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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之際的廣東「百科全書」《廣東新語》裡，有這樣一段話：「粵多番刀，有曰日本刀者……以故光芒炫目，犀利逼人，切玉若泥，吹芒斷毛發，久若發硎，不折不缺。」
日本刀，是明代中國重要的進口商品之一。現在許多文章說，大量進口它們，是因為品質好。其實這種說法大概頗可存疑。當年輸入中國日本刀的價格，與在日本本土的相比，大大高出。故而，這是一門利潤很高的生意。而造成這種情形的大背景，則是當時的「勘合貿易」。
出口刀劍是一門暴利生意
實際上，日本刀早在宋代已經出口到中國。學者陳偉慶言，日本刀造工精美，是宋士大夫珍愛的域外之物。他指出，日本刀首次出現在宋朝是端拱元年（988），包括在日僧奝然派其弟子喜因給宋太宗進獻的方物中。日本刀還得到了梅堯臣、司馬光等人的讚譽。梅堯臣詩曰：「日本大刀色青熒，魚皮帖欛沙點星。東胡腰鞘過滄海，舶帆落越棲灣汀」；司馬光也有詩說：「寶刀近出日本國，越賈得之滄海東。魚皮裝貼香木鞘，黃白間雜鍮與銅」。歐陽修還專門寫了一首《日本刀歌》：「有客贈我日本刀，魚須作靶青絲綆。重重碧海浮渡來，身上龍文雜藻荇。悵然提刀起四顧，白日高高天冏冏。毛發凜冽生雞皮，坐失炎蒸日方永。聞道倭夷初鑄成，幾歲埋藏擲深井。日淘月煉火氣盡，一片凝冰鬥清冷。持此月中斫桂樹，顧兔應知避光景。」評價都是很高的。
到了明代，中日之間的貿易在「勘合」的大框架下進行。「勘合貿易」是在「 朝貢」 名義下的一種官方特許貿易，即由明朝政府製作日字與本字勘合各一百道，日字本字底薄各二冊，將其中的一半留在北京禮部， 其餘的一百道勘合和日字勘合底簿一冊送日本， 本字勘合底簿送交留在中國。日本船隻來中國， 每船必須攜帶勘合一道， 經查其珠墨字號相符合， 方可進行貿易。這是為差別貿易船與倭寇船所採取的一項辦法。
為什麼日本方面特別熱衷於向中國輸入刀劍呢？《廣東海上絲綢之路史》裡有這麼一段話：「據說，一把日本刀在日本僅值八百至一千文，而明朝給價高達五千文。故日本以朝貢為名，將大批刀輸入廣東以至中國各地，賺取巨利。」
為了多賣刀，來華貢使次次「超標」
中日之間的勘合貿易，並不是我們今天意義上的純粹市場行為。比如，宣德九年(1434)，日本國王的貢物是：馬29 匹，撒金鞘大刀2把，瑪瑙大小20塊，金屬屏風3副，黑漆鞘柄大刀100把，鎧1領，硯台1面並匣扇100把。明廷的回賜是：賜國王白金200兩，花絨綿4匹，絲20 匹，羅20匹，紗20匹，絹20匹；賜王后上述物品的一半，價值遠遠大於日本的貢品。明王朝以厚金回饋貢物的做法，顯然目的不是為了謀求利潤，而是為了謀求與周邊地區的和平與友好關係。因此，考慮到成本控制，對於貢使入朝，是有嚴厲的限制的，「永樂初，詔日本十年一貢，人止二百， 船止二艘」「宣德初，申定要約，人毋過三百，舟毋過三艘」。但是在實際操作中，雙方並非嚴厲履行。特別是初期日本通過進獻倭寇俘虜，一定程度上博得了明朝方面的信任，令明朝對日本朝貢船幾乎來者不拒。日本幕府為了獲取日本市場上需要的銅錢，幾乎每年都遣使入貢，甚至一年來幾次，而且每次入貢的船隻和人數都超出了規定。如景泰四年(1453)，日本貿易團來明，搭船10 隻，總人數達1200人，所帶貨物約是以前的10倍。
學者時曉紅指出，勘合船所載除少數貢品外，大部分是商人攜帶的貨物，當中包含日本刀在內的刀兵特別多。由於明廷規定外國朝貢的刀兵不得在民間買賣,便全部由官方買下，給明廷造成了繁重的經濟負擔。明廷也曾盡力使日本少帶刀劍，成化二十一年(1485)，明憲宗曾請求日本各樣刀劍，總不過3000把。景泰年間也曾壓低收購價格。但日本貢使和商人充耳不聞。
按《廣東海上絲綢之路史》的說法，明宣德八年（1433），日本入貢刀3052把；景泰四年（1453）增至9900把；成化二十年（1481）又增至38610把。據研究統計，1432年之後日本人十一次入貢刀的總量達到約20萬把之多，從中謀取的利潤異常巨大。
日本刀源自中國，佛山鐵曾遠銷日本
日人凈水橘村在1932年寫就的《刀劍大全》裡說：「大陸古代衣食住乃至工藝美術、百工之技術皆由中國傳來，刀劍既非本邦特有之器物，則其初之鍛刀皆為舶來品，乃任何人不能爭辯者。」
故宮博物院學者毛憲民指出，日本刀在上古時代為直刀，最早仿自中國西漢中期環頭直刀。中國的刀劍製作程度對日本刀劍早期發展影響至深。到唐代，日本以「唐樣大刀」為根本藍圖，加以改進，從淬火技術到造型均有很大發展。從12世紀開始，日本造刀名家輩出，成為受人尊敬的高級工匠。但無論如何，「其刀劍的製作之始，從政治制度、科學技術、文化藝術等方面，無不深受中國華夏文化的影響」。
日本本土鋼鐵匱乏，所以也從中國進口不少鐵制品。明清時期佛山崛起為中國首屈一指的冶鐵重鎮，依托珠三角，特別是廣州的外貿網路，佛山鐵鍋遠銷海外。明朝中葉以後，因鐵器出洋獲利數倍，鐵鍋與絲、棉、瓷器等中國商品也大量出口東西洋，以換取白銀。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康熙皇帝下旨，開放了自順治十二年（1655年）開始的海禁，自此，佛山鐵鍋如潮流般銷往海外。由於出口太多，一度引起官方的擔心，請求限制對外貿易的數量。
明代抗倭名將戚繼光，他也曾稱頌日本刀製作精良、構造公道。
有不少人說，佛山的大鐵鍋運到日本，經重新熔鑄後變成了日本刀，又出口到中國。這種可能性當然存在。但具體規模如何，流程怎樣，還是不怎麼清楚。我們能說的是，明代抗倭名將戚繼光也曾稱頌日本刀製作精良，構造公道，並在其根基上加以仿造，設備部隊。同時我們也應當看到，不同的環境造就不同的產品。日本古代金屬重甲少見，很大程度上促進了輕薄的日本刀大行其道，並在工藝方面達到極高水準。但在設備更好、防禦更強的古代中國和歐洲，抗衡重灌軍團的刀兵相應地更加重、闊、長。不過日本刀產生以及出口中國的歷史，也體現了古代世界不同區域之間頻繁的彼此往來，以及互相影響和交流。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卜松竹
原標題：通過賣刀劍 日本賺了明朝許多錢
