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二時辰》告訴你：在唐朝當個高薪的公務員有多災

　　在本周播出的《長安十二時辰》27、28、29三集中，長安都從白天進入黑夜模式了，張小敬都追著龍波快跑遍108坊了，程參這個倒霉蛋卻還在牢里關著……

　　張小敬來了，他關著；徐賓來了，他關著；元載來了，他關著；姚汝能來了，他還關著……這個在牢里見證了歷史的男人，活活餓了二十幾集，和一打的歷史人物擦肩而過……

　　劇中，程參早在第3集就出場了，除了喊餓，還一直嚷嚷著要趕到李太白那兒拜會獻詩。

　　說到程參，他在歷史上的原型——岑參，可能大家並不陌生。

　　何許人也?

　　就是寫出《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的那個岑參，他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是現代人人都能脫口而出的佳句。

　　劇中，原著作者馬伯庸對程參這個角色，做了有趣的設計，他因為一場由狼衛引起的「車禍」，被撞死了馬匹和毀了幹謁的詩文，於是一怒之下，拿刀刺傷了狼衛，被關進了靖安司的大牢里。

　　在牢中，不論主角還是配角到訪時，他都念叨要趁著李太白喝醉了，去拜會獻詩，如果成功了，自己就能一夜間紅遍長安。

　　他這可憐又執著的樣子，成功引起了不少觀眾的好奇心，到底什麼是幹謁詩文，什麼是拜會獻詩，這些對他來說，為什麼那麼重要呢?

　　拜會獻詩

　　原來，對唐朝的文人來說，有一項非常重要的日常活動必須參加，那就是「投獻」。將自己的作品聽過拜謁名士的方式，以此在參加科舉考試時，獲得其推薦。就是《長安十二時辰》中，程參所說的，帶著自己的幹謁詩文，上京拜會獻詩。

　　歷史上，有名的幹謁詩文，其實並不少。

　　例如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就是他入京求仕、拜謁名士顧況時投獻的作品（白居易因為是「冒籍」，原本是不能參加科舉的）。

　　在安史之亂前的唐朝，當官的主要途徑，還是拼爹，到了唐朝後半段，科舉制才逐漸走向成熟，形成比較完整的制度。

　　為什麼「投獻」對於文人們來說，如此重要呢?

　　因為唐朝的科舉不實行「糊名制」，卷子也不像宋朝那樣需要經過謄寫，所以並不那麼公平，考生基本都要靠推薦，如果是達官貴人的子弟或者因為投獻被記名，那麼中舉的概率則高得多。

　　而且，在唐朝時，要參加科舉也很不容易。

　　當時要能讀得起書，至少也得是地主出身，因為筆墨紙硯都很貴，書籍尤其昂貴，窮人家的孩子根本是讀不上書的。

　　敦煌的唐代金剛經，現存中國最早的雕版印刷品之一

　　因為唐朝時還未普及印刷術，也沒有線裝書，書都是卷軸的，需要放在書幾上，一點一點卷著看。

　　卷軸裝唐代寫本，國家圖書館藏

　　唐代紫檀金銀繪書幾

　　而且唐朝科舉還有各種嚴格的規定，比如據《新唐書·列傳第一百二十八·李賀傳》記載，李賀就因為父親「晉肅」犯諱不能參加科舉；再比如，上文提到的原本因「冒籍」不能參加科舉的白居易。

　　像白居易那樣能在29歲的年紀，當上進士，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守選

　　在唐朝，考中進士，只是當官路上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唐朝中後期，一般進士需要在長安「候缺」，等上一到七年，才能等到吏部的授官。這段時間就叫「守選」。

　　這期間，進士們要到吏部去跑官，此外，有的則會找貴族高門的女子結婚，為將來的仕途鋪路；有的會和文人們一起發表作品，積攢名氣；有的則會去考「博學宏詞科」或「書判拔萃科」，考中了就能立即被授官。

　　要知道，在唐朝，就算當上了官，也一點都不輕鬆。

　　每年都要接受「考課」，被考察品行、官聲、工作成績等，考績優的才能拿到獎勵，差的被罰薪水甚至免官，中等的則繼續留任。

　　即便「考課」過了，也不能放鬆。因為唐朝尤其是後半期規定，官員任滿四年，必須下崗再，分配，繼續進入「守選」模式，等上一到十二年，才能等到吏部的重新授官。

　　在唐朝，只有部分有實力又幸運的官員，才能沖破層層壁壘，走上五品到三品的頂峰。而三品以上的官員，只有二、三十個，基本已經是唐朝幾萬官員中的金字塔尖了——一二品的官員，基本是親王、郡王、國公、郡公、縣公、驃騎大將軍、輔國大將軍等，大部分是名義上的虛職，不是一般人靠著自己向上爬就能當上的。

　　所以，難怪《長安十二時辰》中不過從八品小官員的元載（歷史上有名的奸相），每天都讓小婢女去打聽長安還有哪一位五品以上大員的女兒未曾婚配的……

　　要麼就是坐在家中等著天降良機，能讓他一把抓住了，從此一飛沖天。

　　畢竟，唐朝的官員晉級打怪之路，簡直是難於上青天的地獄模式。

　　年薪

　　唐朝的官這麼難當，那麼唐朝官員的錢，好掙嗎?

　　唐朝的流通貨幣，要麼是銅錢。

　　開元通寶，唐高祖時期鑄行的貨幣

　　要麼是絹。

　　白居易的《賣炭翁》中，就有賣炭翁的炭被搶走，只得到了半匹紅綃一丈綾的描寫。

　　銀鋌基本不流通，僅被用於大宗交易，老百姓見到或使用的機會極少。

　　唐代中期饒州五十兩銀鋌

　　唐朝官員的薪水，第一項收入，是糧食「祿米」，每年發一次，在秋收糧食入庫後發放。

　　《新唐書·志第四十五·食貨五》記載，唐初根據官員考績是否優秀，賜予獎勵俸祿，各級官員的俸祿為:京官最高級別的正一品官能拿到700石，最低的從九品官拿52石（1石約為現代的85斤）。

　　地方官的祿米，比京官少一等。最高的正一品官有650石，從九品49.5石。

　　第二項收入，是職田，即朝廷給官員們發的土地，讓其雇農民來種地，通過收租來作為薪水補貼。祿米根據「散官」等級發放，職田則根據「職事官」品級發放。

　　《新唐書·志第四十五·食貨五》中記載，京官的職田，最高的一品官可以有十二頃，最低的九品有二頃（1頃=100畝）。

　　由於京城的耕地比較少，所以京官的職田會比地方官少一些。地方官最高的二品官有1200畝，九品官為250畝（地方職事官沒有一品官）。

　　而且，朝廷對官員們如何收取佃農的租子，也有規定，要求一畝地只能收六鬥栗。

　　第三項收入，是「月俸」，發肉魚、果菜、香皂、筆墨紙硯等實物，也發錢，按月發放。

　　京官最高的一品官月俸八千文錢，食料一千八百文，雜用一千兩百文；最低的九品官折合大概1.5貫錢（1000文錢=1貫）。地方官的算法則比較複雜，需要根據本地的財政收入決定，因為所在地區不同，收入差距會非常大。

　　第四項收入，是「力課」。

　　唐朝的男丁，除了種地交租子，還要服役，幫官府幹活。比如幫官員們看家護院、站崗放哨等，一般被分為防閣、庶仆、白直、執衣等。朝廷會給官員們根據等級分配「役力」人數。這些「役力」如果不願服役，可以向官員交納200多文錢，免除服役。於是，這又是官員們的一項收入。

　　京官中，最高的一品官能分到96人，最低的九品官分到2人。

　　以上林林總總四項收入，如果以級別最低的九品官為例，把所有項目都折合成糧食換算成現在的人民幣的話，其年薪大概為325石糧食，約6萬元人民幣，也就是月薪約5000元。

　　而唐朝最高級的官員，如果再加上有封爵、拿「食實封」，那麼月薪甚至可以高到令人咂舌的50-90萬人民幣。

　　難怪當時的讀書人們，擠破了腦袋都想當官呀……

　　工作餐

　　除了這些收入，唐朝的官員們工作時，還有工作餐吃。

　　唐朝三品以下官員，每個月逢一、五日，即「朝參日」，都要進宮上朝參見皇帝；三品以上官員則是每月一、五、九日朝參；五品以上及兩省供奉官、監察禦史、員外郎、太常博士這些「常參官」，則需要每天入宮參見皇帝。

　　朝參日的朝會結束後，官員們有「公廚」提供的「廊下食」可以吃，常參官們的肉食定量是每天三頭羊，夏天的話一般會有冷面、栗子、桃、梨等；冬天則會有熱湯餅。

　　如果是能夠進入政事堂的高官，則可以吃到皇帝從禦膳房賞賜的「堂廚」。

　　最後，聊完了唐朝公務員的進擊之路，下回我們再來探討一下《長安十二時辰》中所展現的唐朝職場生死鬥，劇中的反派們各個在歷史上都有著極厲害的原型——李林甫、吉溫、元載，都是狠戾並心機深沉的奸臣，他們都幹過什麼壞事，有過哪些驚人之舉，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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