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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 運
（169）
林不派破天荒地牽著傅茶斯的手，將人領回了酒店。
大概是出於身為大人的「矜持」，從傅茶斯身高竄過160的那年起，林不派就再沒牽著傅茶斯的手走過路，不光沒法接受和孩子手牽手，她也都沒法像早知那樣，能全程慈愛地讓傅茶斯拉著自己的手哭得滿臉眼淚鼻涕，自己甚至還要溫柔地彈一下她額頭？！
這種行徑在林不派看來，和讓她紮個雙馬尾基本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跟鐵漢繡花似的，都是她沒法接受的戲碼，但…但至少今天，她決定，勉強放下那些無謂的矜持。
傅茶斯已經哭到開始打嗝了，但這不妨礙她提醒道：「師父…你牽著我手了。」
林不派：「……」不行，還是沒辦法接受和人手牽手，太肉麻了！又不是高中女生！
林不派鬆開傅茶斯的手，微微上移，握住她的手腕：「手滑。」
傅茶斯抹了抹眼淚，松了口氣：「嗯，這樣感覺好多了。」顯然，她也沒法適應林不派的親密接觸。
林不派：「…………」兔崽子，我就知道你更喜歡那個女鬼！
沒注意到林不派黑臉的傅茶斯，吸了吸鼻涕，求助道：「師父，你說我要不要讓阿斯和季謬見面啊，喔，她就是那個當年在鬼市和段前輩交易的女鬼，不過那時候她叫早知。」
清楚這其中前因後果的林不派也一時有些怔忡，她知道當年有個女鬼用自己身邊帶著的小鬼頂替了段青泥肚子里的孩子，但不知道自己為徒弟報恩的那位女鬼就是當年和段青泥交易的那位「商人」，她道：「剛才小鬼問她認不認識季謬的時候她不是否認了麼？」她才不信那女鬼能找到傅茶斯會找不到季謬。
傅茶斯道：「阿斯肯定是怕季謬夾在段阿姨和她之間為難，畢竟段阿姨能接受季謬，又不代表她會原諒當年阿斯在鬼市里欺騙她。」總之，阿斯在她心里是正面的、積極的、陽光的、正派的！
林不派卻道：「青泥才不會恨她，當年要不是那場交易，蕭前輩也不會活到現在，當然，恨是談不上，感激也不會有，這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頓了頓，她又道，「不過這些話就算你說給你的那個阿斯聽，她也不會信。」
傅茶斯還在那傻乎乎地問了句：「為什麼不會信啊？」
林不派冷笑了一聲：「反正她那個鬼，才不會相信世上有好人，她指不定還在想段青泥會不會是故意讓季謬想起當年的事情，引誘季謬來找她，然後潛伏在季謬後面想要殺她報當年鬼市的仇呢。」
顯然，那位女鬼在林不派這，是負面的、黑暗的、多疑的、反派的……
傅茶斯：「……阿斯不會這麼想吧。」
林不派卻已經講到了第二個版本，她作恍然狀，道：「喔，也有可能是擔心季謬在怪她當年不要她了，於是沒膽子去見她，這很有可能啊，哎，可憐的喔……」
傅茶斯無奈地沖天呼了口氣：「師父…」
林不派才不理傅茶斯的抱怨，她嘀嘀咕咕地帶著傅茶斯踏進了充斥著暖黃燈光的酒店，臨進門前，她還挑釁地回頭看了眼酒店門前的噴水池。
跟了兩人一路，此時正坐在噴水池邊翹著二郎腿晃啊晃的早知：「……」
這個天師，好…好小心眼！！
不僅早就發現她了，還故意說那些話給自己聽。
等到再也看不到兩人的身影後，早知才起身離開。
她不得不承認，那師徒二人將她不想去見季謬的理由都說全了。
她確實是不想讓阿藏夾在自己和段青泥之間為難。
可讓她想不到的是，林不派那個人，居然還真看穿了自己的另一層心思：她不相信段青泥會不恨自己，哪怕當年是一場雙方獲利的交易，哪怕她的所見所聞告訴她段青泥其實是個極為豁達的人，但她沒辦法真的相信，所以她擔心段青泥會趁機報復自己，就算她如今的實力已經比當初強了十倍不止，但對上一個大天師，她依舊沒有勝算。
所以…她只需要知道阿藏過得好就夠了。
她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而此時已經帶著傅茶斯回屋的林不派，坐在陽台上望著窗外的夜色望了許久，終究還是開口對傅茶斯道：「小心那個女鬼。」
果然，傅茶斯的反應極為激烈：「為什麼？！」可她知道林不派和阿斯一樣，不會害自己，她也不想讓自己的反應傷害到林不派，於是放緩了語氣，問道，「師父，能告訴我需要當心她的理由嗎？」
林不派想到女鬼的那張臉，漂亮是漂亮，可眼角和下顎的輪廓線條鋒利，帶著藏也藏不住的攻擊性，那雙眼睛深處像大海深處一樣，藏著你看不穿的危險和冰冷，這樣一個女鬼……和傅茶斯分別了十二年，當年那份感情，真的還存在嗎？
可她轉念一想，如今的自己和當初的女鬼又有什麼不一樣，對女鬼來說，即使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信不過自己，而對此時的自己來說，即使女鬼曾經為了救傅茶斯放棄了自己近18年的修行，自己不也還是懷疑她如今究竟還剩下多少真心？
她突然驚覺，自己和那位名叫阿斯的女鬼，拋開外在的偽裝，她們本質上，其實是一類人。
「師父？」
林不派回過神，她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是我想多了……好了，早點休息吧，明早還要去段家拜年，你師公可好幾年沒見到蕭前輩了。」說完，她站起身走向了浴室。
傅茶斯一臉迷茫地看著林不派的背影，弄不清這些大人都在想些什麼。
……
（170）
季凜冬的父母前些年就不在了，以往過年時，雖然季凜冬知道自己的職業，但因為要瞞著季謬，所以段青泥在家雖然也會迎鬼客，但都是悄悄的進行，和鬼客聊天也得用些常人聽不到的方法，就算是回師父那兒過年，也因為有季謬在，幾人都得用些特別的法子。
今年卻不一樣了，季謬的事蕭樹樁在來前就聽說了不少，可在年夜飯飯桌上親耳聽到季謬說自己要成為一個天師時，蕭樹樁樂得連喝三杯酒，天師這行看得從來不是學了有多久，而是看天賦，季謬小時候的天賦就極高，如今封印解除後，也絲毫沒有倒退，再加上季謬品性端正腦子也好使，妥妥的好苗子。
蕭樹樁酒勁上來後，不僅鬧著要收季謬當徒弟，還直言要給季謬起個新名字：季青苔。
嚯，青字輩。
季謬：「……」她有什麼資格嘲笑傅不直？！
好在，蕭樹樁說的這些都是醉言，他要真收季謬當了徒弟，那段青泥和季謬的關係可就成師姐妹了。
如今季凜冬在家都會帶著段青泥給他的白骨鋼筆，為的就是能看到段否，而這也讓他見識到了天師的年夜飯究竟是什麼模樣。
他笑著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眼睛一直飄向段青泥，他是發自真心地為段青泥感到自豪，他覺得自己的妻子真的很了不起，他愛她也敬重她。
段否吃到一半向桌上的幾個大人申請去傅茶斯拜個年再回來，幾人都允了，結果回來後卻悶悶不樂的，問他，他也只是說傅茶斯不肯給自己喝可樂所以他才鬧脾氣。
蕭樹樁幾人又怎麼會看不出一個小鬼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過他們都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既然段否沒向他們求助，那便不多問。
只是等到年夜飯結束，大家說完吉祥話各回各屋後，季謬給段否洗澡時，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真的沒事嗎？」
段否黑溜溜的小眼睛望著季謬，他很想將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都告訴季謬，可是…可是他相信傅茶斯和早知有她們的理由，盡管他無法理解那理由究竟是什麼，可他回來的路上想了很久，終究還是決定暫時不告訴季謬，盡管他依舊沒能想明白早知不認季謬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他道：「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我有些道理沒能想明白，我遇到了一件事，但不知道告訴你是對是錯。
季謬：「傅茶斯知道這件事嗎？還是只有你知道？」
段否的語氣里透著責怪：「呀呀！」她知道！
季謬笑了笑，將沾了洗髮水的化妝棉搭在段否的腦袋上搓出泡泡：「那就讓她去想，到時候如果我要生氣，我就生她的氣，不生你的氣，好不好？」
段否急了：「呀呀！呀…呀呀呀…」其實不怪她！她今天……她肯定有原因的，是我沒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你不要怪她。
季謬笑得愈發燦爛了起來：「好~不怪她。」
段否想到傅茶斯痛哭的模樣，又想到今天被家人們爭著搶著要把他舉在肩膀上去窗邊看煙花的場景，他低垂著小腦袋用手輕輕拍了拍水面：「呀……」我們都好幸運……
季謬一時沒聽清：「什麼？」
段否匆忙地擦了擦眼淚，他抬起頭，抱著季謬的手指頭，笑出一口小米牙：「呀。」新年快樂。
季謬低頭親了親段否的小腦門：「新年快樂~」
……
初一，直到已經跟著林不派莫不矩站在了季家門口，傅茶斯還在猶豫該不該告訴季謬阿斯…早知的事。
她知道早知有早知的苦衷和理由，可她也能明白季謬心底的那份愧疚、那份感激、那份敬愛，那種心情她完全能感同身受，世上大概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比她還能理解季謬的心情。
換做是她，假如季謬先遇到了阿斯，卻不告訴自己，那她一定會很失望吧。
可她也不能不體諒阿斯啊，阿斯肯定有理由……
打開門後，季謬第一眼便看向了走在最後面的傅茶斯，那人正頂著一對黑眼圈發呆。
兩家人熱熱鬧鬧地拜了年說了吉利話後，季謬借著給長輩切水果的理由，拉著傅茶斯到了廚房。
季謬沒急著弄水果，而是先給傅茶斯煮了杯熱奶茶：「你怎麼了？黑眼圈這麼重？」
傅茶斯糾結了很久，選擇了一個極為委婉的方式試探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咱倆現在都是神奇寶貝訓練師，都在找一個特別稀有的閃光小精靈，現在那個閃光小精靈主動找到了我，還不讓我告訴你，你會不會生氣？」
「呀！呀！」我會的！！！我會超生氣！！
傅茶斯和季謬同時扭頭低頭，一同看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廚房門邊的段否。
段否縮了縮脖子，努力憋出奶聲奶氣的聲音：「……呀。」媽媽讓我來幫你們。
季謬眉梢一揚：「出去。」
段否：「呀……」喔……
季謬重新看向傅茶斯，平靜地說道：「換個比喻。」
傅茶斯總覺得季謬的表情有點不對勁，她暗暗咽了口唾沫，道：「那假如…假如咱倆是高中同學，一直在找一個很有名的補課老師想讓她給咱倆補課！但是，但是那個補課老師主動找到了我，還說只給我一個人補課，還讓我不要告訴你，那我不告訴你，你會不會生氣？」
「所以你見到早知了？」
「………………………………」
你太直接了！！！
……
【小劇場】
傅茶斯：「你太直接了吧！」
段否：「呀！」就是！
季謬：「這是智商以及思考速度的差距造成的交流速度上的落差感。」
傅茶斯：「……啊？」
季謬：「比如你走在路上，看街上的車，是不是也覺得它們很快？」
傅茶斯：「因拉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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