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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圖丨pexels 撰文丨心靈+棉花花
1、
從前，有個大孝子叫嶽生，小時候死了父親，母親吳氏獨自撫養他長大。
嶽生深知母親的苦楚，從小乖巧聽話，只要能讓吳氏開心的事情，他再苦再難都願意做。久而久之得了個孝子的名號，深得鄉里百姓的誇讚。
嶽生也沒有什麼能耐，只識得幾個簡單的字，沒有進過學堂，也沒有手藝。門前半畝地還被惡霸占了去，他只好靠上山砍柴，下水摸魚過日子。
這一年吳氏得了重病，一開始只是普通的咳嗽，後來全身都癱瘓了，有時候還咳出血來。一連請了三個大夫，也看不出病根在哪里。
最後一位大夫走的時候，讓嶽生不要白費心了，還是尋個好地方，等著把他母親埋了吧。
嶽生趴在吳氏床前哭泣，好幾天滴水未進。
後來聽說山上狐仙娘子很靈驗，他決定前去試一試。
那天下著大雨，他披著蓑衣戴著鬥笠，一路摸索著到了後山。
往日里上廟的石階，被雨水沖刷的發亮，嶽生每走一步，都跪下磕一個頭，心里祈禱母親能夠痊愈，淚水和臉上的雨水交織在一起，讓他看不清眼前的路。
好不容易到了狐仙廟，他從懷里拿出貢品，許下願望，只要母親能痊愈，願一生一世打掃狐仙廟。
他下山的時候，雨開始漸漸變小，到了山下，見一妙齡女子躲在芭蕉葉下。
嶽生上前詢問，女子稱自己叫繡娘，因為父母雙亡，跟著哥哥嫂子過活。嫂子處處擠兌她，還給她強說了一門親事，她不同意，趁著家里沒人跑了出來。
嶽生見她身世可憐，邀請她去家里避雨，繡娘連連道謝。
嶽生將自己的鬥笠讓給繡娘，帶著她回了自己家。
2、
剛進家門，吳氏一口鮮血噴出來，急壞了嶽生，他手忙腳亂的去打水。
繡娘不慌不亂，說自己祖上行醫，她懂一些治療的方法。
嶽生大喜，忙把繡娘請到床前。
繡娘小心攙扶吳氏坐起身，用手在她全身捏了一遍，然後寫了幾味中藥，讓嶽生去抓藥。
嶽生面露難色，沒有行動。吳氏病的太久，家里能賣的都賣了，眼下實在拿不出錢來。
繡娘看出他的窘境，脫了手上的銀鐲子，說還能賣幾個錢，讓他快去快回。
等嶽生抓藥回來，吳氏竟然已經好了大半，坐在床上與繡娘聊的正歡。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繡娘拿了藥材，在一邊熬了起來。等到煮開了，她順手拿起旁邊的剪刀，劃傷了自己的手臂，鮮血順著胳膊流進藥里，散發出一種沁人的香味。
她說這味藥材，只能用女兒家的血做藥引子，才能發揮藥性，當下就取了藥給吳氏喝。
嶽生沒想到繡娘如此無私善良，對自己的母親好。心內感動不已。
吳氏喝了藥，又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身輕體健。
繡娘成了他們的恩人，激動的嶽生要把她供起來，惹得繡娘「咯咯」直笑。
3、
繡娘每日洗衣做飯伺候吳氏，樂此不疲。
吳氏打心眼里喜歡她，問她有沒有意中人，繡娘紅了臉。
由於家貧，兒子一直未曾娶妻。如果繡娘能嫁過來該多好啊。眼下，吳氏正需要這麼一個兒媳婦，能夠勤儉持家。
於是就撮合了他們。
兩個年輕人都有此意，便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婚禮很簡單，嶽生的幾個朋友幫著布置了新房，拜了天地就算是禮成了。
來吃酒的幾個大戶，對繡娘都讚不絕口，問他去哪里找的美娘子，那容貌是天上有地上無。嶽生聽了十分得意。
婚後兩個人相敬如賓，也過了一段蜜里調油的日子。
嶽生家本就不富裕，多了繡娘以後變得更加困難，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繡娘跟他一樣孝順，每次吃飯，都讓婆婆先吃，然後是嶽生，最後才是她。很多時候，她只是吃點剩飯剩菜罷了。
嶽生自覺對不住繡娘，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懷里揣著兩塊硬饅頭，直到日落才回來，就想多砍點柴，能換點錢給繡娘添兩件衣服。
4、
那一日他正頂著烈日勞作，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他急匆匆跑過去，見一紅衣女子，被一條大蛇追趕，他斬了蛇救下了女子。
女子自稱李紅蓮，是城中李員外家的小姐，今日出來遊玩，跟丫鬟走散了，不想遇到了嶽生。
好人做到底，嶽生收留了她，想著明天去城里賣柴的時候，一並帶著她，送她回府。
李紅蓮穿金戴銀，衣服也十分講究。她說如果嶽生能送她回去，她願意重金相贈。
嶽生憨厚地笑笑，說，救人是應該的，不圖重金。
李紅蓮溫柔地看著嶽生，公子正義勇敢，心地好，人品好，當真是青年俊傑。
回到了家里，繡娘見到李紅蓮時愣了一下。李紅蓮卻視若不見地走進門去。
晚飯的時候，她拿出隨身帶的銀子，要嶽生去買好酒好菜，她吃不慣山里的野菜饅頭。
嶽生家粗茶淡飯，這一天，卻飄出了肉飯香。
第二天，嶽生本打算送李紅蓮回去，天上卻下起了瓢潑大雨，下的人眼睛都睜不開。沒辦法，李紅蓮只能暫時住在嶽生家里。
但她好像一點兒也不急著回家的樣子，安逸地待在嶽生家跟吳氏聊家常，時而把吳氏逗得大笑。
哪里來的姑娘，好生有趣。吳氏笑說。
李紅蓮閒閒說到，家里哥哥在做生意，打理數十家米行，姐夫是知府大人的得意門生。
吳氏聽著在心里感嘆，本以為繡娘已是極好的媳婦兒，可如今這紅蓮姑娘竟是更勝一籌。兒子的福氣可真是不淺。可要是這紅蓮早出現該多好，這潑天的富貴便進了自家門兒了。
轉念一想，縱便有了繡娘又如何？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常有的事。
若是紅蓮願意進自家門兒，讓繡娘做個妾就是了。
5、
人性原如此拜高踩低。
當初繡娘以血為藥救她的情意全忘了，眼里只看見李紅蓮的錢了。
吳氏旁敲側擊的問了李紅蓮幾句，願不願意跟嶽生在一起。李紅蓮立刻羞紅了臉頰。她對嶽生的感情，十分明顯。
吳氏心內有了主意。
她把繡娘叫到跟前問，為何結婚這麼久，肚子一直不見動靜？
繡娘低頭說，娘，我身體不好，要過個兩三年才能生育。
吳氏清了清嗓子說，那便讓嶽生娶李紅蓮為妻吧，李家有錢有勢，一定不肯做小，就只好委屈你了。
這話被門外的李紅蓮聽見了，她面露難色跟吳氏說，大娘，我雖十分傾慕嶽生，但自小在家得爹爹疼愛，他說日後娶我的男子，別的不管，一定不能三妻四妾，只能娶我一人，否則是斷斷不能嫁的。
說完，她看看吳氏，又看看繡娘，想知道接下來會怎樣。
不到片刻，吳氏手一擺，既如此，那就休了繡娘吧。
那神色，就像是丟了件不值一提的東西。
繡娘看著盡心伺候了幾年的家婆，一臉的驚詫和不可置信。
6、
吳氏把兒子叫過來說了這件事。嶽生覺得不妥。
吳氏說，人家李姑娘是千金大小姐，家里還有做官的親眷，將來怎麼也能幫你一把，你再也不用出門砍柴，為生計而發愁了！
嶽生仍是不肯，繡娘，繡娘她是我的發妻……
吳氏來了脾氣，你要是不願意，為娘也不想活了，你看你要娘還是要她。
吳氏說的堅決，不肯有半分說情。
嶽生不敢忤逆母親，一咬牙，答應了下來。
繡娘看著他，眼淚斷了線一樣掉下來，相公，你我夫妻一場，我斷斷想不到是如此下場。
次日嶽生醒來沒有見到繡娘，只有書信一封。
相公，我本是狐仙廟門前一葉芭蕉，受日月精華、天地雨露，得以修煉有成。那日，你叩頭祈願，我為你一片赤誠孝心打動，來到你家，嫁與你為妻。
金銀財寶，我本可輕易變幻出來。非不能也，乃不為也。
相公，我雖精怪，也知富貴榮華，乃身外之物。
我本想一世清貧陪你，不移白首之心。粗茶淡飯，安心度日，怎奈婆母不容，而你全然聽從母命。
當日為你孝心而來，今時為你孝心而去。
7、
雨一直在下，如同那天繡娘跟嶽生相遇。
嶽生淚如湧泉，倍感無力。
繡娘走後，李紅蓮也沒了蹤跡。吳氏十分著急，後鬱鬱寡歡，最終吐血而亡。
嶽生看的清楚，那是繡娘做藥引子的血，人走了，便把念想也帶走了。
嶽生還是一個人，每天砍柴捕魚。
後來他履行當日承諾，每天前來打掃狐仙廟，卻再也沒有見過繡娘。
雨停後光照大地，芭蕉葉旁，一株馬蹄蓮。
沒錯，她就是那李紅蓮。
她與繡娘義結金蘭，共同修煉。
見繡娘動了凡心，放棄修行，嫁了凡人，甘做一名農婦。她便化身李紅蓮，出現在嶽生和吳氏面前。
姐姐，你總說人世有真情大愛，我幫你看看，何為情，何為愛。
不過輕輕一試，就試出了涼薄。
吳氏的忘恩寡義之心、攀慕富貴之舉。嶽生的愚孝、懦弱。讓繡娘傷透了心。
紅塵癡苦，何必思凡。
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卷有馀清。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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