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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江湖」是遙遠而夢幻的烏托邦。它留存於紙捲髮黃的大部頭小說里，也藏匿在冰冷笨重的老舊電視機中。
再後來，「江湖」成就了一代人的回憶群像，而重慶，頭枕兩江，懷抱千山，靠著一股子渾然天成的江湖氣息，打造出了一張麻辣鮮香、重情重義的獨特城市名片。
重慶人過日子，左手托著火鍋，右手撈碗小面。市井江湖匆匆來往，這兩樣要緊的吃食哪一樣都不敢怠慢。不過，相比起漫街火鍋店里沸反盈天的大陣仗，一碗紅湯小面，倒更能承載起每個個體的喜怒悲歡。
阡陌縱橫，拾階而上，無論是輕軌穿梭而過的山間樓宇，亦或是棒棒軍爬坡上坎的九曲十八梯，空氣中猛烈跳躍著的那些紅油椒香，總要夾雜在重慶獨有的每一縷濕風與霧中，往你的鼻尖底下熱熱鬧鬧湊去。循著香味兒走上兩步，大概就能在轉角遇見一位捧著小面碗兒吃得山響的饕客。
四年重慶求學時光里，這「吃得山響的饕客」隊伍里，從來不乏我的身影。幾莖青菜、一把水面，站在每一個面攤前，看著蔥、薑、蒜、香菜、海椒、花椒等十幾種作料在每一位重慶面館的師傅手下變戲法一般巧妙搭配，那種滾燙冒煙的儀式感，在許多年後的今天也帶著一股子粗糲的感動。
若要說起記憶中的那碗極致美味，當還要數大學食堂角落那個極不起眼的小面攤。無論是晚歸的深夜食堂，還是睡過飯點的日上三竿，你都能在那里尋到一份脾胃的滿足。
「多點兒海椒少點兒青菜」 「幹餾提黃不要蔥花」，年輕人們的要求總是五花八門。
而阿姨應上一句清脆響亮的「要得！」後，定能一一按照每個人的要求呈上一碗碗熱辣滾燙的美味面食。
調好佐料的紅碗一字排開，白菜心幾片用水焯幾分鐘，長筷子夾起放進漏鬥里瀝幹水，取小面二兩，入水攪拌，靜置待水開，菜心平鋪碗底，加兩勺面湯稀釋，撈出小面盛在漏鬥中，上下抖動甩掉多餘的水後倒扣碗中——一碗色澤紅亮的小面即刻出鍋。
新出鍋的小面像一層土黃色的塔，輕挑起幾根涮入辛辣紅湯，繼而再送入口中。頃刻之間，那股濃香的辣與熱情徑直呼嘯而來，從舌尖到舌根的所有味蕾都在小面的美味下喚醒戰栗，身上的熱量也在小面侵襲下慢慢復蘇。再嘗一口隱藏身形的綠色纖維，齒間爆開的盡是蔬菜四溢的清香。最後悶上一口火紅湯汁，遍身的疲憊霎時間消失無蹤。
畢業的那一天，重慶依舊是煙雨沉沉的大霧天，我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往食堂去，流連那一碗最後的山城味道。
我知道，這千山之城里的每一份辣、酸、鮮、香里，都包裹著道之不盡的熱情與溫情，它們同我的生命共同成長，終將去往每一趟未知的旅途。
這碗小面，在它的麻辣鮮香中攪拌著這座城市的五味雜陳，也在它的熱氣蒸騰中上演著無數重慶人與異鄉人跌宕起伏的一生。
蔡妍之
平潭稅務
來源：福建稅務 平潭稅務
食記 | 千山之城與一碗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