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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Mia
「春夜知道，你正在陷進去……」
兩人初相識，夜晚昏黃的路燈照亮了飄飄揚揚的雪花，男主志浩對女主靜仁說:「下一次下雪的時候，我們在外面，而不是在藥店見面吧。」第12集當中，已經春暖花開的早晨，女主穿著鵝黃色針織衫，站在盛開的櫻花下，跟男主打電話，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喜悅。
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除了靜仁有一個愛情長跑多年、條件出眾的未婚夫——理事長的兒子，而志浩是一名單親爸爸。換而言之，這是一段世人所說的「不倫戀」、「出軌」，也因此，《春夜》被稱為韓國的「未婚版晝顏」。
這是一部細膩到極點的、不同於典型韓劇灰姑娘霸道總裁式的瑪麗蘇「懸浮劇」的韓劇，更像是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身邊普通人身上的都市故事。這部MBC電視台5月22日開播的水木劇，目前更新到第16集，全劇30集剛剛過半，豆瓣評分8.8分，第一集、第二集首播收視率為3.9%和6.0%，此後話題性和收視率漸入佳境，第12集AGB全國收視率達到8.4%，首爾圈則是9.8%。據韓國GOODDATA統計，《春夜》開播以來話題度一直維持在TOP3。
一場沉浸式戀愛體驗
當看到導演一欄中寫著「安畔錫」時，熟悉他風格的劇迷大致也能夠想像《春夜》的風格:這位韓國電視劇業界TOP3的名導，致力於打磨作品的文學性，台詞、配樂、構圖無一不考究，低產高質，作品十分風格化，以優美細膩見長，「每一集都是一部電影」，大部分作品豆瓣評分均在8分甚至8.7分以上，最低的是去年播出、爛尾的《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7.7分。
著名的「愛情三部曲」中，《密會》《妻子的資格》均涉及婚外情，《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講述姐弟戀，在全亞洲引發熱議。《聽到傳聞》則主打諷刺上流社會的黑色幽默。安畔錫甚至被奉為「電視劇界的洪尚秀」，的確，兩人都對邊緣感情類題材頗為迷戀， 在一次次吃飯聊天散步的瑣碎當中推進情節，人物形象通過精心設計的台詞逐步豐滿，加之拒絕美顏濾鏡的平實打光，氣質清淡偏演技派的選角，共同傳遞出東方文化中特有的含蓄微妙。
上述優點在《春夜》當中一脈相承。30代圖書管理員女主靜仁由新晉百想藝術大賞影後、青龍影後韓智敏（韓志旼）扮演，藥師男主志浩由《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中的「年下小狼狗」丁海寅扮演。整部劇集依然一貫地在日常生活般的平緩節奏之下呈現出巨大情緒張力和密度，日裔音樂人山形瑞秋的配樂《No direction》清新脫俗，導演不吝於用多個空鏡頭來渲染氣氛，暗示人物內心，一如海報上夜櫻綻放所代表的曖昧與情愫。
他同樣也無懼於在這個快餐時代，讓男女主到了第7集才有了肢體親密接觸——擁抱，第9集才接吻。第一二集，在籃球隊第四次相逢，她假裝撩頭髮眼神一瞥，他假裝喝水偷偷看她，兩人視線交匯。還有一場戲，是兩人在圖書館相遇，透過書架縫隙悄悄偷看——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想看又不敢看。對於「我愛你」只能用「今晚月色真美」表達的東方人來說，越是克制，反而越是撩人，每次類似預告都會激起劇迷狂歡。畢竟，這段感情多少仍帶有禁忌色彩。
除了男女主之間的感情主線，多條副線也觸及到了當代女性的內心困境。靜仁家有三姐妹，大姐煦仁是韓國父權社會的犧牲品，在父親的強迫下匆匆嫁給了看似光鮮的醫生丈夫，婚後被家暴。她的不幸遭遇激勵著兩個妹妹作出反抗——「不能到了該結婚的時候就結婚」。靜仁的母親也深受其父之害。
片中金句迭出。「結婚不是小孩子的過家家遊戲，婚姻是一門生意。」這是靜仁父親的看法。
「為什麼沒（用簡訊）發帳號給我?」「因為想這樣再見你一次。」這是兩人剛認識時候的對話。
「怎麼能始終循規蹈矩呢，什麼樣的人生都有好嗎?動不動就直接放棄，也會成習慣的。後悔是對自己的犯罪。」這是店長對志浩的勸告。
雖然，女主在明確自己心意的時候果斷選擇了和男友分手，而且由於是未婚，多少減輕了負罪色彩，但仍難免被詬病「三觀不正」:在現象級日劇《晝顏》以及它的改編電影當中，幾對主角都遭到了慘死、分離的下場，似乎惟其如此，才能贖罪。作為大眾流行文化，電視劇顯然必須遵循主流社會價值觀。不過，如果將過強的道德批判標準帶入文藝中，那麼很多經典將無法誕生。比如講述婚外戀最著名的《廊橋遺夢》，講述戀童癖的《洛麗塔》。
如果說韓劇負責為亞洲女性製造粉色荷爾蒙，那麼隨著韓劇套路日漸同質化，全民爆款正變得越來越稀缺。觀看《春夜》的過程宛如談了一場戀愛，那些愛情中微小的心動、悲傷、無力，都在螢幕上纖毫畢現。
這部劇想描摹的也並不只是愛情，還有人與人之間的相似的困境、共情、反思。「溫暖」和「善良」是男女主選擇彼此的理由，「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是靜仁的告白，對於傳統意義上犯錯的兩人，觀眾能真實理解他們的痛苦，並看到他們閃光的一面。畢竟，人性比偉光正的樣板戲角色更為複雜。
「大家都在說，電影和電視劇的出現象徵著文學時代的離去和影像時代的到來，我不這麼認為，不光是詩歌、小說和話劇，就連電影和電視劇也同樣是文學的產物。……每天只有24個小時，與其看視頻不如去讀書，比起閱讀花時間去思考則更好，我真正的職業應該是思考者才對，電視劇只是我思考過程中買一贈一的產物。……亞里士多德說過，憐憫能產生淨化效果，它淨化了人的感情，我認為這就是電視劇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在2016年的採訪中，安畔錫說道。
韓國電視台版圖洗牌:進擊的JTBC、TVN、OCN
《春夜》陣容是MBC的頂級配置，寄托著極大的收視率期望，同時也是安畔錫2007年在MBC拍攝韓版《白色巨塔》後，時隔12再次重回老東家MBC，他的「愛情三部曲」都是和有線台JTBC合作的。這背後，折射出MBC被收費有線台追趕的焦慮。
韓國三大無線公共台KBS、MBC、SBS歷史悠久，覆蓋範圍廣闊，在中國的知名度也更高。只不過，近年來這幾家老牌電視台爆款的缺位，難免流露出幾分尷尬。甚至在去年的收視率TOP10榜單當中，有著「電視劇名門」之稱的MBC無一入選，而是由有著「韓國HBO、神劇製造者」之稱的TVN占據了最多席位。
KBS的《太陽的後裔》是2016年的劇，MBC的《W-兩個世界》是2016年的，SBS的《來自星星的你》是2013年的。縱觀過去一年，TVN推出了《Live》《我的大叔》《金秘書為何那樣》《陽光先生》等爆款，以新聞起家的JTBC推出了《迷霧》《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我的ID是江南美人》，以一部刷新有線台歷史收視紀錄的《天空之城》完美收尾，主打美劇風格、擅長刑偵和暗黑題材的OCN推出了《鬼客》《VOICE2》，《VOICE2》作為人氣IP續集，創下了OCN史上最高收視紀錄，上述韓劇基本上口碑和收視率雙雙走高。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今年在全球「本土化原創」策略驅動下，Netflix在韓國出品了《李屍王朝》這一熱度頗高的古裝活屍劇，不過韓國電視台應對流媒體仍然有很強的反擊能力。且縱觀上述題材，並非只有傳統上韓劇擅長的浪漫愛情喜劇，涉及社會正義、教育公平、新聞倫理等多個現實主義題材，從立意、表現手法上創新良多，也有利於吸引更多年輕觀眾。
歷數三大無線台的衰沒與三大有線台的崛起，與人才流失、高層貪腐、創意老舊、政治鬥爭等原因密不可分。以官方背景的MBC為例，幾乎每年都會罷工1到2次，最嚴重的一次導致《無限挑戰》停播半年，造成數億損失，最近的一次是2017年MBC與KBS大規模罷工，口號是「是PD不是奴隸」，原因是員工認為高層是樸槿惠政府的傀儡、播報假新聞、影響了新聞自由。同樣的原因，導致MBC王牌主播孫石熙跳槽到了JTBC，此後在「歲月號」事件、「樸槿惠閨蜜門」事件報導中，為後者立下汗馬功勞。此外，大量王牌節目PD、導演等人才也出走到了三大有線台。
隨著2015年《請回答1988》，2017年《鬼怪》《信號》《秘密森林》等經典劇集的播出，「TVN出品，必屬精品」已然深入人心。有線台也已成為無法忽視的一股力量，韓國電視台版圖從「三大台」變為「五大台」。從去年到今年，洗牌幾近完成，三大有線台進擊，三大公共台少有聲音，年輕化已經迫在眉睫。流媒體大敵當前，誰又將是最終的勝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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