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需要改變什麼—（18）心理問題沒人管嗎！

桔子幫小幫主《懷孕需要改變什麼》系列文章第十七篇，本文寫於2014年7月31日。

1)懷孕後能養貓嗎？

2)懷孕後應該怎麼運動？

3)懷孕後應該怎麼吃？（上）

4)懷孕後應該怎麼吃？（下）

5)懷孕後需要改變什麼——護膚品和洗面乳

6)懷孕後需要改變什麼——運動小灶篇

7)懷孕後需要改變什麼——早吸煙爸爸和胖兒子

8)懷孕後需要改變什麼——睡覺

9)懷孕後需要改變什麼——飛機能坐嗎?

10)懷孕後需要改變什麼——運動終結篇

11)懷孕後需要改變什麼——孕吐

12)懷孕後需要改變什麼——腸道菌群小夥伴

13)懷孕需要改變什麼——X光片和CT

14)懷孕需要改變什麼——出行checklist

15)懷孕需要改變什麼——手機電腦防輻射服

16)番外篇——小娃的夢

17）對肚子說話、音樂和噪音

一位準媽媽向我發起弓形蟲系列問，最初的比較常規，像狗有沒有弓形蟲，後來愈發出人意料，比如坐過狗坐的地方會不會感染弓形蟲、葡萄乾上一根毛是不是可能感染弓形蟲、貓有沒有可能在葡萄乾上拉屎從而攜帶弓形蟲、抓過狗便便吃東西會不會感染弓形蟲……答問之餘，勸她該解決的是焦慮，而不是弓形蟲。這幾個月，我被類似的問題包圍，大家似乎隻關註疑問本身，而不覺得質疑日常生活中的一切也是一種不健康的狀態。放松心情、感受幸福，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科研界對孕期焦慮的研究長篇累牘，隨便撿幾篇綜述，反覆強調一點：對身體的關照充足甚至過度了，但對心理和精神層面還遠遠關懷不夠。在英國，圍產期精神問題是產後一年內媽媽死亡的第一原因，美國的統計顯示8-12%孕媽媽遭受嚴重的憂鬱困擾，可想而知其普遍和痛苦程度。當然也需提醒，下文提到的焦慮、憂鬱，都是要經過診斷的，不鼓勵大家把日常生活中的不順心或情緒不高昂都歸為心理問題。

媽媽焦慮胎兒動

媽媽精神過於緊張、壓力過大，胎兒可能有立竿見影的響應，但影響程度不是很容易準確描述。因為人的實驗極難控制條件，媽媽們在身體和心理因素上不同；胎兒更難琢磨，有「平靜醒（quiet wakefulness）」、「多動醒（active wakefulness）」、「平靜睡（quiet sleep）」和「多動睡（active sleep）」幾個狀態（搞笑翻譯，不要較真名詞！），這幾個狀態的胎心和胎動不同，而且略微運動就有變化，因此要測量媽媽情緒對胎兒影響並非易事。

比如，科學家曾在地震後集結了一些驚魂未定的準媽媽，發現胎兒心跳快，睡眠規律也有影響，例如安靜睡眠的時間比較短，醒著或睡著的時候，動作都更頻繁——而睡眠和認知發育有關；也有科研人員讓準媽媽做題目，不僅需要集中注意力，還需要限時完成，結果發現準媽媽做完題的短暫恢復期間，能明顯檢測到胎心變化（下圖是媽媽們要完成的任務，簡而言之就是在文字和顏色不一樣的時候，準確說出顏色）；另一個研究卻得出不同的結論，科學家給即將生產的準媽媽看生小孩錄像，錄像估計是R級，像「來吧孩子」……好些媽媽都嚇哭了！但最後還是發現暫時的情緒刺激並不會顯著影響胎兒運動。

因此，胎兒會不會實時響應媽媽的情緒還沒有最終定論，但基本上科研界共同結論是，媽媽長期的焦慮水平和胎兒的心率，以及胎動有關聯。至於對胎兒影響最大的時期則沒有定論，少數研究表明在孕中期，多數還是顯示孕晚期更明顯，通過超音波就能記錄到胎兒的反應。

出生後

胎兒在子宮裡的生長壞境，能預先「編程」到發育過程中去，影響出生後的成長，這個幾十年前提出的概念，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假說。研究最多的是媽媽的營養對後代的「預編程」，比如孕期營養過剩、過度肥胖、高血糖高血壓，都可能讓無辜的後代生下來就比其他小夥伴更容易肥胖和患上糖尿病。

如今更有不少人關註心理層面，多個調查顯示，孕期的焦慮和憂鬱（統稱為精神壓力，也包括工作壓力導致的，如總上夜班或者過於疲勞），可能造成早產、新生兒體重過輕、新生兒身長過短（做這個研究的科學家論證說，輕點重點不是重點！身長才是關鍵，身體短小的嬰兒，到20歲也往往身材落後，而且有研究顯示出生身長過短和冠心病發病率有關），也可能影響小嬰兒認知、情緒和行為方面的發育，讓寶寶更容易患上精神和心理疾病，注意力也難以集中。

圖片來源：pixabay

更嚴重的是，影響可能持續多年。一項研究讓一幫14、15歲的中學生做認知測試，發現孕期焦慮的媽媽，孩子做題特別快，但錯很多……和其他孩子相比，「行為沖動」非常顯著，而且這些孩子在智力測試中得分也較低。更多的研究顯示孕期焦慮和童年以及青春期孩子的多動症有關。這些現象在演化方面的解釋可以套用前面說的營養過剩，即胎兒通過媽媽預先感知環境條件，提前做出準備，於是生出的小寶寶容易分散注意力、對環境中一切擾動都格外敏感。

圖片來源：pixabay

和壞心情相反，好情緒和好心態可能有積極作用，一篇文章測量了準媽媽的「正念」（mindfulness）水平，「正念」聽起來比較懸，正念量表最初的誕生正和東方宗教和文化傳統有關。但現在已與時俱進被簡化，和宗教修行不搭嘎了。我自己做了一下研究頂用的弗萊堡正念調查量表（FMI），感覺基本上考察的是對自身的關註和接受，白話說，差不多是放寬心吧。調查發現，和焦慮相反，正能量滿滿的媽媽，小朋友出生後某些認知功能發育得好，比如他們更能從混亂的背景刺激裡分辨出真實的刺激，而不去關註一切混亂而重復的背景雜音。

人的研究只能在不改變孕媽媽生活方式的前提下做調查，但動物研究就能人為制造極端條件。科學家給猴子準媽媽施加緊張情緒，有點像「少年派」裡動物漂洋過海：先把猴媽從「家」裡拉出去，單獨關在運輸籠裡，拖進小黑屋，然後10分鐘內三次冷不丁用115分貝的高頻噪音嚇唬它們，一周五次，慘絕猴寰！

一部分猴媽在孕早期接受恐嚇45天，另一部分在孕中晚期持續嚇45天。待小猴出生後，做一系列「認知水平發育測試」。比如把米老鼠舉在不同地方、再變幻方位，看小猴視覺能不能追蹤刺激、注意力能集中多久；再比如看它們趴著或躺著的時候脖子能不能挺起來，身體協調性如何，這是測試運動神經元的成熟情況。基本上不管孕早期還是中晚期，驚嚇媽媽都會造成認知發育方面的影響，在這個實驗中，孕早期的精神壓力影響更大。

目前，準媽媽心理和精神問題的影響已經深入到機理層面，目前基本上集中在兩個解釋，一是焦慮和憂鬱的準媽媽會產生更多和焦慮有關的激素，能透過胎盤影響胎兒；另一些研究顯示準媽媽的精神狀態能影響子宮的血液流動。雖然還沒有確實的定論，但這些解釋也說明準媽媽的情緒和焦慮問題是個實在的問題，帶來的影響也不是空穴來風。

怎麼辦

我並不想鼓勵任何心情糟糕的孕婦都去做憂鬱或焦慮量表，或把正常的情緒波動都歸結為心理問題，然後再因為不存在的焦慮而焦慮，只想提醒，需要關心的不止有給身體灌輸營養，還有疏導心情。我能列舉出無數心理上的挑戰：激素的改變、懷孕的不確定性、寶寶躲在肚裡看不到、旁人的眼光、自己嚇自己、身體的變化、胸大了腰粗了、肚子長紋了、老公不愛了……

一份研究通過對上千名孕婦的調查發現，老公的作用是最無可取代的，其次是媽媽，甚至媽媽在準媽媽成長過程中的支持，也能影響孕期的精神狀態——當然誰是你的「精神支柱」，肯定是因人而異，但總之要尋求愛和支持，肯定沒錯。

我的孕期極其順利。身體和生活方面幾乎毫無改變。沒有太餓也沒有胃口不好，照常XXOO和運動，甚至從背後也看不出懷孕，每次產檢是讓護士們羨慕的「辣媽」。顧有容有一次說，我看上去就像淘寶上那些賣進口孕婦裝的模特一樣——對於一個不會逛街不懂時尚的人來說，我覺得這是最高評價了；公司的同事從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早上和我一起小跑去打卡，我偶爾給飲水機換個桶裝水也沒人覺得怪；爸媽從沒盯著肚子問東問西，一切由我做主……

盡管如此幸運，卻做不到得意淡然，反而時常被恐懼、不安和厭倦所偷襲，覺得肚皮裡像鑽了個小妖怪。

某天晚上一人在家，我打開好久沒看的孕期軟體，「還有46天」赫然出現，突然莫名忐忑，兩個人的世界不知道怎麼多加上一個。1月2日是試紙上一條紅線；第一次產檢，B超的一個視野裡能裝下全身，那時還不到20克，聽到醫生用臺灣腔說「宮頸夠長，比較不會容易早產」；現在已經半個米兜那麼大了；再過46天就會從一個翻滾的肚子，變成會哭會鬧的小活人兒；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從我這裡奪走老公的愛。

好在類似的時候，總能想起顧有容說，「愛你，我是和你在一起的」；能想起28周的時候一起爬流石灘找植物，在我疲倦絕望、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他折回來找我，說「靠在我肩上，歇一下」，我感覺到讓周圍一切黯然失色的安全感；一個人坐飛機遭人欺負，我大哭，他沒辦法，發來消息，沒有抒發憤怒，而是說「不高興的事情就不要反覆想」；想起我們約好8月30號要給米兜做生日蛋糕，他說要是小娃和米兜同一天生日就好了，可以一起過……這些無法與他人分享的、滲透著甜蜜的糾結的瞬間啊。

說實話，並沒有什麼辦法能保證孕期心態平和，隔絕焦慮。我的進步就是能夠給自己講道理，說那個小娃並不是來分割我們的生活，是一個可以讓我們遠遠欣賞的生命的延續。相信你也可以和你愛的人一起，找到自己的症結，和讓自己釋然的辦法。

題圖來源：Pixabay

參考：

1. 綜述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21250994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24113256

2. 猴子實驗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10218255

3. 孕期焦慮，後代精神疾病的風險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14717652

4. 老公和媽媽作用最大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23541804焦慮和正念對胎兒發育的影響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24925904

5. 焦慮和心跳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12584483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2721422

6. 焦慮和體重、身長、早產的關係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242665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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