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平壤：馬卡龍色彩里的宏大大敘事

在朝鮮

粉綠、粉藍、粉紅的建築令人感到溫潤柔軟

從全世界最高的石塔——150米高的主體思想塔，俯瞰平壤

粉色平壤

文/圖 本刊記者甄宏戈

本文首發於總第866期《中國新聞周刊》

五天的行程在炎熱的夏末開啟，今夏氣溫尤其反常，原本涼爽宜人的溫帶也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熱浪。朝鮮的制鞋工廠車間，人們為領袖像的照片支起了立式風扇，還特意調整了角度避免直吹。而早在抵達朝鮮之前，我們就看到媒體頻頻發出朝鮮最高主管人穿短袖視察工作的報導，似乎也在釋放著時尚的訊號。

平壤街頭，人們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個性。年輕女性大多梳著利落的馬尾或短髮，身著膝蓋稍稍向上一些的短裙，腳底蹬著三到五公分高的高跟鞋，粗細不一，在朝鮮街頭，敲打出徐徐的節奏，讓靜止的時空頓時生動起來。

開城一家飯館的花園

每個人都在靠近心臟的地方佩戴著領袖的像章，像章上大多是朝鮮第一代、第二代主管人的頭像。對於領袖，朝鮮人有著發自內心的真摯情感。參觀少年宮的時候，我們曾偶遇一名拉手風琴的少女，應我們的請求，少女大方演唱了一曲歌頌領袖的兒歌，歌詞里有一句「沒有他我們就不能活」，動情之處，眼里泛著淚花。「我們敬愛的最高主管人金正恩同志」是人們對最高主管人的正式稱謂。

少年宮的兩名小演員

相對而言，這樣的表演並不完全是刻意為之。每周四下午，少年宮會組織孩子們為遊客奉上一台經典的文藝匯演，遊客通常會在演出結束後購買鮮花上台致謝，同時也不忘抱著小演員拍照留念。即便在暑假，這樣的表演也從未間斷。孩子們的臉上，常見快樂，鮮有憂傷。

少年宮演出結束後，買了鮮花的觀眾可以上台與小演員互動

表演，是朝鮮少年兒童的一種日常。晚上十點鐘，金日成廣場有秩序地排列著許多穿白襯衫黑短褲的青少年，他們在為9月9日朝鮮建國七十周年國慶做團體操的排練。「白天實在是太熱了，只好晚上練習。」一路陪同我們的朝鮮記者同盟中央委員會國際部部長魚相哲說。

晚上十點多，在金日成廣場排練團體操的學生

魚部長今年四十多歲，畢業於朝鮮最好的大學金日成綜合大學。為了保障教職員工的生活，國家為大學教授分配了住房，我們參觀了電子材料相關專業副教授金宇鉉的家，他妻子和88歲的母親接待了我們。在這所面積約240平方米的住宅里，大到彩電冰箱，小到茶杯之類的物品都是國家分配的。據說，房間的衣櫃高度由金正恩親自設計，以便容納朝鮮服長長的裙擺。離開時，我們看到門上醒目的一行紅字——「社會主義生活文化模範家庭」。

能夠擁有什麼樣的家庭多半出於選擇，魚部長說自己當年迎娶夫人時就遭到了周圍朋友的極力反對，主要是因為女方並非平壤出生，同時還是工人家庭出身，不過如今二人在事業上不分伯仲，他們的兒子也和父親一樣考上了金日成綜合大學，前途一片光明。

對於目前擁有的生活，朝鮮人通常充滿了驕傲。在朝鮮最有名的玉流館餐廳品嘗朝鮮冷面時，魚部長就驕傲地說：「這個（冷面）是最正宗的平壤冷面！」

玉流館餐廳位於大同江畔，經常用於招待外國元首及貴賓，去玉流館吃冷面也是每一個朝鮮人夢寐以求的事。為了避免人群蜂擁而至，朝鮮按照地區區劃和時間段規定了配額，一旦獲準前來食用，每個朝鮮人至少都會點上兩份。因此，當我們每人只吃一份就表示飽了的時候，魚部長的臉上有一絲的遺憾。

裝冷面的容器是特質的高腳銅碗，金燦燦的顏色讓冷面這種家常食物有了一種莊嚴感。蕎麥面條上呈放射狀擺有牛肉、雞肉、蘋果、泡菜、黃瓜、四分之一煮雞蛋等配菜，食用前，需用兩根不銹鋼筷子一左一右同時挑起拌勻。吃了面後，再來一枚綠豆餡餅，才是一餐完整且標準的待客「國宴」。

標準的朝鮮參觀訪問行程中還包括深不見底的平壤地鐵、外形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的柳京眼科綜合醫院、高高矗立的主體思想塔等等。朝鮮人希望通過這些，為前來到訪的客人們勾勒出一個大致準確的朝鮮輪廓，平實、幸福，甚至還有一些感動。

柳京眼科綜合醫院的標識是一只眼睛，這是朝鮮最高主管人金正恩親自提出的設計創意

例如，兒童醫院里那台造價300萬美元的CT影像檢查設備，就是在領袖的親自批示下採購的，為的是確保人民的健康。熙熙攘攘的平壤地鐵里也有許多安靜地刷手機的「低頭族」，只需花五朝幣（約合人民幣四分錢），就可以在「千里馬」和「革新」兩條線路共17個車站里任意穿梭。手機連接的是內部網路。如果有需求，在大學的電子閱覽室可以登錄包括Google之類的外網，我們參觀時，閱覽室里有一名女學生剛剛啟動電腦，準備上網。

柳京眼科綜合醫院商店里出售的眼鏡

眼鏡店的兩名售貨員

平壤從來都不是灰色的，拋卻藍天白雲的自然景觀不說，單是宏大的綠色廣場就足以讓人賞心悅目。再搭配遠近高低不同的馬卡龍色建築，和刷成奶油色低飽和度的公車，讓人仿佛置身童話當中。不過道路兩旁無處不在的標語提醒著遊客，這里是朝鮮。在送給我們的紀念品中，糖果也都以鮮艷的粉色作為包裝，這也是朝鮮人最喜愛的顏色之一。

入夜，平壤的居民樓里亮起點點燈光，黃綠色、白色的計程車偶爾駛過街道，在朝鮮，打車需要兩美元起步，小汽車的種類多為中國產的比亞迪、北汽和眾泰。大致上，只有做出過功勛貢獻的人才會被獎勵擁有小汽車，普通人大多選擇步行或公共交通。周一到周六是上班的日子，周六多半是集體學習的時間。

平壤街頭的計程車很多，兩美元起價，車大多是中國製造

奇怪的是，無論早晚街道上從未出現過動物。小攤販也是不被允許的，我們只在玉流館的後門附近見到過一處賣菜的小攤。

最後一天的行程，我們訪問了板門店。當天氣溫大約36攝氏度，酷暑之下，朝鮮士兵屹然挺立，對面的韓國守軍則不見人影，當被問及緣由時，朝鮮士兵回答：「他們（韓國士兵）不敢出來。」

因為不是每天都有航班從平壤飛往北京，我們最終選擇了搭乘火車輾轉丹東返回北京。而從北京飛往平壤的時候，擁有100個座位的國航波音737上，也只坐了31個人。不知未來，這個「神秘」的國度將以怎樣的方式向世人更好地展示自己？

柳園制鞋廠車間的展示架上，有「老北京」「361」字樣的鞋

中朝友誼塔內的壁畫描繪的是黃繼光烈士

（本刊記者邱宇、趙安源，實習生鄭雨晴、袁夢涵對本組文章亦有貢獻）

值班編輯：萬霽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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