價格最高的。她總說大人什麼都可以將就，兒子的教育可馬虎不得。

　　才幼稚園大班，妻子一年的薪水幾乎都貢獻給了兒子的各種興趣班。我委婉地提過，小孩子的童年應該多些自由和玩樂的時間。可妻子並不這麼認為，她說童年快樂了，長大以後就該艱難了。

　　我把幾張宣傳冊都看了一遍，挑了一個中間價位的培訓機構。妻子果然不同意，她說那個機構的師資力量不夠雄厚，硬件條件也不太理想。

　　我知道說不過她，只能妥協。畢竟，她也是希望兒子能夠成才。

　　見我沒意見了，妻子總算滿意了。我打算去洗個澡，妻子卻突然湊到我跟前，伸長鼻子使勁聞了幾下。

　　「你是不是抽煙了？」妻子冷冷地問。

　　我知道隱瞞不了，只得承認。

　　妻子又開始念叨：「說過多少次了，抽煙一點好處都沒有，傷身體，還浪費錢，你就不能戒了嗎？」

　　「就抽了一根。」我無奈地說。

　　妻子還想說什麼，我說：「我以後不抽了，不早了，我洗澡睡覺了。」

　　為了省錢，我飲料不喝了，改成了喝白開水。一些需要會員的帳號都是找朋友借，朋友聚會我也不去了，總不能一直吃別人的……

　　唯一的愛好就剩抽煙了。其實我現在抽得很少，一天也就兩三根。

　　我覺得很悲哀，古人說「三十而立」，可我卻越活越窩囊了。

　　晚上我做了個夢。

　　我不是和妻子結婚，而是和她，然後她懷孕，我很高興。可是她卻堅持要把孩子打掉，說我們根本沒條件生。

　　我不同意，她自己買了藥來吃。我進門，發現她倒在地上，身下都是血。

　　我嚇壞了，手忙腳亂想打120叫救護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電話就是撥不出去。

　　她突然從地上坐起來，說：「我不去醫院，咱們已經沒有錢了。」

　　我說錢的事我來想辦法，她的弟弟突然從一旁冒出來，對著我呵呵傻笑。看到她身下的血，弟弟拿了拖把來，抹得整個屋子都是。

　　我覺得自己要崩潰了。我好像有很多事要做，可是又不知道應該先做哪個。

　　她的聲音很虛弱，說她想喝水。我匆匆忙忙去廚房，發現暖壺是空的。我趕緊去燒水，卻怎麼都打不著火。

　　她的媽媽從外面進來，看著她說：「你是誰？怎麼在我家？快走，再不走我報警了。」

　　「她是咱們囡囡呀，是你的親生女兒。」她的爸爸跟在她身後，費勁地解釋。

　　「哼，你不走我走。」說完，她的媽媽跑了出去，她爸爸趕緊跟上去。

　　我絕望得要命。

　　大概是遲遲沒喝上水，她變得很暴躁。她開始指責我沒用，賺不到錢，讓她連孩子都不敢生。

　　我也很委屈，說要不是她家裡人拖累，我們也不會過得這麼慘。這些年我付出得夠多了，她應該領情才對。

　　她說當初是我非要跟她結婚的，還說什麼不離不棄生死相依。她們家的情況我早就知道，現在嫌棄算什麼本事？

　　我說我不是嫌棄，我只是心寒，沒想到她居然變得不可理喻。

　　她說我才不可理喻，沒本事就算了，還把所有的鍋都甩到她娘家身上，簡直不像個男人。

　　吵著吵著，她的臉變成了妻子的。我十分恐慌，床頭的鬧鐘突兀地響起來。還好是夢，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其實這幾年，我漸漸理解了她。那時我太年輕，看問題非黑即白，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我覺得自己很偉大，很無私，可以為了愛情付出一切。可是我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承擔所有。

　　如果我當年真的不顧一切跟她結了婚，夢裡的場景，說不定就是我們的真實生活。

　　那時的她，就仿佛一個溺水的人。我想要跳進水裡拯救她，卻忘了自己根本就不會遊泳。

　　她應該正是看透了這一點，才主動讓我遠離水邊。然後，她去向坐著豪華遊輪的人求救。

　　她不想拉著我一起溺水而亡。

　　她怎麼可能輕易拋下我們多年的感情呢？說到底，她也是走投無路了。她肯定想到了我們強行在一起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與其被生活折磨變成怨偶，不如讓她一個人承擔罵名。

　　只是年輕的我不懂。我固執地覺得她見錢眼開，辜負了我的一片深情。我以為她是因為心虛才任由我責罵，卻不知道她只是想體面地分開。

　　微信上，我跟她聊了聊，她過得還不錯。她媽媽被送進了療養院，她每個月去看幾次。她弟弟的智力依然跟三歲小孩差不多，但生活可以自理，由她爸爸照顧。她生了一兒一女，都上著不錯的學校。她依然在事業單位上班，工作挺清閒。她老公的生意一直很不錯，負擔了她娘家的全部開支……

　　她問起我，我說還好。

　　我真的覺得還好。雖然每天都很辛苦，也不能隨心所欲地生活。可我們沒有房貸，兒子上的培訓班都是最貴的，寒暑假一家人可以出去旅遊，真的比很多人強了。

　　我決定找個時間請她吃頓飯，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真誠地跟她道個歉，當初不該那樣罵她。

　　事到如今，我也算明白了，作為成年人，過力所能及的生活，才是對自己最大的負責。

　　以後，我要更加努力地工作，爭取升職加薪，讓日子更寬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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